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卓一把扯过报告。
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不,我不信!一定是莫辞烟自导自演。”
“我明明接到过她的电话。”
“还有那些证据,这几年很多案子背后都有莫辞烟的影子!”
我苦笑,透明的泪水大滴大滴滑落。
那些所谓的证据,全是柳玫玫伪造的。
她在家里做保洁的时候,偷偷搜集了很多我的头发、皮屑。
每次作案,就把我的DNA留在现场。
导致这些年鹭卓一直坚信我腐化堕落,犯下累累罪名。
直到现在,证据就摆在他面前。
他仍旧不相信我早已死亡。
他目光犀利地扫过那些白骨,突然开口。
“所有骸骨都对比过吗?”
法医愣了愣:“有必要吗?”
他手一挥:“别忘了,莫辞烟当年是警校第一,又有多年的一线工作经验。”
“她的反侦察能力,远在一般刑警之上。”
“除非里面所有残骨都与她的DNA匹配,不然,很可能是她的苦肉计。”
我心口传来一阵深深的刺痛。
他竟怀疑我抽掉肋骨伪造死亡吗?
他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示意法医:
“以前也有罪犯用小指断骨伪造在爆炸中身亡,不是吗?”
“那人后来还成了建国后最大的毒枭。”
“幸好我父亲和……她的父亲发现端倪,追缉数年后成功将人击毙。”
他口中那个毒枭,正是柳玫玫的亲生父亲。
法医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我可以再用大腿骨取样比对DNA。但说实话,我不认为有人会用肋骨伪造死亡。”
鹭卓眼角多了几分冷意:“重新取样对比。”
“就当,上个保险。”
他离开法医室,到消防通道里抽烟。
一支烟吞得沉默又孤独。
烟雾像是缥缈的纱罩,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好像没人能走进他的世界。
可从前的鹭卓明明有喜有怒,有怨有嗔。
喜提个人二等功时,在同事面前翘尾巴。
晚上请客被吃掉全部奖金时,脸又苦巴巴地皱成一团。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事重重?
他这些年,过的很辛苦吗?
刚刚升起的怨怼顷刻间消散。
我的手虚捧着他的脸,指腹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一滴泪水忽然烫在我手背。
我错愕抬头,有一瞬间几乎以为他看到了我的魂体。
但他的视线并不聚焦,只是迷茫地落在半空。
口中喃喃道:“又在骗我,是不是?”
“这么多年过去,你玩弄人心的手段又升级了。”
“但你记着,警校第一是我让给你的。你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小把戏,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再给你一次机会,回来自首。”
“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他再次掏出手机,给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不停地发消息。
可手指捏到发白,也没能收到任何一条回复。
我心疼地望着他。
“傻子,号码都被注销了啊,你还期待什么。”
“天天就知道嘴硬。”
“我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嘛。”
可事实不会因我不想就作出改变。
检测结果也不会因为重新比对就得出不同的结论。
法医加急出了新的报告,结果仍是99.99%。
他沉着脸递过报告。
“鹭队,结果出来了。”
“恕我直言,尸骨看上去有年头了。若莫辞烟真的想假死脱身,何必等了七年才让我们找到埋尸地?”
鹭卓抹了把脸。
即便站在明媚的阳光下,黢黑的瞳孔似乎也寻不到一丝光亮。
眼底的泪光更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上报吧。”他低声说。”若烟烟七年前被人……”
“虐杀。”
“那这几年与她相关联的案子,全部都要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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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卓亲自提审了黑老大。
看到鹭卓的时候,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尸骨挖出来了?”
“我很好奇,当年那通电话,是你打的吧。”
“你们,是什么关系?”
鹭卓长眉蹙成疙瘩,屈指敲敲桌子。
“我问,你答。你没资格问我。”
那人交叠双手往脑后一垫,皮鞋翘上审讯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就是想抓我同伙嘛。”
“我也可以告诉你,六个人,两个死了,剩下四个都是缅族人,名字我记不住。只知道当年的大姐头最信任的心腹叫觉佐。”
“大姐头?”鹭卓敏锐地盯着他。”你们当年的头儿,是个女的?”
黑老大蓦地笑了。
笑的阴森,笑的不怀好意。
“是啊,我没告诉你吗?”
“你们还认识呢,特别、特别熟悉。”
鹭卓捏紧拳头。
可那人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想打我啊。可以。不过我不保证会不会忽然忘记点什么。”
“说起来死了的那个警花某种程度上,也算死在你手里。”
鹭卓蹭地站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配枪。
“你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一手向下按,示意鹭卓坐下。
随后,缓缓道出七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
“你该谢谢她。不然七年前,你也许早就死了。”
“那天大姐头本来是想把你引过来。”
“要是你识时务,从了大姐头,就收做禁脔;若是不识时务,就直接把你做掉。”
他缓缓说起小刀凌迟后全身遍布铜钱大小的伤口。
说起人骨被铁锤敲碎时清脆的咔嚓声。
说起皮肉烤焦时,除了肉香,空气里还飘着一股尸油味。
“可她宁愿自己忍受折磨,也要保护你。”
“可惜啊,遇人不淑,相中个瞎眼的。”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狠狠伤了她的心。”
鹭卓屏住呼吸,不知何时眼泪流了满脸。
一个荒唐的猜想慢慢浮上心头。
“那个女人,是谁?”
黑老大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手上的婚戒。
鹭卓大脑“轰”地一声。
无数片段在脑海中飞速滑过。
他想起柳玫玫刚被“救”出来的时候。
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身上都是陈年旧伤,没有新伤口。
身材也丰腴,不像寻常被囚禁的女人那样苍白消瘦。
心脏莫名抽痛。
他捂着胸口缓缓蹲下。
一瞬间忽然失去了直面真相的勇气。
那些黑夜的哭泣,无助的倾诉。
那些含情脉脉的眼神,和刻意接近的小动作。
竟都是假的吗?
可是——
“为什么?”
疑问不知不觉中脱口而出。
黑老大只是耸肩:“没有为什么。”
“大姐头霸道,看上的一定要拿到手。”
“算你倒霉呗。”
——
鹭卓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审讯室的。
他向来无所畏惧。
哪怕是父亲去世,前途未卜之时。
也没失去过直面生活的勇气。
可是现在,他好像突然被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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