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美小姐,晚上好!
有兴趣参加一场由国内最顶级人士举办的私人DJ派对吗?环境绝对安全,报酬丰厚。”
当这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在深夜十一点,照亮24岁的素美(化名)那张疲惫的脸时,她刚刚结束一场毫无悬念的、被副导演用挑剔目光扫视了三十秒便打发走的演员试镜。
首尔的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与霓虹的巨大画布,昂贵而疏离。
对于挤在一间不足十平米“考试院”里的素美而言,这幅画卷的每一笔,似乎都与她无关。
梦想,是她在这座城市赖以呼吸的唯一氧气,但现实,却在一点点将这稀薄的氧气抽干。
这条短信,就像一个突然出现在悬崖边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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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级人士”、“私人派对”——这些词语,对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却又渴望向上攀爬的年轻女孩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而“报酬丰厚”这四个字,则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直接捅进了她下个月房租还没有着落的窘迫现实里。
她的第一反应是警惕——这是新型的诈骗吗?还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她下意识地想把短信删掉。
但她犹豫了。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年轻、漂亮,却写满不甘的脸。
她想起了那些在试镜中遭遇的白眼,想起了那些家境优渥、仅仅因为父母的一通电话就能轻松获得角色的同龄人。
在这个极度内卷、阶级固化的社会里,她一无所有,除了青春。
在长达数分钟的、天人交战般的沉默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敲下了两个字:
“有兴趣。”
对方的回复很快,同样简洁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很好。明天下午三点,到江南区清潭洞XX咖啡馆二楼。会有人联系你。请务必守时。”
素美不知道,这并不是一场平等的邀约。这是一场自上而下、充满未知规则的“测试”的开始。
她更不知道,在她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那扇通往韩国最顶级、也最腐朽的权力核心的深渊之门,已经为她,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
01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素美提前十分钟,来到了那家位于清潭洞的指定咖啡馆。
这里是首尔最顶级的富人区,窗外经过的每一辆车都价格不菲,咖啡馆里的每一个客人,都衣着光鲜,举止优雅。
素美穿着自己最得体的一件连衣裙,坐在这片与她格格不入的奢华氛围里,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三点整,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素美小姐?”他的声音温和,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在她脸上、身上,一寸寸地扫过。
“是的。”素美连忙站起身。
“请坐,我是金室长。”男人坐下,没有点任何东西,直接开门见山,“素美小姐的资料,我看过了。
首尔艺术大学表演系在读,身高168公分,对吗?”
“是的。”
“体重呢?”
“48公斤。”
“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
“我……比较喜欢休闲简约一点的。”
“有没有整过容?”金室长突然问,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别误会,我并不介意。只是,我们的会长,他更欣赏纯天然的美感。”
“没有,绝对没有。”素美连忙摆手,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很好”金室长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再次打量着素美的五官。“笑一下我看看。”
素美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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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干净’一点,自然一点。”他补充道。
素美努力地,牵动着嘴角,挤出了一个她自认为最甜美、最无公害的笑容。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金室长的每一个问题,都与派对本身无关,却都精准地指向了她作为一个“女性商品”的核心参数——外貌、身材、气质,甚至笑容的弧度。
素美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被“商品化”,被贴上无形的价码。
她感到了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她想起那些被摆在奢侈品店橱窗里的模特假人,她们美丽、精致、昂贵,却没有灵魂。
“好了,素美小姐。”金室长站起身,脸上的微笑依旧无可挑剔,“面试通过了。请保持手机畅通,下一步的指示,会有人通知你。”
他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说完便转身离去,像一个精准完成了任务的机器人。
素美独自一人坐在咖啡馆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豪车,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她只知道,为了抓住这根可能是救命稻草的“机会”,她刚刚,已经将自己的一部分,卖了出去。
面试结束后的一个小时,素美收到了第二条短信。
这一次,指示变得更加复杂和诡异。那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充满悬疑和压迫感的“城市闯关”。
第一站:医院。
短信上的地址,指向了江南区一家顶级的私立医院。
素美按照指示,找到了预约好的体检中心。护士早已等候在那里,核对过她的身份后,便引导她进行了一系列检查。
名义上,是“高端派对的例行健康筛查”,但检查的项目,却极具指向性,包括了血液、肝功能以及几项特殊的传染病检测。
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抽走她血液的同时,似乎也抽走了她最后的尊严。
她明白,这是在确认她这个“商品”的纯洁与健康。
任何带有瑕疵的“展品”,都没有资格进入下一环节。
第二站:“S画廊”。
体检合格的通知,是以另一条短信的形式发来的。
同时,附上了第二个地址——一家位于三清洞的、看起来与派对毫无关系的艺术画廊。
画廊里很安静,零星的几个参观者正在欣赏着墙上的画作。
素美按照指示,在画廊的最深处,找到了一幅名为《夜色》的抽象画。
她走到画前,假装欣赏,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说出了短信里指定的暗号:“今晚的夜色,很深沉。”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了她。
第三站:指令与着装。
素美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画廊的洗手间里,打开了那个信封。
信封里,没有邀请函,只有一张手绘的、极其复杂的路线图,和一张印刷精美的卡片。地图的终点,指向了首尔市中心南山塔附近的一栋顶级公寓大楼,但具体是哪一层、哪个房间,却没有任何标注。
而那张卡片上,则用优雅的字体,印着今晚派对最重要的规则。
着装规定:“ALL BLACK”(全黑)。
必须是黑色短裙和黑色紧身上衣。
卡片上甚至用小字标注了建议的裙长范围——“膝上15至20公分”。
多一分太保守,少一分太风尘。
必须穿纯黑色的丝袜,不能有任何花纹。
搭配的高跟鞋,也必须是黑色,且鞋跟的高度被严格限定在——9公分。
不是8公分,也不是10公分,必须是精准的9公-分。
必须是披散的、柔顺的长发,禁止扎马尾或盘发。
妆容要求“清透自然”,口红的颜色,甚至都被指定在“豆沙色”或“裸粉色”的范围之内。
这些细致到病态的规定,让素美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她想起那些在练习生公司里,被经纪人拿着尺子测量腰围、腿围,被要求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弧度的日子。
那种流水线般的、工业化的审美标准,已经让她感到窒息。
而眼前的这份规定,则更进一步——它不仅仅是工业化的标准,更是某个未知掌权者个人化的、近乎偏执的审美偏好和绝对控制欲的体现。
她们这些被选中的女孩,从此刻起,不再是拥有自己审美和个性的独立个体。
她们被要求抹去所有的个人意志,像一具具精致的芭比娃娃,被穿上统一的服装,画上统一的妆容,即将被送上同一个展台,等待着那个唯一的、拥有绝对评判权的“皇帝”的审阅。
当晚十点,素美在自己那间狭窄的出租屋里,按照规定,换上了那身她东拼西凑才凑齐的黑色装束。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那双穿着9公分高跟鞋而显得格外修长的腿,那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的、陌生的性感,和那张因为不安而显得格外楚楚可怜的脸。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一场通往上流社会的梦幻派对,还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深渊之旅。
她只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拿起那张手绘的地图,走进了首尔深沉的夜色。
02
地图的终点,是位于南山脚下的一栋名为“La Terrasse”的顶级公寓大楼。
这里安保森严,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社会名流。
素美在门口报上一个代号后,被一名沉默的黑衣男子,直接引导至顶层的私人电梯。
电梯门打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和奢靡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占据了整个顶层的复式空中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首尔璀璨的城市夜景。
公寓内,早已聚集了二三十人,男女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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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大多衣着考究,看起来像是商界精英或演艺圈人士;而女人们,则无一例外地,都穿着与素美身上别无二致的“ALL BLACK”制服。
她们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随着音乐轻轻摇摆,脸上都挂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素美和其他几位同样惴惴不安的“新人”,被一位看起来像是“前辈”的漂亮女孩引导至吧台。
女孩熟络地为她们递上香槟,并用一种看似热情、实则充满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们。
“第一次来吧?别紧张,放轻松。”女孩笑着说,“待会儿会长来了,你们机灵点,多笑一笑,主动一点,会长喜欢活泼的女孩子。”
“会长?”素美忍不住小声问。
“就是今晚的主人公啊。”女孩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崇拜,“你们能来,是你们的福气。”
就在这时,公寓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本喧闹的音乐,也瞬间被DJ切停。
素美看到,刚才还各自散漫的宾客们,仿佛听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立刻全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迅速地在入口处的玄关两侧,恭敬地站成了两排,脸上带着近乎狂热的、期待的表情。
整个空间,瞬间变得庄严肃穆,像是在等待一场重要的仪式。
几秒钟后,大门被推开。
一个身材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两名随从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就是李在贤,三星家族的长孙,CJ集团的会长。
就在他踏入房间的一瞬间,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排练了无数次的欢呼:
“会长nim!欢迎会长!”
“会长您辛苦了!”
几名早已等候在旁的、看起来是核心成员的男人,立刻快步上前,一个毕恭毕敬地为他脱下价值不菲的外套,另一个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手臂,仿佛他是一个刚刚远征归来、需要精心伺候的帝王。
李在贤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种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的、理所当然的倨傲。
他目不斜视地穿过那条由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径直走向了客厅中央那个专门为他设置的、比周围高出一截的DJ台。
素美站在人群的末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无比荒诞的一幕。
她曾在历史剧里,看到过无数次古代帝王驾临、文武百官跪拜山呼的场面。
她从未想过,在2020年代的首尔,这个世界上科技最发达、文化最现代的城市之一,一场财阀的私人派对,竟然能如此精准地、毫无违和感地,复刻了那种最封建、最腐朽的权力崇拜仪式。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来的不是派对。
她闯入的,是一个现代都市里的、隐秘的“王朝”。
而那个正走上DJ台的男人,就是这个王朝唯一的、拥有绝对权力的——皇帝。
当李在贤戴上耳机,将手放在DJ调音台上的那一刻,派对,才算真正开始。
激烈的电子音乐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所有的音量和节奏,都由台上那个男人一手掌控。这是属于他的“核心议程”,是他一小时的“御前表演”。
台下的舞池,也瞬间变成了他的“朝堂”。
“跳起来!都跳起来!”那些“固定成员”们,像一群经验丰富的气氛组,开始大声地鼓动着。
素美和其他几位“新人”,被“前辈”们半推半就地拉进了舞池中央。她们被要求,必须面朝DJ台,必须保持最灿烂的笑容,必须随着音乐疯狂地舞动和尖叫。
“喊啊!夸会长啊!”身旁的“前辈”用手肘碰了碰素美,压低声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快喊‘会长最棒’!‘DJ太帅了’!声音大一点!要让会长听到!”
素美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她僵硬地扭动着身体,与其他女孩一起,机械地、言不由衷地,向着台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发出阵阵廉价的赞美。
这里的气氛,根本不是分享快乐。这是一种单方面的、自下而上的、对台上那个“神”的疯狂朝拜。
李在-贤显然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他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偶尔会抬起头,用一种君临天下的目光,扫视着台下为他而疯狂的“臣民”们。
表演进行到一半,一个更让素美感到屈辱的环节,开始了。
一位核心成员走上前来,拍了拍手,示意音乐声稍停。他笑着对李在贤说:“会长,今天来了几位新人,想为您献上一点特别的才艺。”
所谓的“才艺展示”,就是让素美和其他几位新来的女孩,轮流走到DJ台前一块空地上,单独跳舞。
没有规定动作,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种带有性暗示的“19禁”舞蹈。女孩们必须用尽浑身解数,去展现自己的身材和魅力,以博取台上那位“皇帝”的关注。
第一个女孩上去,跳得有些羞涩,很快就被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下去了。
第二个女孩显然经验丰富,动作大胆而挑逗,引来了周围男人的一片口哨和叫好。李在贤看着她,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轮到素美时,她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大脑一片空白。她想逃,但身后无数道审视的、催促的目光,像一堵墙,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只能硬着-皮,走到那片聚光灯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跳着那些她在练习室里学过的、如今却变得无比肮脏和廉价的舞蹈动作。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扔进斗兽场,供人取乐的奴隶。
李在贤会像皇帝选妃一样,用眼神或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对她们的“表演”进行“点评”。
被他“看中”的女孩,会立刻得到周围人羡慕的目光和“前辈”们亲昵的祝贺,仿佛获得了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素美终于明白,这场派对,是李在贤用来确认自己绝对权力和魅力的“镜子”。
所有参与者,无论是那些阿谀奉承的男人,还是这些争奇斗艳的女人,都只是他用来映照自己“皇帝”倒影的、没有感情的工具。
漫长的一小时“朝拜”结束后,李在贤走下了DJ台。
派对的气氛,瞬间从狂热,转为了一种更私密的、三三两两的社交。
而此时,两条早已被严格执行的“铁律”,开始在这座空中宫殿里,发挥着它无声的威力。
在素美和其他新人刚进入公寓时,她们就被要求,将自己的手机,上交给了门口那位沉默的黑衣男子。
手机被放进一个贴着号码牌的密封袋里,由专人统一保管。
这个规定,不仅是为了防止任何照片或视频的外泄,更是从物理上,切断了她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在这几个小时里,她们无法接打电话,无法收发信息,彻底地,被置于了这个封闭空间的绝对掌控之下,成了与世隔绝的“笼中鸟”。
派对在凌晨时分渐渐散场。当素美在门口领回自己的手机时,那位金室长,将她带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他递给她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厚厚的白色信封。
“素美小姐,这是会长给你的车马费。
今晚表现不错,会长很欣赏你。
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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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美接过信封,感觉沉甸甸的。
她没有当面打开,但她能感觉到,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现金。
现金交易,不留任何银行转账记录。白色信封,不记任何姓名或身份信息。
这是一场完美的、不留任何痕迹的交易。
她们用几个小时的青春、美貌和尊严,换回了一笔可观的、却又无法向任何人解释来源的现金。
凌晨两点,素美独自一人走出那栋戒备森严的公寓大楼。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装有五十万韩元(约合人民币三千元)的白色信封。
03
在揭开那间屋顶公寓里更深层次的黑暗之前,我们必须先回答一个问题:李在贤,究竟是谁?
他凭什么,能在一个现代法治国家里,构建起一个如此封建、如此不受约束的私人“王朝”?
答案,写在他的血脉里,也写在他亲手缔造的、那个名为“CJ”(希杰)的庞大商业帝国上。
李在贤的出身,是所有韩国人都无法企及的顶端。
他是韩国“经济总统”、三星集团创始人李秉喆的长孙。他的父亲,是李秉喆的长子李孟熙。如果按照传统的嫡长子继承制,李在贤本该是整个三星帝国的第三代掌门人。
然而,在一场著名的家族权力斗争(即“糖精走私事件”)中,他的父亲李孟熙败给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三星“经济皇帝”李健熙,被彻底逐出了权力中心。
这段“被废太子”的家族历史,或许在李在贤的性格深处,埋下了一颗渴望证明自己、甚至渴望超越叔父的种子。
被剥夺了三星继承权后,李在贤分家时,只得到了三星集团旗下最不起眼的一个部门——第一制糖。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废太子”的野心和能力。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李在贤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天赋。他以第一制糖(CheilJedang)的英文首字母“CJ”为名,开始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商业扩张。
他将一个单一的食品公司,发展成了一个覆盖食品、娱乐、物流、生物科技等多个领域的庞大跨国集团。这个帝国的影响力,早已像空气一样,渗透到了韩国乃至全球每一个现代人的生活之中。
当你在品尝着必品阁(Bibigo)美味的韩式饺子时,你消费的是CJ。
当你在CGV影院观看好莱坞大片时,你消费的是CJ。
当你在家里的电视上,追看着由TVN电视台制作的《请回答1988》、《鬼怪》等“神剧”,或是为Mnet电视台举办的MAMA颁奖典礼上的偶像尖叫时,你消费的,依然是CJ。
甚至,当韩国电影凭借一部《寄生虫》历史性地捧起奥斯卡小金人,让全世界为之沸腾时,其背后最大的投资方和发行方,还是CJ。
可以说,李在贤和他一手缔造的CJ集团,是过去二十年里,韩国文化(K-Culture)席卷全球的最大推手。
他是一个成功的“文化造梦者”,为全世界的观众,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关于现代韩国的、光鲜亮丽的梦境。
在CJ集团所有的官方宣传中,一个名为“ONLY ONE”的企业精神,被反复地、浓墨重彩地强调。
它代表着“首创(First)、最佳(Best)、与众不同(Different)”。CJ集团以此为信条,要求自己的产品、服务和文化,都必须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正是这种追求极致的精神,让CJ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然而,当我们将这种光鲜的企业文化,与那个发生在屋顶公寓里的、阴暗的“选妃”派对进行对比时,一种巨大的、令人作呕的讽刺感,油然而生。
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我们看不到任何“首-创”与“不同”。我们只看到了最古老、最腐朽的封建等级——会长如同皇帝,宾客如同臣子,女性如同贡品。
我们看不到任何对“最佳”的追求。我们只看到了对女性最极致的物化与商品化——她们的身体、笑容、甚至鞋跟的高度,都被明码标价,用以取悦唯一的权力核心。
这个标榜着“创新”与“与众不同”的庞大商业帝国,其最高所有者的精神内核和私人娱乐方式,竟然还可悲地,停留在了几百年前的封建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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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LY ONE”的唯一性,在这里,可悲地体现为李在贤那“唯我独尊”的皇帝梦。
如果说,以上对比还只是精神层面的崩塌,那么CJ集团旗下的一档王牌节目,则让这场讽-刺剧,达到了顶峰。
这档节目,就是曾火遍全亚洲的国民选秀节目——《Produce 101》。
这个节目的核心创意,是让所有观众,都成为“国民制作人”,通过网络投票,亲手将自己喜欢的练习生,从一百零一个人中,一步步推向最终的出道位。
它贩卖的是“我的少女,由我来守护”的参与感和养成感。它宣扬的是“青春、奋斗、梦想、逆天改命”等一系列最能激发年轻人热血的正能量价值观。
无数怀揣着明星梦的少男少女,在这个舞台上挥洒汗水与泪水,希望能被“国民制作人”们看见,从而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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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实却给出了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当无数普通的“国民制作人”在屏幕前,为自己喜爱的练习生投票、呐喊时,那个真正的、拥有绝对权力的“终极制作人”——李在贤会长,却正在他那间不对外开放的屋顶公寓里,上演着一场真实版的、规则截然不同的“选秀”。
我们可以将这场选妃游戏,辛辣地讽刺为一场现实版的“Produce Lee”(李在贤创造营)。
在这场“选秀”里,唯一的制作人就是李在贤本人;唯一的评判标准,就是他个人的喜好与欲望;练习生们(被选中的女孩)的“才艺展示”,不是唱歌跳舞,而是带有屈辱色彩的“19禁”舞蹈;最终的“出道奖励”,不是万众瞩目的舞台,而是一个装有几十万韩元的、不记名的白色信封。
女孩们的“梦想”,在这里,被赤-裸裸地践踏,成了他满足个人私欲的速食消费品。
当CJ的电视台里,依旧播放着那些贩卖梦想、收割流量的选秀节目时;当无数观众为屏幕里那些练习生的“努力”与“幸运”而感动落泪时,真正的“制作人”,却正在屏幕之外,轻蔑地挑选着他的下一个“贡品”。
04
李在贤的“屋顶派对”,如果仅仅是他个人的道德沦丧,那它只不过是一则猎奇的桃色新闻,很快就会被新的热点所淹没。
然而,这起事件之所以能在韩国社会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并让人们在震惊过后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是因为它并非孤例。
它像一个脓疮,虽然破裂在一个人的身上,却照见了整个韩国财阀阶-层共同的、早已病入骨髓的“原罪”。
它是一面镜子,清晰地折射出,在现代法治社会的光鲜外衣之下,那个至今仍未消散的、由特权、资本和封建思想构建起来的“法外之国”。
在韩国,流传着一句人尽皆知的国民调侃:“一个韩国人,一生无法避免三件事:死亡、税收和三星。”
这句话,看似夸张,却无比真实地道出了以三星为首的财阀集团,在韩国经济、政治乃至社会生活方方面面,那种“无孔不入”的垄断地位和巨大影响力。
从你出生在哪家医院(三星医疗中心),到你用什么手机(三星电子),住什么样的房子(三星物产),买什么保险(三星生命),甚至到你去世后被安放在哪家殡仪馆——你的一生,都被这张由财阀资本编织的无形大网,牢牢地包裹着。
CJ集团,虽然脱胎于三星,但其成长路径与逻辑,与三星并无二致。
它们以家族为核心,通过复杂的交叉持股,构建起一个个“章鱼式”的庞大商业帝国,将触角伸向国民经济的每一个角落。
这种高度垄--断的经济结构,一方面在特定历史时期(如“汉江奇迹”)极大地推动了韩国的经济腾飞,使其跻身发达国家行列;
但另一方面,也孕育出了一个凌驾于社会之上的“特权阶层”。他们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也因此拥有了与政府和法律讨价还价的、甚至可以扭曲规则的巨大权力。
李在贤的“皇帝梦”,正是生长在这片由金钱和权力浇灌的、不受约束的土壤之上。
如果说经济垄断是财阀的“A面”,那么法律上的“特殊待遇”,则是他们更令人诟病的“B面”。
几十年来,“财阀犯罪,总统特赦”几乎成了韩国社会一个见怪不怪的政治戏剧。
李在贤的叔父、三星前会长李健熙,曾因非法转移资金和逃税等罪名,两次被判处有期徒刑,但最终都以“贡献国家经济发展”为由,获得了时任总统的特赦,一天牢都没坐过。
李在贤的堂弟、现任三星电子会长李在镕,因卷入前总统朴槿惠的“亲信干政门”,犯下行贿等罪行,虽一度入狱,但最终也通过假释和复权的方式,重掌大权。
当法律的利剑,在面对财阀时,总会变得迟钝甚至卷刃时;当“有钱无罪,无钱有罪”的调侃,一次次在现实中被印证时,一种危险的认知,便在这个阶层的内部,根深蒂固——“我们,是规则的制定者,而非遵守者。”
正是这种家族长辈们屡屡“罪罚不相称”的现实,塑造了像李在贤这样更年轻一代财阀“我即法律”的特权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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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连侵吞国家资产、贿赂总统这样的重罪都可以被“原谅”,那么,在自己的私人领地里,搞一场“选妃”派对,物化一些年轻女性,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他们眼中,这或许根本不是“犯罪”,甚至连“道德瑕疵”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帝王对自己“战利品”的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临幸”而已。
更令人心寒的,是事件曝光后,CJ集团和李在贤本人所表现出的、近乎傲慢的沉默。
面对韩国最权威的调查媒体Dispatch甩出的、包含照片、视频、证人证言在内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链,CJ集团至今未做出任何正式的回应或道歉。
他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用一种“你们随便说,我不在乎”的姿态,等待着舆论热度的自然消退。
这也正是韩国民众面对财阀丑闻时,那种复杂心态的根源。
每一次,类似的事件曝光,都会引发全民的愤怒和声讨;但每一次,当看到财阀们总能安然无恙地度过危机,甚至获得总统特赦时,那种愤怒,就会慢慢沉淀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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