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札记】第一章:大学之道

文/牧心

《大学》是儒家经典的核心文本之一，原属《礼记》中的一篇，相传由曾子及其弟子编纂而成。经北宋程颢、程颐整理，南宋朱熹将其与《论语》《孟子》《中庸》合称为“四书”。其文辞精炼却意蕴宏深，开篇提出的“三纲领”“八条目”，构建了从个人修身到天下太平的完整实践路径，为历代仁人志士提供了安身立命的精神指南。正如朱熹所言：“《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它所探讨的“大学之道”，不仅是知识传授的学问，更是关乎生命完善与社会治理的根本智慧。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大学》第一章

本章作为全书的开篇纲领，核心围绕“大学之道”展开。先确立“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的三纲领，明确人生与社会治理的终极目标；再以“知止而后有定”的递进逻辑，阐明目标明确对个人心性修养的重要性；继而提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八条目，构建起从认知事物到平定天下的实践阶梯，最终落脚于“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的核心命题，强调修身是一切事业的根本，本末倒置则难成其事。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为整部《大学》确立了终极目标与价值内核。所谓“明明德”，第一个“明”是动词，意为发掘、彰显；“明德”则指人先天禀赋的光明德性，是上天赋予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属性，即《中庸》所言“天命之谓性”。在儒家看来，人之初本具纯粹善性，只是后天被私欲遮蔽，故需通过修养“复其初”。从信仰视角审视，这种“明德”恰是上帝赋予人类的“形象和样式”（参创1:26），是承载真理与良善的内在根基。我们一生的追求，便是除去罪的遮蔽，让这份先天的光明德性重新彰显。

“在亲民”，程子曰：“亲，当作新。”（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即所谓“亲民”就是引导人们弃旧图新、净化心灵，“做新造的人”，恢复起初被赋予的“形象和样式”，与自身的“明德”形成呼应。经上说：“各人不要单顾自己的事，也要顾别人的事。”（腓2:4），德行修养并非独善其身，而是要“做世上的光”，以自身的善影响他人，推动群体的道德提升。当我们以彰显的明德面对他人，便是在践行“叫人看出你们的好行为，便将荣耀归给你们在天上的父”（参太5:16）的教导。这种“亲民”不是居高临下的教化，而是以生命影响生命的见证。

“在止于至善”，指明了“大学之道”的终极归宿，达到至善的境界——“所以你们要完全，像你们的天父完全一样。”（太5:48）。此处的“至善”并非抽象的道德概念，而是指与天道相合的完美状态，是“明明德”与“亲民”的最终实现。是察验并遵循上天“善良、纯全、可喜悦的旨意”，在思想、言语、行为上都有新生的样式，正如保罗所言“你们该效法我，像我效法基督一样”（林前11:1）。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是一个逻辑闭环，人必须明确终极目标“止于至善”，方能确立人生的方向（定）；方向坚定便不会心浮气躁（静）；内心宁静则能安守本分（安）；安于所处便能理性思考（虑）；思虑周全终会有所收获（得）。这一串递进关系揭示了“止”的重要性，唯有知道“止于何处”，生命才能摆脱迷茫与混乱，作出正确的抉择，并朝此迈进，就如保罗所说：“所以，我奔跑，不像无定向的；我斗拳，不像打空气的。”（林前9:26）。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大学》的核心实践路径凝结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条目，形成层层递进、环环相扣的完整体系。“格物致知”为修养起点，意为穷究事物本质与规律以获得真知，因为“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罗1:20）。继而“诚意正心”，以真知为基，做到意念真诚，不欺人、不自欺，常存“隐藏的事终将显露”（路12:2-3）的警醒，“攻克己身，叫身服我”（林前9:27），克除私欲、涤荡偏私，使心灵归于纯粹。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修身是整个路径的核心枢纽，上承内在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下启外在的家国实践，无论身份高低，唯有修养品德，方能筑牢根基。“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修身（“攻克己身，叫身服我”）是“大学之道”的根本，若舍弃这个根本，却妄图实现家齐、国治、天下平，无异于缘木求鱼。真理的价值不在于知晓，而在于践行，“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