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厂里这个女员工,是湖南人,老公在家里,她自己出来打工。她今年三十八岁,进我们厂三年了,在流水线做包装工,每天重复着折盒子、装产品、贴标签的动作,一干就是十二个小时。她话不多,总是埋头干活,午饭时间也只是坐在食堂角落,就着免费汤吃自带的咸菜拌饭,很少跟人搭话。
听老乡说,她老公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全靠她在外打工的工资支撑。她每个月发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部分钱打回老家,只留几百块当生活费,买最便宜的日用品,衣服也是穿了好几年的旧款,从没见她买过新的。
她住的是厂里的集体宿舍,八个人一间,上下铺,她的床铺靠着窗户,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头摆着两个孩子的照片,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拿出来看一会儿。宿舍姐妹说,她经常半夜偷偷哭,怕吵醒别人,捂着嘴不敢出声,第二天照样早起上班,眼睛红红的却从不请假。
去年夏天,厂里赶订单,每天加班到深夜,她累得晕倒在流水线上,被送到附近的诊所挂水。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能不能早点回去上班,怕扣工资。领导劝她休息两天,她摇摇头,说家里等着钱用,耽误不起。挂完水她就回了车间,继续埋头干活,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也只是随手擦一下。
中秋节厂里发了月饼和水果,她舍不得吃,全部打包寄回了老家,给孩子留着。有人劝她给自己留一点,她说孩子长身体,没吃过这么好的月饼,让他们尝尝鲜。她自己中秋节晚上就啃了两个馒头,坐在宿舍门口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年春天,她儿子打电话来说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学费要好几千,她高兴得在车间里笑出了声,干活都更有劲了。为了凑够学费,她申请了额外的加班,每天比别人多干四个小时,手指被包装纸划破了好几次,贴上创可贴继续干。发工资那天,她第一时间把学费打了回去,还给孩子买了新书包和文具,自己却连一顿肉都舍不得吃。
前阵子她老公来厂里看她,一个瘦弱的男人,脸色蜡黄,手里拎着一袋子自家种的红薯和花生。夫妻俩在厂门口的小饭馆吃了一碗面,她给老公夹肉,自己只吃青菜,吃完饭老公就赶回去了,她说路费贵,不能多待。看着老公离开的背影,她站在门口抹了抹眼泪,转身又进了车间。
我们都佩服她,一个女人在外打拼,扛起整个家的重担,从不叫苦叫累。她总说,只要孩子能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自己再苦再累都值得。现在她依然每天在流水线上忙碌,只是脸上多了些笑容,说起孩子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我们知道,那是她支撑下去的希望,是她在外打工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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