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
我是晏贵妃身边最忠心的宫女,亲手为她熬了那碗鹤顶红。
她接过毒药时眉眼温柔,轻声说:「陛下答应过我,会留你性命。」
我跪在殿外听着她倒下的声音,手中还攥着她留给我的糖。
新帝登基那日,我成了御前最得宠的女官。
直到我整理先帝遗物,发现晏家满门抄斩的密旨。
末尾有一行小字:「贵妃知情,求饮鸩保妹。」
原来她早知道,那碗毒药是我亲手调的。
宫墙内的风,总是带着一股子挥不散的陈旧血腥气,混着御花园里过于秾艳的花香,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口。
我端着那碗乌木托盘上的瓷盏,走在通往晏贵妃寝宫的青石小路上。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死寂午后假寐的猛兽。盏中是刚煎好的安胎药,浓褐的汁液在白玉碗里微微晃动,映不出半点天光。袖袋里,那个冰凉的小瓷瓶紧贴着内臂,像一块永远也焐不热的寒冰。
贵妃的寝宫依旧浮动着清雅的兰芷香气,试图掩盖什么,却总有一丝铁锈似的腥气顽固地萦绕在鼻尖。她靠在临窗的软榻上,小腹的隆起已经十分明显,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正专注地绣着一件小肚兜,上面是憨态可掬的鲤鱼戏水,针脚细密,充满了笨拙而又真挚的爱意。
“娘娘,该用药了。”我垂着眼,将托盘轻轻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抬起头,见到是我,眉眼弯起,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切的笑:“阿芜,快过来瞧瞧,这鱼眼睛用这个颜色的线可好?”她拈起一根浅褐的丝线给我看,眼神清澈,带着全然的信赖,像初春未化的雪水。
我的指尖在袖中蜷缩了一下,触到那冰冷的瓷瓶。喉头有些发紧,面上却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娘娘,药要凉了。绣活稍后再做也不迟。”
她顺从地放下手中的针线,目光落在那碗“安胎药”上,浓黑的药汁,映不出她此刻的容颜。她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碗壁时,微微顿了一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却见她抬起眼,依旧是那般温柔地看着我,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阿芜,别怕。”
她端起那碗药,眉眼间竟是一片云淡风轻的从容,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她没有丝毫犹豫,仰起头,将那碗我亲手调制的、色泽深浓的鸩酒,一饮而尽。
空碗落在软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她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承受着腹中突如其来的剧痛,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额角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可她依旧强撑着,倚着榻边,目光定定地锁住我,用尽最后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陛下……答应过我……会留你性命……”
话音未落,那支撑着她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软软地倒了下去,像一株被折断的兰草。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深深抵着地面,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殿内传来宫人惊恐的哭喊和杂乱的脚步声,像潮水般涌来,又像潮水般退去。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她倒下去时,衣料摩擦过榻沿的细微声响,和她最后那句承诺,在我脑子里反复回荡,尖锐刺耳。
死死攥紧的拳头里,硌着一块硬物。是方才她递给我的一块饴糖,用漂亮的糯米纸包着,说是新进贡的,甜而不腻,定合我的口味。糖块在我汗湿的掌心渐渐融化,黏腻的糖浆从指缝间渗出,那点可怜的甜香,混着空气中开始弥漫的、若有若无的杏仁苦气,令人作呕。
先帝的丧钟敲过九九八十一下,余音还在琉璃瓦上空盘旋,新帝便已黄袍加身,坐上了那九五至尊的龙椅。
皇宫是个最善于遗忘的地方。晏贵妃的名字,连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很快成了宫闱秘史里一段模糊的传闻,无人再敢轻易提起。
我因“护主不力,然忠心可鉴”,又被新帝钦点,成了御前侍奉笔墨的女官。人人都道我因祸得福,得了新帝青眼。只有我知道,每次为陛下磨墨时,那朱砂的红色,总让我想起那日贵妃饮下毒酒后,唇角溢出的一抹暗红。
我变得沉默寡言,行事却愈发沉稳妥帖。我学着贵妃从前的样子,对谁都带着三分疏离的浅笑,将真正的情绪深深埋藏。陛下似乎很满意我的“懂事”和“本分”,偶尔会问起一些晏贵妃旧日的事情,我也只挑些无关痛痒的风雅趣闻回禀,语气平静无波。
只有深夜独处,卸下所有伪装,对着铜镜里那张日渐陌生的脸时,眼底翻涌的悔恨与惊惧才会泄露分毫。我频繁地洗手,用胰子一遍遍搓揉,直到皮肤发红破皮,也总觉得指缝里残留着那股混合了糖浆与杏仁苦气的味道。
新帝登基半年后,着手整理先帝遗留在南书房的一些旧物。这项繁琐又敏感的差事,落在了我的头上。
南书房积了厚厚一层灰,阳光透过高窗,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糜。故纸堆散发着陈腐的气息。我小心翼翼地翻检着,将一些无关紧要的诗文稿件归类,把涉及朝政的密折另行存放。
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用紫檀木打造的暗格深处,我摸到了一摞被牛皮纸紧紧包裹的文书。解开系绳,展开牛皮纸,最上面一行触目惊心的朱批大字,便猛地撞入眼帘——“晏氏一族,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罪证确凿,着满门抄斩,夷三族。”
日期,赫然就在晏贵妃被赐死的前三日。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握不住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纸。
晏家……满门抄斩?
可是对外宣布的,明明是晏大将军急病暴毙,家眷扶灵回乡,途中遭遇山匪,无一幸免啊!
为什么会有一道密旨?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凌厉的朱笔字迹上,像是要将其烧穿。视线机械地向下移动,掠过那些罗列的所谓“罪状”,一直移到这页纸的最下方,那片空白的,本该只有落印的地方。
那里,还有一行小字。
是用一种我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清秀婉约的笔触写就,与先帝那霸道凌厉的朱批截然不同。那字迹因为用力轻微而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可以辨认:
“贵妃知情,求饮鸩保妹阿芜。”
“贵妃知情,求饮鸩保妹阿芜。”
短短一行字,像一把烧红了的钝刀,猛地捅进我的胸膛,然后狠狠搅动。
“知情”……她知情?她知道那道满门抄斩的密旨?她知道晏家早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她知道那碗“安胎药”究竟是什么?
“求饮鸩”……不是被迫赐死,是她自己去求来的?求来的一碗速死鸩酒?
“保妹阿芜”……保我?不是为了保全皇室体面,不是为了新帝登基扫清障碍,仅仅是为了……保我?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齑粉。我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震落一片灰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哭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出,灼烧着脸颊。
记忆的碎片如同无数锋利的冰锥,从四面八方朝我扎来。
她接过药碗时,那了然的、温柔的眼神。
她说“别怕”。
她说“陛下答应过我,会留你性命”。
她临死前,死死攥着我的手,将那枚象征着她贵妃身份、可通行宫禁的玉佩,塞进我手里,那时我不懂,只以为她是痛极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我袖中藏着的鹤顶红,知道了我每日奉上的“安胎药”里早已掺了缓慢侵蚀她生命的毒物,知道了我早已背叛了她,投靠了新帝。
她知道是我,亲手将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推向了死亡。
可她什么都没说。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没有怨恨。
她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安抚,喝下了那碗我亲手递上的毒药。然后用她和她孩子的性命,为新帝纳上了她最后的“投名状”,只为换我这条卑贱的、背叛了她的性命!
“阿姐……”一个破碎的、带着血腥气的音节,终于从我痉挛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她是尊贵的贵妃,我只是她身边一个得脸的宫女。人后,她才允许我唤她一声“阿姐”,那是我们之间隐秘的温暖。
我是她从街边乞丐堆里捡回来的,那年冬天,快冻死的我,偷了她的钱袋,她却把我带回了府,给我饭吃,给我衣穿,教我识字断文。她说:“你眼睛里有股劲儿,像我早夭的妹妹。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后来她入东宫,为太子侧妃,又一步步成为贵妃,始终把我带在身边。她护着我,纵着我,把最好的东西都分我一份。就连我初次月事腹痛,也是她抱着我,轻声安慰,喂我喝红糖水。
可我做了什么?
新帝还是太子时,便找到了我。他用我远在江南、失散多年的亲生父母的性命相胁,用泼天的富贵相诱。他说,晏家功高震主,必除之。他说,贵妃腹中的孩子,绝不能生下来。他说,事成之后,许我御前之位,保我父母安康。
我动摇了,我恐惧了,我……屈服了。
我以为我是在权衡利弊,是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为自己、为血脉至亲谋一条生路。我以为我的背叛,带着不得已的苦衷。
直到此刻,看到这行字,我才明白,我所谓的苦衷,在她这般决绝的、以自身为祭的守护面前,是何等的丑陋和不堪!
我瘫坐在冰冷的灰尘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密旨的纸,指甲深陷入掌心,刺出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腹间气血翻涌,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哇——”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陈旧的金砖地上,像点点红梅。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她坐在海棠树下,笑着向我招手:“阿芜,快来,今日新做的桂花糕,甜得很,你定然喜欢。”
那笑容干净明亮,是我黑暗人生里,最初也是唯一的光。
而我,亲手熄灭了它。
殿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宫人小心翼翼的呼唤:“姑姑?您在里面吗?陛下传您去问话呢……”
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听不真切。
我只是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遗弃的破旧玩偶,身体里某个部分随着那口血,彻底碎裂,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这深宫啊,原来从来都不是困住她的牢笼。
困住她的,是我这个她亲手养大,却反过来将她噬咬得尸骨无存的……白眼狼。
她走了,也带走了这世间,最后一点属于我的甜。
我蜷缩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那口心头血灼烧着喉咙,眼前阵阵发黑。殿外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像索命的梵音。
“姑姑?陛下传您……”
不能倒在这里。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沾了血渍的密旨残片塞进贴身衣物最深处,冰冷的纸张贴着肌肤,激起一阵战栗。扶着沉重的书架,我挣扎着站起身,用袖口狠狠擦去唇边和地上的血痕。桂花糕的甜香仿佛还在鼻尖,与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推开南书房的门,刺目的阳光让我几乎晕厥。前来传话的小内监看见我苍白的脸,吓了一跳:“姑姑,您这是……”
“无妨。”我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收拾旧物,染了风寒。这就去面圣。”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宫道漫长,朱红宫墙挤压过来,令人窒息。过往宫人恭敬的行礼,在我眼中都成了无声的嘲讽。御前最得宠的女官?不过是踩着阿姐的尸骨,用她和未出世外甥的性命换来的虚名。
暖阁内,龙涎香浓郁。新帝,曾经的太子,正伏案批阅奏章。他抬头,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惯常的、带着审视的温和笑意。
“阿芜来了?脸色怎如此难看?可是整理先帝遗物太过辛劳?”
我垂首,敛去眼中所有情绪,屈膝行礼:“谢陛下关怀,奴婢无碍。”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嗯,”他放下朱笔,状似无意地问道,“南书房可还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缩,袖中的手死死握紧,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的伤口,疼痛让我维持着清醒。
“回陛下,多是一些先帝的诗文稿件,并无特别。”我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几幅先帝收藏的前朝字画,奴婢已另行归类,等候陛下示下。”
他盯着我,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我这副恭顺的皮囊,看清内里是否藏着异心。半晌,他才缓缓道:“你办事,朕自是放心的。晏贵妃去后,身边旧人,也就你最是沉稳懂事。”
“贵妃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永世不忘。”我低下头,掩住眸底翻涌的痛楚。
“嗯,”他似乎满意于我的回答,挥了挥手,“下去吧,好生歇着。明日,朕还有差事交予你。”
“奴婢告退。”
退出暖阁,背对着那扇沉重的殿门,我才敢让一丝真实的疲惫爬上肩头。他还在试探。那道密旨,他是否知晓其存在?还是,这本身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用阿姐的死,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彻底绑住了我这条他眼中的“忠犬”?
回到值房,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从怀中取出那染血的纸片,“贵妃知情,求饮鸩保妹阿芜”那行字,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刺着我的眼睛。
阿姐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我每日端去的“安胎药”里有毒,知道我的背叛,知道新帝的许诺不过是镜花水月。可她喝下了,用最惨烈的方式,成全了我那可笑又可悲的“生路”。
她甚至,到死都在保护我。
那块她塞给我的玉佩,我一直贴身戴着,此刻冰凉地贴在胸口,却仿佛有千斤重。这不仅是通行宫禁的凭证,或许……还藏着别的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走到铜盆前,用冷水一遍遍泼脸,试图让混乱的头脑清醒。阿姐用命换来的“生路”,难道我要在这深宫里,继续做仇人的鹰犬,战战兢兢,苟延残喘?
不。
这条命,是阿姐给的。第二次。
胸腔里那股毁灭般的剧痛,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眼底最后一丝软弱被烧尽,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
我要活下去。
但不是这样活。
从那天起,我依旧是那个沉稳寡言、办事得力的御前女官。甚至比以前更加“忠心”,更加“体贴圣意”。我细心揣摩新帝的喜好,将他伺候得妥帖周到,对他交办的每一件事,无论大小,都处理得滴水不漏。
我甚至“主动”向他提及,晏贵妃生前似乎曾与某些旧臣府邸有过些微走动,将一些早已失势、或本就是新帝眼中钉的官员, subtly 地牵扯进来。我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杀意和满意,心中一片冰冷。
信任,是一点一点建立的。尤其是在这吃人的地方。
我利用御前行走的便利,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与晏家案有关的蛛丝马迹。我翻阅经过我手的奏章,记住每一个可能与当年之事有关的名字,倾听朝臣们谨慎的交谈。我知道新帝根基未稳,对先帝留下的某些老臣颇为忌惮,尤其是以镇国公为首的一批勋贵。
同时,我开始暗中调查阿姐留给我的那枚玉佩。它质地特殊,雕工精巧,并非宫内寻常制式。我借着出宫采买的名义,冒险去了京城最大的几家古玩玉器行,旁敲侧击。
终于,在一家老字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掌柜对着灯光仔细端详许久后,沉吟道:“这玉……像是江南苏工,这纹路,似乎是……定制的暗记?姑娘可否告知来历?”
我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家中长辈所遗,并不知具体来历。”
老掌柜摇摇头:“这暗记老夫也看不太真切,似乎与……唉,多年前的一些旧事有关,记不清了。”
线索似乎断了,但“江南苏工”、“旧事”这几个字,却像种子一样埋进了我心里。阿姐的母家,祖籍便是江南。
时间在压抑的蛰伏中流逝。新帝对我的信任与日俱增,甚至开始让我接触一些不算核心的机要。而我,也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边境不稳,镇国公力主出兵,与新帝想要休养生息的意图相左。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新帝有意打压镇国公,却苦于没有足够分量的把柄。
我知道,时机快到了。
一个雨夜,我跪在新帝面前,双手呈上一本看似普通的账册。
“陛下,此乃奴婢近日整理晏贵妃遗物时,偶然在其妆奁夹层中发现。”我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其中记录了一些……镇国公府与边将往来的财物数目,时间……正在先帝末年,边境多次告急之时。”
账册是假的,是我利用职务之便,模仿阿姐笔迹,耗费无数心血伪造的。上面的数目、时间,半真半假,足以引人遐想。我知道新帝需要什么,我亲手将这把“刀”递到他手上。
他翻阅着账册,脸色越来越沉,眼中闪烁着终于抓到猎物弱点的兴奋光芒。
“阿芜,你……立了大功!”他合上账册,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奴婢不敢居功,只为陛下分忧。”我叩首,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掩去眸中一切情绪。
“好!很好!”他大笑起来,“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风暴,开始了。
后续在主页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