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总以为自己的内心是精心修剪的皇家苑囿,后来才明白它不过是一片荒芜的野地,杂草丛生,路径混沌。一遇雨汛,泥土便溃散成泥泞;稍见烈日,浅植便萎靡成枯黄。那些支撑生命的根系太浅太稀疏,如同沙土中埋着的细线,不仅留不住水分,连自己的形态也几乎难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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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失与不足如同永不停歇的哨兵,它们在我思维的边境线上来回巡守,不断标记哪里有了漏洞、哪里需要修补。这种标记并非善意的提醒,而是灼人的烙印——当我看见他人轻巧地接纳温情,而我却退缩于触碰时;当我发现旁人从容地融入喧闹,而我却僵立于人群之外时,这些烙印激发了一种近乎贪婪的补偿:我要从别处夺来光芒照亮自己的昏暗,如同一个永远畏寒的人,拼命收集所有可见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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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与世界之间形成了一种脆弱而矛盾的纽带。多数时候,我选择封闭。这不是清高,而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我仿佛天生缺少解读他人的密码。旁人的亲近与疏离于我如同隔着毛玻璃的景象,能感知轮廓的晃动,却始终看不清真实的表情。这种隔阂在关系越近时反而越鲜明:在亲人的餐桌上,在挚友的聚会里,我常觉得自己站在一扇无法推开的玻璃门前,门内的灯火温暖可触,却永远隔绝着一层冰冷的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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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偶尔,极其偶然地,那封闭的壳会被某种渴望击裂。我会渴望一种彻底的交融,渴望到几乎想将另一个人完全纳入自己的宇宙,或是彻底消散于对方的轨迹中。这样的渴望如闪电般劈开沉寂——刹那的照亮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充盈,但紧随而来的便是更深的虚空。
我曾对着一个初识者倾诉半生隐秘,曾在离别之际死死攥住某人的衣角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曾在爱意尚未明晰时已幻想灵魂的共生。而这些关系终如沙塔坍毁,留下比以往更荒凉的滩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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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无奈的是,我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次次走入同一种困局,以相似的轨迹滑向相似的终点。如同陷入轮回的戏剧,每次开幕都誓言改写结局,每次落幕却仍是同一句台词。我能预知自己的陷落,却无法扭转它的发生。那种感受宛若被困于镜屋,每一个方向都映出同一种挣扎,而所谓的成长,或许正是从承认这种困局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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