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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日理:案子和女友,我两个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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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意?但再大意的人也不会把直接证据暴露在海面之上。一切都是真凶给我们设下的陷阱与障碍?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满日理:案子和女友,我两个都丢了


第四场

我走进审讯室,给面前染着红毛的小伙点了根烟,他伸手接,手铐带动身体往前倾,露出手腕,勒得通红。

“拷挺长时间了吧?松松?”

小伙立刻摇头:“您问您的,不碍事儿。”

我翻了两下资料,问:“王锡进?昨天抢劫,被巡警抓住了?”

王锡进往后吐口烟,忙说:“借,算借,那人跟我认识,我就劲儿使大了点,误会了。”

我看孟凯旋一眼,孟凯旋说:“杨顺才死了?”

王锡进撇嘴,说:“死了,杨顺发杀的。”

“详细说说。”

“8号那天晚上,我在店里值班……”王锡进歪头想了想,“大概一点多,杨顺发开了一辆车来店里,满身是血,手脖子上还缠着一个抹布,老吓人了。我问他咋了,他也不说,拿了杆铁锨就走了。我觉得不对,就打电话给杨顺才,咋也打不通。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跟孟凯旋互看一眼,王锡进立刻说:“我是没看见杨顺才死,但我了解这人,坏得很,亲爹都没钱重要。每月十号是我们店结款日,杨顺才每次都第一个来,这都过去快一星期了,还没见来,指定出事儿了。”

我问:“杨顺发那天开的什么车?”

“黑色雅阁,05年款。”

“之后杨顺发还来过吗?”

“没有,俩人都没消息了。对了,杨顺发信东正,他家要没人,可以去教堂找找。”

我跟孟凯旋从审讯室出来,民警丢了烟走过来:“问了?”

我点点头。民警说:“地址查了,确实是杨顺发的家,搜查证还没下来,不过你俩是外地的,案子也急,去看看没啥事儿。”

再往下讲话就说透了,我忙道谢,借了一辆本地牌照的车,和孟凯旋去往杨顺发的家。家在郊外,标准四合院,进门后正好碰到另一个租客。孟凯旋跟他询问,知道杨顺发住东屋,杨顺才住西屋。我摸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门都是锁着的。

孟凯旋打发走租客,过来说:“那人说前几天晚上,听见过有车开进来,不知道进了哪个屋,没一会儿就走了。”

我点点头,后退两步,一脚把东屋门踹开。

屋里正当中摆着两挂遗像,一男一女,都是老人,估计是两人的父母。床头柜和衣柜都是打开状态,床上扔了几套衣服,电褥子插着,屋里没有断电,看来走得很匆忙。探完东屋,再查西屋,除了几处有搜刮痕迹,其他没什么发现。

我拍了几张照片,给本地警方打电话知会了一声,出门看见孟凯旋蹲在地上,摆弄着一个啤酒瓶犯愁。

“想啥呢?走吧。”我说。

孟凯旋说:“给我弄懵了,想想思路。”

“先找吧,找着人就有思路了。”

“我看笔录了,我觉得那小子说杨顺才死,不像假话。” 孟凯旋每次思考,顶烟时用的气就会很足,像有深仇大恨似的裹着烟嘴使劲儿,一根烟五六口就能抽完。

“咋说?”

孟凯旋点了根烟,指了指脸:“笔录上说,他看见杨顺发脸上有泪痕。”

我薅了几下头发,催他上车:“先找吧。”

“我觉得可能是这样,杨顺发在劳改期间,杨顺才绑架了满日理,杨顺发出去后发现,想要劝阻弟弟,却失手把杨顺才杀了。”孟凯旋说。

我说:“那怎么解释手机?”

孟凯旋把烟扔掉,关上车门:“另一种解释,杀杨顺才的不是杨顺发,还另有其人。”

我没有说话,这个解释也缺少逻辑。如果杨顺发与此事无关,也不是杀害杨顺才的真凶,那他为什么开着那辆黑色雅阁,还着一身血衣?如果此事与杨顺发有关,那他为什么又要把手机低价卖掉?

是大意?但再大意的人也不会把直接证据暴露在海面之上。

是烟雾弹?一切都是真凶给我们设下的陷阱与障碍?

思考之中,孟凯旋拍了我一下,点了点地图上某个位置,看来他也发现了这个让人矛盾的死循环,说:“去教堂。”

排查教堂期间,我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富锦的同事,说合伙人审完了,该说的都说了,关键信息就那些,支援的同事晚上出发,让我俩先顶着。一个是李敏她妈,本来不想接的,打得太凶,接通没说啥,知道我出任务,就说空了给她回一个。挂了电话,我把她和李敏的手机号码都拖进了黑名单。

接连跑了几个点,我和孟凯旋把杨顺发的照片拿给管理者看,都说没见过,或者说这种人多了,都是有罪需要主救赎的,只有主才能分得清,阿门。

跑到下午,我开始犯困,接连打哈欠,孟凯旋没敢再让我开车,换位让我看地图。到圣索菲亚教堂时,整个广场熙熙攘攘,多是抱着相机的游客,孟凯旋抱怨了一声。我说:“今天不是礼拜,要不人更多。”

孟凯旋惊讶地说:“你也信这个啊?”

我想了想,没有回答。孟凯旋笑笑,让我在车上休息一会,自己开门下去了。我隔着窗,看着孟凯旋消失在人群当中。

广场好像又整改了,灯光、座椅、花卉,出现了更现代的东西。横幅、呐喊、崩溃,更原始的东西消失了。我调下座椅,闭上眼睛,抱紧两肩,很想下去走一走。

2005年,我看着李敏缓步进入索菲亚教堂,面对着一幅赝品,双手紧抓,两个大拇指朝向鼻尖,闭着眼祷告。

那天是主的某个节日之一,教堂挤得像个沸腾的高压锅,不顺心或者对未来保持贪婪的人摩肩接踵。她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安静地展示自己的虔诚。有一瞬间,我感觉她才像幅画。

她放下手,又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然后把我拉过去,让我祈祷。

我说,我不信这个。她说,只要心诚,主会听到祷告。我说,然后呢,听见了,让主解闷儿吗?她说,主听出来了,你有忧愁,别担心,主有安排,主会帮助你,会拯救你。

我假模假式摆个造型,说,主,我劳累您帮帮忙,马上毕业了,考试是个问题,另外住我上铺那小子脚老臭了,您给治治,哈哈。李敏有些生气,说,犯浑是不?我说,这上面十几个主了,我该拜哪个?另外主要能拯救人,就不能来这老些人了。

李敏气得脸通红,扭头就走,我拉住她,说,我不信,但为了你,我可以信一次。

我捧上手,闭上眼,试图虔诚,照着李敏学了一遍。李敏这才满意,圈着我的手往外走。我说,你知道我许啥愿不?李敏说,别说,说了就不灵了。我乐了,说,你当过生日呢,再说心诚就行了呗,主不能那么小气。李敏磨叽一会儿,说,行,你说吧。我说,我许愿,咱俩一辈子都在一起。

李敏拧了我一把,嘿嘿了半天,然后说,其实我也不信,我妈说,祷告只是加深人心中的信念,信念足了,不可能的事儿也会可能。我说,明白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说,是这样。我说,那我每天都许愿,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李敏噘着嘴说,你最好是。

我说,你呢,许老半天,许的啥愿?她说,不能说。我说,有我吗?她把胳膊圈得更紧了些,想了想,说,有。

几年后,我在李敏那本带有鸽子的笔记本里发现了几张夹起来的残页,其中有张方方正正的色纸,一列十三行,都是当年我在面对毕业时愚蠢而又懒惰的抱怨。

我有试过在脑海里重现那个场景。在那幢奢华的拜占庭风格的教堂里,在那个人们只思考金钱和前途的伟大节日里,李敏虔诚地站在那儿,动用所有信念去祈求,仿佛一位使者。主或许看到了她,被她打动,给了她几分钟时间。

她开始许愿,从“让任兆均通过素质考核”到“通过公安联考”整整十三条。她应该背了很多遍,她尽其所能,把近一百多字的愿望压缩到几分钟内,虔诚地默念出来。

她放下手,迟迟才缓过神来,然后向我走来,看着我,没有任何的迟疑,说,我会拯救你。

第五场

回到局里,负责跟我们对接的民警反馈了两件事儿。一是在搜查杨顺发屋子的时候,发现了部分血迹,技术科正在鉴定。二是通过外部调查,有人反映这几天杨顺发正在变卖财务,有潜逃的迹象。

另一位民警正在做协查通报,把孟凯旋喊过去确定细节。我给民警点了根烟,说:“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民警还没吸进嘴里,立刻瞪眼:“这是什么话?啥叫麻烦?就吃这口饭的,咋还能麻烦?”

我忙挥手,难为情地说:“今天群众见多了,说顺口了。”

民警说:“有啥需要协助的,尽管说。”

我点点头,抽了两口说:“这俩兄弟,还有没有啥亲属?关系亲近的人?”

“查了。”民警一副“别提了”的表情,“这俩人吧,认识的人不少,但关系好的真没有,都酒肉朋友。”

 “王锡进还在吧?”

“在,还没送过去。”

我想了想,说:“我想跟他再谈谈。”

王锡进被临时关押在留置室里,我到时他正在睡觉,两手枕着头,看着还挺舒适。

我敲敲栏杆,王锡进马上惊醒,像做仰卧起坐一样“唰”地起身,看清我笑,两步凑到我跟前:“警官,你来啦。”

我递过去一根烟,说:“吃饭了吗?”

王锡进得意地乱晃脑袋:“吃了,都认识,咱也享受警察待遇。”

我笑了笑,问:“你说杨顺才认钱不认人,平常挺抠门吧?”

王锡进骂了一句:“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两年前吧,还挺好,请客吃饭说请就请了。也就这一年,抠得不像人,我们都说他是杨松鼠,嘴都快塞烂了还往里塞,分币不往外拿。”

我说:“人也变了。”

“对,以前挺爱吹牛逼,一喝酒就打架,现在就变得……”王锡进掂着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咋说,反正不爱掺和了,啥也不说,但要说怂,也不算。”

“谨慎。”

王锡进肯定地指着我:“对!谨慎,对。”

“他有没有常去的地儿?”

王锡进马上回答:“新香坊!”

“新香坊?”

“我们店有个人家住那块儿,杨顺才常来搭车,到一个网吧下,叫‘迪尼’。我们怀疑他在网上赌博。”

我点点头,又给王锡进续了根烟。出门,孟凯旋在院子里等我,说晚上富锦的同事到,要留个人接应,让我先回去睡觉。我答应一声,取车往外走,直奔新香坊。

“迪尼”网吧位于新香坊一处自建房区的东北角,上下两层,正对街道,背后是一片平房。临进门前,我给孟凯旋打了个电话,把刚刚王锡进反映的事儿说了。孟凯旋听不明白,问:“啥意思?”

我说:“今天查杨顺才屋的时候,我发现了几个没开封的红包。”

“你觉得这人还有亲戚?”孟凯旋仍没绕过来弯。

“有亲戚也不可能人直接变个样。”我说,“攒钱、人变谨慎、临近过年准备红包……说明杨顺才有女朋友,可能是未婚妻。”

孟凯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刚才为啥不说?”

我想了想说:“就这样,有发现再给你打电话。”

网吧不大,进门是一个宽约三米的吧台,吧台后面搭了一层木板,木板后面有条狭小的过道,算是隔断,旁边各摆着两排电脑。网管是个女孩,面容清秀,大概二十岁左右,见我进来,起身打了声招呼。我边指边往里走,说找人。

到吧台背后,我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手机号,吧台的手机旋即响了起来。

女孩接通,迟疑地说了句“喂”,我走到吧台,对着她晃了晃手机。她动作缓慢地挂断电话,疑惑地看着我:“你是?”

我亮了一下证件,看了一眼四周:“单独聊聊?”

从网吧后门出去时,有仨小伙正踩着楼梯上来,高春冰走在前面,仨人熟悉,见人淫笑,说下流话,后见到我,先一愣,从头到脚扫一眼,再不怀好意地笑,边走边起哄:“冰冰换人啦?还不如那个呢。”

我没说话,跟着高春冰走到楼下。靠墙的木方桌亮着盏灯,灯色昏黄,桌上摆着一个铁桶,烟头漂浮,水呈暗黄色。高春冰点了根烟,看着我,等我问话。

我问:“你跟杨顺才什么关系?”

高春冰说:“我对象。”

“最后见他什么时候?”

 “7号……8号,8号早上。” 高春冰回想了挺长时间。

我说:“详细说一下,有什么异常没有?”

“7号凌晨他接我下班,8号早上走,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异常。”高春冰回答的很自然。

“之后还有联系吗?”

高春冰咬着嘴唇回忆:“8号下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个生意,可能要去外地,之后就联系不上了。”

我看了她几秒,说:“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你就没怀疑过出什么事?”

高春冰摇摇头,随后瞳孔猛地扩大:“你来找我,是因为杨顺才?”

我说:“这话啥意思?”

“以前也有民警找过我。杨顺才有案底,一有什么事儿都得调查他。”

之前调资料的时候,当地民警确实提过这一点。我问:“杨顺才经常这样吗?”

“对,经常,有的时候要去外地一两个星期,但以前都有联系,这次他大哥说他手机坏了,又忙,没空。”

“7号晚上,是不是刚回来?”我说。

“对。”高春冰有些紧张,“他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僵了一下,想了想说:“还不确定。”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我伸手去掏,没等拿出来又被挂断,陌生号码,应该是富锦的同事。我说了句不好意思,又问:“除了给你打电话,杨顺发这几天来找过你吗?”

高春冰支吾了两句,我没听清,接着诈她:“杨顺发给你钱了吧。”

高春冰说:“没见面,就是有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东西放我家门口了,是钱。”

我犹豫了一下,说:“杨顺才压力挺大?”

“我俩准备年关见家长,他想结婚之前赶紧把房买了。”高春冰说。

我点点头,掏出笔记本,翻出满日理手机上的另一个拨出号码。高春冰跟自己的通讯簿比对了一下,说不认识。

告别的时候,高春冰问我杨顺发的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说:“稍后有同事会来找你,具体情况他们会跟你说明。”

高春冰拦住我,声音暗哑:“他犯事儿了吗?”

“还不确定,你不要瞎想。”

“死了吗?”高春冰呆呆地看着我。

我无法回答,说句不好意思,低头往前走,她下意识伸手来抓,我拧身绕过。转角的一瞬,我余光望见她呆站原地,伸出的手也僵在那里。不知为什么,这让我想起了李敏。

回程路上,我给孟凯旋打电话说了进展。不管如何,杨顺才的嫌疑不小,有动机、有时机,案发当天的活动轨迹也吻合。

挂了电话,孟凯旋没多久又打来,说他在想另一种情况:如果杨顺才没死呢?血迹和泪痕、杨顺发,都是烟雾弹呢?

这个角度倒是比以往的推论都清晰。在这种假设下,杨顺才与满石磊的身边人合谋,绑架了满日理,之后却发现自己要么先被满石磊砍了,要么就是被警方抓住。权衡之下,他便牺牲了大哥杨顺发,一方面制造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把侦查方向引入误区;另一方面趁机转移财产,待结案后有本钱可以重新生活。基本上是通顺的。

听我长时间没说话,孟凯旋说:“别想了,你直接回去,睡一觉,今天简报我做。”

我有点窘迫,气不足地说:“好,谢谢孟哥。”

孟凯旋骂了一句:“臭小子。”

第六场

我洗了个澡,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统计了一下,弄完有些饿,又泡了碗面。打开手机,李敏的QQ消息马上跳出来:“吃饭了吗?”

昨晚那事儿我还有点气,故意回了句:“吃着呢,饿一整天,刚泡了碗面。”

李敏回:“哈尔滨的方便面比富锦好吃咋的?”

我回:“没错,就好吃。”

李敏回:“哼。”

我有点别扭,想赶紧结束聊天:“昨天折腾一宿,今天又一白天,困死我了。”

李敏没看明白我的意思,回:“今天我妈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啊?”

“别说了,我手机没交费,耽误老多事儿了。”

“咱能不装不?”

我愣了下,回:“啥意思?这值当骗你吗,你给我打也打不通。”

李敏回:“我打了。”再加一句,“晚上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的。”

我火了:“你想让我说什么?”

“没让你说,我说。”

“现在说吧。”

李敏回:“我妈说,你家里想要买房。我病这些日子,你没少给我拿钱,我跟我妈商量了一下,你家给的定婚钱她还没动,可以先拿回给你。”

我抄着叉子停了几秒,只觉脑袋发胀,咬着牙回:“行。”

“那行,明天我就让我爸送过去。”

我气得快要爆炸,回:“你送吧,送了咱俩就完。”

我回:“只要你送,你要能再见我一面我出门撞死。”

我回:“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你他妈病转移到脑袋上了?”

我回:“能别再寻思这些傻逼事儿吗?你要想散伙直接说,整他妈这一出啥意思?”

李敏没有回复,状态显示不在线。这是我们制定的规矩,有一方生气,另一方就要回避,避免争吵扩大,产生更多的危机。

这个规矩起初是因为李敏而制定的。在警校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然紧急训练,我没有及时向李敏说明,那天晚上12点到凌晨3点,她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和几十条短信。六点我下了训练,跟李敏解释,短信发去不过十秒,她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的声音像高春冰一样暗哑,不过其中掺有喜悦,她说她这一夜想了各种可能,坏的居多,我翻墙跑去喝酒、跟其他女人睡觉,或者死了。那时我们的关系到达热恋期,感情的螺丝刚刚拧紧,没有生锈,没有松动。我向她道歉,说对不起,她破涕而笑,说我没有消息也挺好。她说,她会在这段时间里理性地回想我的各种缺点与优点,然后借用优点去忘记缺点,继而加深印象,接着对我深信不疑。

这是她的原话,也是这个规则的宗旨。

很长时间后,我才发现了这个机制上的漏洞。触发的人完全没有任何代价与思想包袱,而被动触发的人吃了亏也只能无条件原谅。就像你挨了一巴掌,还要说这巴掌挨得好。

在某些时刻,我会触发这个规则,比如李敏说个没完的时候,比如她不能去理解一个男人要背负多大压力的时候,或者毫无理由。在这件事儿上,我明白我的卑劣,我能看清我身上的所有问题,也会在事后感到后悔,但我没法控制这种工作与生活两者相加而产生的情绪。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环境和心理的双重压力所造成的变化,我在事业上没有收获,就会在另一个环境里野蛮,这是病。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某一天,我在病房外犹豫了半个小时,决心向李敏提出分手。那天我考虑了很多东西,我会向她保证,分手了她的病我也会负责到底,我会每个月给她一笔钱,我会去喝她的喜酒,在现场向她送出最后的祝福。然后我崩溃了,钻到车里大哭,往脸上狂扇巴掌。我想起告白的那天晚上以及用过的无数张IC卡,然后是她的语气与笑容。

我意识到这些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离不开李敏。于是我冲上楼去,慌慌张张得像个寻找母亲的孩子。我进入病房,李敏正在看书,额头上贴一个卡通绷带。她的身子正对窗台,被阳光照射,额头熠熠生辉,宛若一个慈善的菩萨。我在众人惶惑的目光下向她走去,她看见我,又是恬静的微笑,说,你来啦。

我在床边坐定,她已能看清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声调随之骤然变软,像正在小心地吹起蒲公英的浮毛,她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眼泪再次落下。她的眉头紧皱,一边搓着我的手臂一边安抚,她问,工作上不顺心吗?我只能点头。她说,没事儿,没关系。

当时,我很想要对她说,我不干警察了,我陪你治病,你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但我没有,我说,我们现在订婚,等我有了成绩,我们就结婚。

她点点头,也哭了,说,好。

第七场

早上起床,我跟昨晚到的同事碰了下头,聊了聊富锦的最新情况。合伙人张景,03年跟满石磊在七台山联手开矿,没多久发生塌方,砸死不少人。后来调查,发现在此工作的都是被囚禁的黑奴工。死亡一旦加上犯罪,这性质就大了,眼见没法用商业那套含糊,满石磊就让张景背了黑锅,事后补偿又没给够,两人也因此结下梁子。

张景有心报复,在外喝大了吹过这事儿,无非谁帮他报仇给多少钱。这话不知道被谁听去,几个月前,有个男人忽然联系上他,说可以办。据张景交代,这个男人从始至终没提过钱,只要了一辆车,05款黑色雅阁,车灯一白一黄,估计是之前随便在小店换的。维修的时候拍了张照片,从张景手机里找到了,应该没跑。关于满日理,张景的意思是吓唬吓唬得了,没必要真动手,男人不让他管,说有自己的计划。

这些情况拿来跟哈尔滨对照,只有车的那条有用,其他甚至有出入。假使杨顺才真是绑匪之一,目的肯定为钱,又为啥不找张景谈酬劳呢?

另一方面,我们认为杨顺发很有可能会再跟高春冰联系,昨晚就让高春冰回去了,并在她身边安排了几名便衣。我没敢问高春冰的状况,但能马上配合,说明不会太差。

确定好细节,我们往局里赶,跟孟凯旋会合。昨晚他没回来,带着两名富锦同事跟本地警方进行排查,查出条线索——有群众说,曾见过一辆黑色雅阁常在港机厂附近转悠。

路上,我发现今早六点李敏给我回了条信息:“你才是傻逼。”

到了地方,交接完任务,孟凯旋又把我拉到一边,说富锦开始催了,女孩没消息都一个星期多了,还得再抓点紧。他这样说我就猜到还有发现,我问:“啥情况?”

“昨天跟你说那个假设,有点新线索。”

我四处望望,小声说:“有啥发现?”

“杨顺发给高春冰的那张卡,昨天我们查,有四十万。我们还查了杨顺才的资金情况,流水挺高,但账户上没这么多钱。杨顺发是把自己的钱也都给她了,他就没想过自首。”孟凯旋说,“杨顺发想死。”

我说:“他怕招出来?”

“也可能杨顺才就是他杀的。”孟凯旋说,“这情况警方两方都知道,但没往深里想,你自己留意着点。”

孟凯旋走后,本地警方和我们拉了场会,把两方掌握的情况对了一下,轮到我发言时,我没吐露杨顺才没死这个假设,证据还不是很充分。

最后分任务,我负责港机厂的调查,说白了就是问询与蹲点。蹲点的时候,我跟协同我的本地警察聊天,把案子复盘了一下,他对杨家兄弟很熟悉,听到赎金后就有些犹豫,觉得不像杨顺才的手笔。我说:“怎么讲?”

“说不上来。”

“没事儿,当解闷儿听。”

他坐直身子,摊开一只手,比划着说:“杨顺才通过第三人绑架了一个老板的女儿,从哈尔滨到富锦,却只管满石磊要五十万?”

我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这个第三人,找满石磊的死敌,却也只要了一辆车。且不说这个第三人有什么目的,五十万,不算杨顺发,最起码得两个人分吧,一人二十五万?犯这个风险?值当吗?”他收起手,想了想说,“他们找上一个老板,如果目的是报复,完全可以不打勒索电话;如果目的是钱,大可以要一百万、两百万,但却只要了五十万。”

我搓了搓额头,心想说得在理,民警看我发愁,又说:“也可能是杨顺才侥幸,觉得五十万那老板不至于报警,或者,他就缺五十万。”

我叹口气,说:“先找人,找着人就知道了。”

晚上11点过,我刚刚睡醒,下到岸边撒尿,准备换民警的班。上岸时发现远处停泊地有个人影,也在往上走。我跟了两步,看背影是个男人,上了一辆车,往市外方向开去。我马上一怔,两三步爬上岸,拍了拍民警,开车跟随身后。

民警心知肚明,马上精神,正想报告情况,发现不对:“车是白色的啊。”

“雅阁,05年款,车灯一白一黄。”我挑了挑头,“查牌照。”

他看我一眼,打通电话,报了车牌号,之后朝我点头:“是套牌。”

我跟在白车身后,一路开向城郊。进入一处外环小道后,我熄灭大灯,尾随开进一处平房区。约有四分钟,白车在一幢楼房门前停下,男人下车,打开大门,将车开进院子。又过两三分钟,男人出来,锁门,手抄口袋,顺着街道往外走。此时已能看清,该人正是杨顺发。

我杵了杵民警,两人下车,迅速窜进可遮挡的门楼下,屏息凝神,跟在杨顺发身后。人走到主街第三个岔口,拐进一条小巷,巷内没有路灯,黑且曲折,远远望去,杨顺发就像融化在了夜里。

进入时,民警拦了我一下,抽出配枪,走在我前面。我紧随其后,寻找着前方若有若无的目标,倍感艰难,如同盲视。巷道狭窄,墙壁两侧摞放着零零散散的杂物,狗叫闻声而来,居民院内大树倾斜,枯叶好似被子铺在头顶,月光不成规则,如箭四散。

十米远后,前方脚步声忽然停住,随即一道光束射来,尘埃随光漂浮。我与民警挤在门楼墙壁后面,一步之遥,也能听见他缓慢的喘息。

光束角度往下偏移,呈斜线照至地面,已经褪色的方便面包装袋被照得透亮,地缝里映出纤毫野草。

紧接听到火机响,“啪嗒”,两下脆响。

在我意识到不对伸出手掌的前一秒,民警垂下头,长出一口气,热气就仿佛一片漫散开来的厚云从他的嘴里呼出。

光束没有变动,却听脚步已起,我立即跳出,看到一支手电被斜插在一辆摩托车车把上,而杨顺发已经跑向巷子深处。我痛骂一声,拔下手电,疾步往前追去。出了巷尾,面临一个岔口,没法多想,我和民警各自一边。往前跑了十几米,一声枪响骤然发出,其声尖锐,一秒之后仍有回音。我丧气地骂了一声,转头向枪声方向跑去。

跑进巷角时发觉不对,一支警用手枪被扔在地上,我俯身捡起,枪管冰冷,甚至保险都没有开启。我放低姿势,慢慢走进拐角。

即将探头时,随着一声轰鸣,距离我两尺远的墙壁上溅出一块碎砖,同时火光乍现,浮灰扑在我的脸面。

“出来!出来!”杨顺发癫狂地大喊。

我走出去,看到杨顺发右手勒住民警脖子,左手持一把手枪,仓促地往后退。

我朝他伸出手,说:“杨顺发,可以谈。”

杨顺发用枪指了我一下,颤抖地说:“我没错!”

我冲他点头,尽量镇定:“相信我,可以谈。”

他说:“我对不起我弟。”

他说:“我弟不该死。”

我说:“没人该死。”

杨顺发停住脚步,眼神涣散,情绪也好像顷刻间平复。我举起双手,尝试往前走。杨顺发勒得很紧,民警两只手嵌入下巴与胳膊之间,手指已经发白。我对上民警的眼睛,内有勇气、恐惧与手足无措,像个刚刚学会站起身的牛犊。杨顺发好像在思考,他看向我,却没看着我,瞳孔清澈,却又黯淡。

我踅摸到两人跟前,在即将可以碰到杨顺发时,他像被冻醒了一样怔了一下,眼神顿时变得磅礴有力。

我马上举起枪,但没有杨顺发快。

他一把将民警推向我,旋即把手枪伸入嘴里。在我往下跌落的时候,他开响了第三枪,然后紧跟着我的希望跌落下去。

在杨顺发把自己的脑袋轰出一个洞之后,我对这个案子以及我自己仍然保持了一丝侥幸。我跑离现场,疯了一般冲向那个院子。我翻过墙头,搜查每一个房间,打开每一个柜子,把冰箱里的所有肉类拿出来分辨,像条警犬一样探寻土地之下的痕迹。

但就如过去我极力证明自己时那样,无一例外,没有任何收获。

警车围满整个村庄之前我被带离,回局里进行现场汇报。第二天上午,富锦发话,因我违反守则,私自行动,致使嫌疑人自杀身亡,导致线索中断,现要求我停止任务,结束之后立刻返回富锦。

第二天下午,孟凯旋来看我,叹了两口气才说:“哈尔滨往富锦递资料了,你救同事也算功,估计没啥事儿。”

我没说话,孟凯旋点了两根烟,分给我一根,接着叹气,面色肃然地抽。

孟凯旋长出一口气,看着我说:“咱那个想法错了,杨顺才确实死了,在后院找着了,枪杀。”

我把烟拤在手上,没抽,看着烟叶一点点往下燃。

“杨顺发屋里的血迹结果也出来了,是另一个人的。另外,在杨顺发车里,我们找到了一身血衣,鉴定了,一致,这个出血量,人估计活不成了。”

我激动起来:“确定得了这个第三人吗?”

孟凯旋苦涩地摇头:“折腾好几遍了,库上没信息,对比不上。”

我愣了几秒,低下头,鼻子喷出股热气,不甘心地说:“就没有别的线索?DNA?物证?人际关系?”

孟凯旋看了我几秒,往前靠了靠,说:“在车里,副驾驶坐垫下面,发现了一个笔记本,像个日记本,但没关键信息。现在两边都在研究这个。”

我往前趴了一下:“能给我看看吗?”

孟凯旋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晚上办完手续,我和负责我工作的同事交接了一下,感觉就像用我抽完的烟头去给别人点烟一样。回招待所取了行李,孟凯旋送我去火车站,路上瞎聊了两句,美食美景什么的,看得出是怕我有负担,特地隐去了案子。

下车的时候,孟凯旋喊住我,说我师傅老孙给他打了电话,让我回去之后,有时间跟老孙联系一下。我点头答应,这时才发现,孟凯旋跟老孙的岁数差不多大。

我有点不好意思,硬撑着说:“孟哥,我这几天同志面貌展现得不太好,您别生气。”

孟凯旋撇了我一眼,转身从后座位上抄出本资料袋,拍在我身上:“别外传,自己看,有想法就打电话。”

我扯开看,是一张张打印下来的稿纸,想起孟凯旋下午说的笔记本,连忙点头:“明白。”

孟凯旋嗯了一声,窗户关到半截又停下,看着我说:“上劲儿可以,但不能不择手段。你师父说的。”

火车“隆隆”往前走,我坐在靠窗一侧,望着不断重复的漫天雪地,感到无力,好似人生正在后退。

老孙病退之后,因为常去,有眼力见,会奉承,师娘挺得意我,每次唠嗑都按天唠。有次师娘问我,处没处对象。后来我常回想那次对话,我很清醒,没有犹豫,也并非下意识,而是直截了当。我说,没有。于是师娘开始大张旗鼓给我说媒,我趁休班也见过几个,无一例外,走个场面,吃顿饭就散,我又不是真来找对象的。说实话,我不止一次想要对李敏坦白这件事,事出有因,我需要成绩,成绩需要一个机会,机会需要人脉,而人脉就需要做出牺牲。她应该能理解我。

于是那天在公园,当我拎着另一个女孩的包撞见李敏时,首先涌出的情绪是愤怒。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碰巧看到我和一个陌生女孩走在一起,我却感到愤怒。我怒视着她,包含着仇念、恨意以及各种想法,然后我径直走过。

我记得,那个女孩是师娘的娘家亲戚,她对我的印象不错,或者只是单纯认为警察这个职业高尚。我送她回家,然后告别,约定好明天见面。之后我坐在小区椅子上给李敏发消息解释,接着是问罪,好像我正在处理一起危险的任务,而她就不该出现在那里。

李敏很直接地说,我真想杀了你,你让我恶心,然后就不再回复。我想她是没办法相信这个荒唐的理由。

我本可以解释,就像阐述事实那样,我问心无愧,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但就那一瞬间,原本的逻辑忽然被什么打乱了,我往楼上望去,冲动不可抑制。

我敲响那女孩的门,她放我进屋。喝水吗?她问我。我摇摇头,她还是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把电视关闭,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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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林

想成为牛仔的年轻人。

责编:卡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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