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文青要炫富 男文青请哭穷

经常看的一份报纸上，有个汽车专栏，来回大概两三个作者轮流写。这一期女作者说，在奔驰和奥迪间，终于选择了后者，决定买一辆q5。看到这种消息，同为写作者的我，当然嫉妒得要命。大概好比你好不容易决定乘廉航去台湾旅行，隔壁同事说他的国庆计划是去新西兰租房车旅行。

该死，怎么这么有钱？

隔了一周，换男作者提自己的车，说那车都没有牌照贵。上海牌照贵为中国最贵铁皮，拍卖价7万余元，但比7万块便宜的车，上海滩马路上也并不多见。知道有个同行，混得不怎么样，内心稍稍妥帖了一阵。不过没多久提起这事，另一同行立刻进行了无情地揭发，说某老师并不穷，市区有房子，还是跃层。

好了，这就是目前男女文艺界的现状，作为女文艺青年，需要低调又不当一回事般地，显露自己过的优渥生活。作为男文艺青年，哭穷永远是他们最受欢迎的一种生活方式。

为什么女文青需要钱？她们当然曾经穷过，一文不名过，寒酸落魄过，受人接济过，随时可以在文章里充满深情地回忆，那一年吹得刺骨的北风里，爱情逐渐变冷变硬，或者一个人艰难打拼时所有囫囵吞下的苦和泪。但这种状态要是持续下去，就要被逐渐混得风生水起的同行们，视为脑子不好的女人。一个女人，终究该过着适度的舒适的生活，好的例子是过去那位笔下不停出现哈根达斯和星巴克的女作家，嫁了富商后，不仅文风为之一变，连笔名也摇身一变，在文艺道路上越发深邃高大起来。

坏的例子是最近热议的萧红，作家梅志在回忆录很想不通，稿费收入已经不少的萧红，明明可以在上海滩过上像样的生活，请个娘姨做饭，何必一个人游游荡荡去吃便宜饭？如果举出一个现代的例子，所有熟悉文艺圈的人，都会提出某女作家，觉得此人行为怪异，相当不像话。她明明文章写得出色，做音乐也得了好多人赞助，但听说穷得随时被房东踢出来住，曾经跟来采访的实习生记者诉苦说过不下去了。一提到她，众人皆觉得这不是什么可以学习的榜样。

正确的文艺女青年成长路径是这样的，年轻时候穷得一塌糊涂，没关系，那是王小波说的虽然穷但前途无量的无畏，等年纪渐长，就要开始有意无意地步入中产阶级式的闲散，笔下和镜头下开始经常出现阿加莎克里斯蒂青睐过的古奇旅行包，海明威常年使用的moleskine笔记本，维尔登极尽其事描写的宝格丽珠宝。这些东西与其出现在暴发户太太身上暴殄天物，公允地讲，文艺女青年更能描慕出它们的美。当然，更名利双收的方法是跟品牌商直接合作，在作品里做一个天衣无缝的植入。最要紧是亦舒笔下评价女人衣着那句：沉默的名贵。

不管女文青是穷是富，中年以后，美貌都将有不同程度折损，一定程度的富裕，将让这种红颜老去并不那么触目惊心。

男文青就不同，有钱起来，终究是一种俗。前两天去世的张贤亮，曾经是中国最有钱的作家，当年大搞西部影视开发城，一个人躲在里面，所有人喊他主席。所以手下人讲：我不知道他是作家，只知道他是我们影视城的张主席。

张写的最好的作品，来自他饥饿的年代。有钱后，只有几个情人的绯闻尘嚣云上。不光是张，文人变成有钱人后，嘴脸总是不太好看。一篇《男人为什么要嫖娼》的文章，把民国去嫖娼的文人数了个遍：郁达夫、郭沫若、徐志摩、陈独秀……血中流着理想与激情的文艺男青年，有钱后到底也未能免俗。

似乎男人一有了钱后，原先敏感的感知力一下粗砺起来。所以装穷是个好打算，一个文艺男青年尽管收入不薄，但还是要能时常流露出生活的无力感，像鲁迅那样，说着黄包车运来的，不敌汽车运走的。在家里备上两种烟，请客人吃贵的，自己抽便宜的。因为男文艺工作者，始终带有一种为底层发声的宿命，如果他像女文艺中年们不时兜售几张赤道小岛照片，或者巴黎咖啡厅的马卡龙，那未免显得太娘了，他最好这辈子都在回忆 ，那年路过山西某村吃的一碗臊子面，大哥从八一队寄回来的一双回力球鞋，一个消逝了的山村。这些贫寒的物件更能带给人震撼，像没有车牌贵的车一样，直指人内心，霍，这一塌糊涂的贫穷啊。

所以王朔从来不会过时，他即便有钱到人人知晓的地步，照样可以写篇文章说徐静蕾养他，照样在轻蔑大众：什么叫成功，不就是挣点钱，被傻逼们知道吗？文艺男青年们身上，背负着剥开社会真相的使命，他们要是有了点钱就摇头摆尾起来，反而被人笑话，真是穷过头了。

文艺是一样的文艺，但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男人有钱要哭穷，女人即便穷，也要显露出点生活品质。如果你要反着来，男的显摆女的哭穷，外行人怎么说不知道，同行们肯定会私下不停摇着头，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地混不入流。

不过既然文艺越来越成为众人急欲摆脱的标签，大概有钱才是众望所归。有意思的是，一旦跳入庸俗的中产阶级生活，当年那点文艺也就成了铁蹄下的落花，张贤亮说：我之所以不再写什么，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写，而是不想写给你们看，因为你们根本不配！

本文来自：腾讯·大家

作者：毛利 ，“看上去很猛”两性情感专栏作者，著有《当待业女遇上草食男》、《一纸谈欢》，在《看天下》、《家人》、《优雅》等撰写情感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