主持人:当地媒体怎么理解突然有1001人空降到卡塞尔小城去?当然你们是分批的,这么多人过去,他们是怎么看这个的?
艾未未:这个作品本身是引起了公众舆论和社会媒体最广泛的一个作品,有史以来,可能是在卡塞尔文献展有史以来,作为单件作品被谈论最多最广泛 的,甚至被文化版,政治版,各种媒体杂志,到电视台,电台都反复的报道采访。我个人接受的一对一对单项访问应该有100来家,一次性的记者来五、六十人,也有这样的两层。连欧洲本身,连媒体从业人员都表示不可想象,他们说我是利用媒体做一件大事,其实我根本没用。我没有通知一家媒体,我用一个助手把90%的媒体排斥掉,一个是卡塞尔文体办公室帮我们筛选一批,我们自己又筛选了一次,因为我不想重复一件事情。我希望有更深入的报道,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可以很尖锐的,但是必须是不同的,否则我觉得是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但是尽管这样,我们仍然是被关注的一个内容。关注点有几条,一个是这件作品诞生的特殊性,规模难度,和概念形成的背景,它有它的含义。另外对1001个人他们的感受,他们的生活状态,和他们怎么样作为德国和卡塞尔文献展的这么一个作品,同时作为一个客人来到这里,和两个不同的社会人群之间这种反映,主要是这些方面。
主持人:我想不光是媒体关注,政府也应该很关注。
艾未未:政府很关注。前段时间德国总统来北京的第二天,第一天下午,就到草场地来访问我,直到他出访前定的时间前一个小时,他们都坐在那儿讨论,当然这个最后没有成形。到了德国以后,他专门去看我的作品,然后又一起吃了午饭,他们的总统。另外他们的市长也多次见面。市长也到我们基地去吃了午餐,策展办公室,包括策划人多次在一起,五、六次吧,他们仍然都抱着一种疑惑,困惑,兴趣,和这种兴奋,试图说清,但是又无法说清的一件事情,但是又开始很想接近这么一个状态。包括我离开都是坐市长的车直接离开,我觉得在中国很少有这样的事。
主持人:我感觉1001这个数字不仅是你艾未未个人的符号,也是卡塞尔的一个中国性的符号。我看到蔡青,一个行为艺术家,在卡塞尔举办外围展,作行为艺术,在了望台上举着各种标语,有各种各样的口号,比如说“德国不是天堂”,还有一句是“艾未未是中国的波伊斯”,这个观点应该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包括我也听到一个艺术家,也在卡塞尔做了一个作品,在卡塞尔发了8001张“野广告”,这实际上就是1001,加上波伊斯7000的数字,得出8001。那么您对“艾未未是中国的波伊斯”这个观点怎么看?
艾未未:我觉得它一定会派生出更多类型的符号和做法。我个人对波伊斯不了解,但我想无论是原来的波伊斯,社会发展是这样的,人们一定会把它做一个竖向和横向的比较,这个作品一定是不断的出现调整,包括TOM网的这种访谈,包括这个事件的延续,或者这个事件曾经发生过什么其他的事件,都会使这个作品不断地在移动。这是我们所有的信息在一个确定的时间的一个定量,所以我觉得我无法谈得更详细了。我觉得波伊斯谁都知道,但是由于我一直是美国的经验,我觉得我不是很熟悉德国,我认为他是一个很特殊的艺术家,但是我不太感兴趣他神秘色彩的那个部分,因为跟我生活经验不太吻合。我觉得我更直白得多,而且我比较简单得多,我没有那么复杂。
主持人:简单也是一种力量(笑)。1001个人去卡塞尔,总共费用花了3000多万,这笔大费用是由一个瑞士机构赞助的,那么他们希望有什么样的回报呢?他们现在后悔吗?
艾未未:当然基金是保持最原始的可能。我最原始的可能没花任何力气,一分钟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告诉我的画廊准备参展项目是什么?可能会有一个什么样的费用。我并没有要求他给我提供费用,但是我也没想过这个费用从哪来,因为我做这个项目,首先都是从项目本身出发,那么没有就不做这个项目,我还可以做别的项目,那对我来说很简单。如果提供我的一件现成作品无伤大雅,展览就是一个展览,是一个事件,这个事件会经过一定时间就会过去,所以我也不会看一些它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我想既然卡塞尔作为展览有这样的特征,而且有这样的意图,为什么我不做一个让我和卡塞尔都具有一种倾心、特殊性的这么一个作品?这样我会有兴趣,我也想试试看可不可能,就定了这么一个方案。当然瑞士画廊帮我凑到了,是瑞士两家基金会,人都不熟悉,但是都见过面。我在瑞士的活动也是被比较广泛报道的,以前我做过两个展览,做过一个个展,关于麻将的,一直在欧洲直到今天仍然在各地不断的展览,这两个展览都是瑞士人,或者是德国人非常了解的,所以给我一个很简单的合约。我也不懂得,所以我签了合约,因为都是双方互相信任,他没有对我有任何要求,我也没有任何承诺,这个约是什么,也看不懂。既然人家答应给你钱,就觉得没什么,就签了,直到现在他没有问过。展览当中他们过来说没有想到这个展览引起这么大的注意,作为一个作品在展览内不可能引起太多的注意。当《童话》引起这么多的社会重视,和文化方面的重视,这个引起社会的兴趣和关注,他们是非常满足这个结果的,因为是超出自己的想象的。
主持人:有了资金以后开始考虑1001个人的组织工作,包括筛选这些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确定的?
艾未未:我用了我个人的博客。一年多以来,我在努力做我的博客,所谓努力就是每天做。我相信我一定是发图最多的一个人,一天有一百张图上去,即使你是个图片记者,也不一定有这么多。除了这两天实在太忙,一直都这样做的,所以它作为我对外一个发布的平台。所以我想既然是一个新的作品,所谓新就是新的途径,表达他必须的那些艺术形态,就没用报纸和电视广告来做。我用我的博客来做的,后来发现这个作品非博客不行,因为他大量的文字工作,文案工作,包括跟交流,传达信息这种速度,和深情表达的力量显得非常容易,各种复杂的细节都很迅速通过博客来完善了。这是非常特殊但是是非常有效的手段。其他的下面很多很琐碎的,包括在哪边装置,包括整修,包括这么一些作品的制作,储存信息的,还有做门票的,很多项目都是从自己设定的,自己设定定制的。服装,跟那个床单,还有被子,枕头都是我们自己去设计的。包括地板,还有墙的隔断这些,主要是为了让这些人去以后会有一个相对安静和特殊的生活环境。因为它是一个特殊环境,一千多人的一个动作,基本上住在一起,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旅馆,也不是通常我们所说的各种情况,就是一种文化,一定要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和特征。这些我们都做到了,每个人都会很清楚的想起《童话》,跟他手上戴的手环,他所用餐的区域,这些必须要做好的,因为这些符号确定了《童话》在每个人生活经验中的特点,包括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中国运去的,可能在展览历史上比较大的,上百万运输费。
舒勇:我觉得比较遗憾,我想把拉杆箱保存下来。为什么要送回去?
艾未未:拉杆箱是《童话》将来物证的一部分。我觉得记忆是他们旅行的一个记忆,我希望这个东西来无影去无踪,始终保持一个传输的性质。
舒勇:我觉得非常有趣,因为我们拖着的拉杆箱,假如二十年后仍然看到有人拉着拉杆箱在机场出现,肯定非常惊喜。一下感觉是朋友,尽管不认识他,但是很有亲情感。这段生活是非常特殊的,不希望像《童话》那样会很快烟消云散。
主持人:我还听说你们住宿是打通铺的。
艾未未:不是通铺,它是单铺。
舒勇:单床,大的工房里面大家分成几块几块的,挺好的。有些人觉得不好,但是我觉得这种沟通体验很好的。什么都住过了,五星级宾馆都住过了,但是还是感觉这样在一起住的人,一起玩的人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大家一起玩好。我跟北青报的王岩交流,她说特喜欢这种感觉。我也是二十年没有这样的感觉。
艾未未:它是通间600平米,分成12个隔断的区域,每个里面睡12个人,每张床有
主持人:应该说能去卡塞尔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但是我们在办理护照等就碰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应该说1001个人办理护照签证等都有很多波折,我也听过艺术家靳勒讲过甘肃的一些故事,您能否讲一下?
艾未未:1001个人确实有1001个故事在里面。从他们家里人的反映,包括他朋友的质疑这个东西可不可能,但是多数去的人他们都坚定不移,对我比较触动的是中国人这么爽快,而且对于这样的事情这样具有信任感,而且这样投入。因为每个人实际上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包括物质的,钱。在国内部分每个人都是要承担的,包括在北京都有很多困难,但是没有任何人跟我提起这些事情。中国人在这方面自我调整能力很强,向往这种美好事物的这种愿望很强,承受痛苦的能力也很强,承受波折的能力也很强。当然我们极端的只有三个人护照被拒签,1%之下的成员,所以我觉得是非常非常顺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