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
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淤泥河。
大雨混着血水,将这片土地泡成了一片烂泥。
秦琼跪在泥水里,怀里抱着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尸体上插满了箭矢,密密麻麻,像一只刺猬。那张英俊的面孔此刻沾满了污血,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罗成!”
秦琼发出野兽般的悲鸣。他是秦琼,李世民麾下最能打的将军之一,瓦岗兄弟的领头人。可现在,他只是一个抱着表弟尸体痛哭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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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死了。在唐军与刘黑闼的决战前夕,死在了这个无名的小河谷。
军中传言,是太子李建成使了绊子。他扣押了本该支援罗成的粮草和后军,导致罗成所部八百骑兵孤军深入,被刘黑闼的主力包围,全军覆没。
秦琼不信,或者说,他不敢信。
直到他亲手为罗成收尸。
他想合上罗成那双不甘的眼睛,却发现罗成的右手紧紧攥着,拳头握得发白,至死不放。
“表弟,松手吧,跟哥回家。”秦琼的声音在发抖。
他使了狠劲,一根一根地掰开罗成僵硬的手指。
哗啦,一个东西从罗成掌心掉落。
秦琼一愣,伸手将其捞起。
那是一片布料。
一片被鲜血浸透、又被泥水污染的布料。但秦琼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就几乎凝固。
尽管脏污,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明黄色的、只有亲王才能使用的袍料。
更准确地说,那是秦王李世民的王袍材质。
秦琼猛地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为什么罗成到死,手里会攥着李世民的衣角?
是罗成在死前抓下来的?还是……李世民留给他的?
秦琼不敢想下去。他颤抖着,将那片黄色的布料死死攥进自己掌心,藏进了胸口的甲胄里。
这个动作,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01
罗成的灵柩,被秦琼和一众瓦岗兄弟护送回了长安。
长安城,还是那座长安城。但天,已经不是那个天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的斗争,已经从暗处摆到了明面。
秦王府的势力日益壮大,功高震主。而太子李建成,作为储君,身系国本,也绝不肯退让。
罗成的死,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这潭即将沸腾的浑水里。
秦琼的府邸,此刻已经设为了罗成的灵堂。
秦琼一身缟素,跪在灵前,面无表情地烧着纸钱。
“二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此刻也红着眼圈,声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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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琼没有说话。
程咬金继续道:“这事儿明摆着,就是太子干的!他嫉妒咱们秦王府的功劳,嫉妒罗成兄弟的武勇,故意使坏!二哥,这仇,咱们必须报!”
“报仇?怎么报?”秦琼终于开口了,声音比纸钱的灰烬还要冷,“杀进东宫,去砍了李建成?”
“这……”程咬金被噎住了。
“咬金,”秦琼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从今天起,管好你的嘴。罗成的事,没有秦王的命令,谁也不准再提一个字。”
“二哥!”
“出去。”
程咬金还想说什么,却被秦琼的眼神吓退了。那不是平日里温和的秦二哥,那是一只受伤后、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
程咬金悻悻地退了出去。
灵堂里,只剩下秦琼一人。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胸甲里那片早已被体温捂热的、黄色的衣角。
“太子……”他低声呢喃,“真的是太子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将军,秦王殿下……亲至。”
秦琼猛地站起身。
李世民来了。他来得很快,甚至没有穿那身明黄的王袍,只着了一身常服。
“叔宝。”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眼圈也是红的。
“殿下。”秦琼躬身行礼。
李世民没有让他多礼,一步跨进灵堂,看着罗成的灵位,这位征战沙场、杀伐果断的秦王,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罗成……本王的好兄弟!”
李世民扑到灵前,放声大哭。
“是本王对不住你!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
他哭得情真意切,悲痛欲绝,仿佛失去的是自己的至亲骨肉。
他当着所有瓦岗旧部的面,拔出腰间佩剑,一剑砍在柱子上。
“本王发誓!无论是谁,敢害我兄弟,我李世民定要他血债血偿!军中必有东宫奸细,叔宝,你马上去查!给本王查个底朝天!”
将士们被李世民的悲愤感染,纷纷跪下,高呼:“为罗将军报仇!”
秦琼也跪在人群中,低着头。
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李世民的衣服上。
一个补丁!
那个补丁的位置、大小、形状……
秦琼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死死攥着藏在袖子里的那片衣角,那片布料的边缘,正好和那个补丁……严丝合缝。
02
罗成的葬礼,办得很风光。
秦王李世民亲自为其扶灵,太子李建成也派人送来了厚重的奠仪。
长安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说秦王仁义,太子虚伪。
只有秦琼,像个木偶一样,走完了所有流程。
他病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罗成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他要查。
他利用自己的职权,开始秘密调查罗成死前半个月的所有行踪。
很快,第一份报告送到了他的案头。
报告来自罗成麾下的亲兵。
据亲兵回忆,罗成在出征前的最后十天,行为举止非常诡异。
“罗将军,”亲兵统领跪在秦琼面前,低声道,“将军他……好像变了个人。”
“说下去。”秦琼靠在病榻上,声音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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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以前,最喜与我们喝酒吃肉,也爱和程将军、尉迟将军他们切磋。可那十天,他一个人关在帐篷里,谁也不见。”
“谁也不见?”
“是。他还……还斥退了几个瓦岗来的老兄弟,说军务繁忙,不便相见。”
秦琼的心一紧。
瓦岗兄弟,是他们这群人的根。罗成是秦琼的表弟,也是瓦岗的核心成员。他斥退瓦岗兄弟?
“他还见了谁?”秦琼追问。
亲兵统领犹豫了一下,才道:“将军……他秘密去了几次东宫。”
轰!
秦琼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
东宫,太子李建成的地盘!
罗成去见李建成?
“你确定?”秦琼的声音陡然拔高。
“千真万确!将军是换了便装,深夜去的。但属下看那身形,绝不会错。”
秦琼的呼吸急促起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开始在他脑中生根发芽。
难道……罗成真的背叛了秦王,转投了太子?
如果罗成是叛徒,那淤泥河之战……
秦琼不敢想了。
“下去吧,今天的话,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是。”
亲兵退下。
秦琼挣扎着起身,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
不,罗成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秦琼的表弟,他宁折不弯,他怎么可能背叛!
秦琼正心乱如麻,又一份密报递了进来。
是秦王府的。
“将军,殿下似乎……早就知道罗将军和东宫有往来。”
“什么?”
“罗将军出征前一晚,”密探压低了声音,“殿下曾秘密召见罗将军,两人在书房里,单独待了一个时辰。”
“说了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罗将军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第二天,他就领兵出征了。”
秦琼的手,死死抓住了床沿。
李世民知道罗成私会太子。
李世民单独召见了罗成。
然后,罗成出征,战死。
李世民的衣角,留在了罗成的手里。
一条线,慢慢串了起来。
一个让秦琼毛骨悚然的猜测,浮出了水面。
是李世民……是李世民在“清理门户”?
如果罗成真的倒向了太子,以李世民的性格,他绝不会容忍一个背叛者活在世上,尤其这个人还是他核心团队的猛将。
那淤泥河的万箭穿心,不是李建成的阴谋,而是李世民的……处决?
秦琼吐出了一口血。
他不能接受。
他一手带出来的表弟,那个骄傲的、喊着他“表哥”的罗成,怎么会是叛徒?
而他效忠的、那个喊着他“叔宝”的秦王,又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
03
接下来的几天,长安城的气氛更加诡异。
所有证据,都开始疯狂地指向太子李建成。
先是御史台有人上奏,弹劾太子“结交边将,意图不轨”。
然后,最致命的“铁证”来了。
罗成战死后,他所驻守的淤泥河防区,立刻被太子的人马接管了。接管防区的,是太子手下的大将,薛万彻。
在秦王府看来,这简直就是“吞并”。
“二哥!你听见没有!”程咬金一脚踹开秦琼的房门,满脸通红,“薛万彻,他占了罗成兄弟的地盘!这不明摆着吗?罗成就是李建成害死的,他好摘桃子!”
整个秦王府都沸腾了。
群情激奋。
所有的将军,包括尉迟恭,都聚集在秦王府门前,请愿出兵,踏平东宫。
李世民却压下了这件事。
他只是更深沉地表示,要彻查,要还罗成一个公道。
秦琼在这场风暴中,反而成了最沉默的人。
他病好了,开始正常上朝,正常处理军务。他谁也不见,也不再提罗成的事。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道……罗成真的投靠了太子?
不然,他为什么要去东宫?
为什么他一死,薛万彻就立刻接管了防区?
如果罗成是叛徒,那么李世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清理门户”。
处决一个背叛者,然后将这盆脏水,狠狠地泼在政敌李建成的头上。
一箭双雕。
好一个秦王李世民!
秦琼的心,越来越冷。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
如果他揭开真相,说罗成手里有李世民的衣角,那等于是在指控李世民是杀害罗成的幕后黑手。
在太子和秦王斗争的这个关键时刻,他这个秦王府的头号大将,站出来指控自己的主公?
那不叫伸张正义,那叫自取灭亡。
不,那比自取灭亡更可怕。
那等于把整个瓦岗兄弟会,把秦琼自己,都推到了秦王李世民的对立面。
李世民能杀罗成,就能杀他秦琼。
他沉默了。
他只能沉默。
他甚至还要帮着李世民,去演好这场戏。
他去见了尉迟恭和程咬金,告诉他们,时机未到,一切要听秦王安排。
他看着兄弟们义愤填膺的脸,心中一片悲凉。
他快要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他也不认识那个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秦王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根压垮骆驼的、最后的稻草。
他要知道,李世民,到底在那场“处决”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必须拿到……真正的军令。
04
秦琼有调阅军令的权力。
尤其是在罗成战死,他作为秦王府最高将领之一,有责任“复盘”战局,找出“东宫奸细”。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
军机大营。
这里存放着秦王府出征以来的所有军令、地图、往来战报。
秦琼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进了堆积如山的档案里。他从淤泥河之战开始,倒着查。
一份,两份,三份……
他查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时,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件。
第一份,是中军大帐发给罗成的最后一道军令。
上面清清楚楚盖着李世民的秦王大印。
军令的内容,却让秦琼手脚冰凉。
上面没有命令罗成突进,也没有命令他坚守。
只有四个字:便宜行事。
这四个字,在军中,就是一张空白的支票。
它可以是“信任”,让你放手去打。
它也可以是“放弃”。
它意味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赢了,是你的功劳。输了,甚至死了,也与中军大帐……无关。
李世民,用这四个字,撇清了所有关系。
秦琼握着这份军令,手指在发抖。
这还不够。
他继续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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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了第二份文件。
这是一份加密的军报,来自秦王李世民的亲兵卫队,那支战无不胜的“玄甲军”。
军报上,清晰地标明了淤泥河之战当晚,玄甲军的位置。
秦琼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
十里。
玄甲军的主力,就在距离罗成被困的河谷,仅仅十里之外。
十里,骑兵冲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完全可以救下罗成。
但是,他们没有。
军报的最后,只有两个字:按兵不动。
秦琼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怀疑,都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李世民,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罗成去死。
他甚至派了玄甲军,不是去救援,而是去……监刑。
05
秦琼快要站立不稳。
他不能去质问李世民。他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胆量。
他现在唯一能找的人,只有一个。
秦王府的首席谋士,那个永远躲在李世民身后,仿佛能算计到每一步的……房玄龄。
秦琼的府邸距离房玄龄的府邸不远,但他感觉自己走了整整一个冬天。
他没有走正门,他直接从后墙翻了进去。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秦王府的两大支柱,在今夜,有了这样一次要命的会面。
房玄龄的书房,灯还亮着。
他似乎早就料到秦琼会来,正独自一人,对着一盘残局发呆。
“砰!”
秦琼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双眼血红。
“叔宝,夜深了,何事如此……失态?”房玄龄缓缓抬起头,他的平静,与秦琼的狂怒,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房公!”
秦琼将那两卷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军报,狠狠摔在棋盘上,黑白棋子撒了一地。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秦琼指着那份“便宜行事”的军令:“为什么是这四个字?罗成是王府的猛将,不是你们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又抓起那份玄甲军的布防图,扔在房玄龄的面前。
“十里!玄甲军就在十里之外!十里地!一炷香!他们为什么按兵不动?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表弟去死?”
最后几个字,秦琼是吼出来的。
房玄龄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扔在自己脸上的军报。
他没有动怒。
他只是轻轻地,将秦琼的手推开,然后弯下腰,一颗、一颗地,捡拾地上的棋子。
“叔宝,你当了一辈子将军。你告诉我,一场战争,死一个罗成,和死一万个罗成,哪个更划算?”
秦琼被这个冰冷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是我表弟!”秦琼的青筋凸起,“他不是一个‘划算’的数字!他是人!是命!”
“他是人,是命。但他更是秦王府的一面旗。”房玄龄将一颗白子放回棋盒,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现在,这面旗倒了。但它是被敌人砍倒的,他是英雄,是忠烈。长安城都在为他悲伤,将士们都在为他愤怒,这股愤怒,正指向东宫。”
房玄龄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视着秦琼。
“叔宝,你告诉我,如果这面旗……是自己倒的呢?”
“如果他不是死在淤泥河,而是死在长安城的法场上,罪名是……通敌叛国呢?”
“你……你说什么?”秦琼如遭雷击,他抓着房玄龄的衣领,“罗成不是叛徒!你污蔑他!”
“我没有污蔑他。”房玄龄任由秦琼抓着自己。
“但东宫那一位,已经把‘叛徒’的罪名,连同匕首,一起送到了罗成面前。他给了罗成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房玄龄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地狱里吹来的风。
“叔宝,你是个好兄长,但你……看不清这盘棋。”
“你只看到了淤泥河,殿下看到的,是整个天下。东宫那一位,已经把刀架在了罗成的脖子上。但他真正的目的,不是罗成。”
“是……你。”
秦琼的手,松开了。
“我?”
“对,你。秦叔宝。”房玄龄整了整衣襟。
“你是瓦岗的领袖,是秦王府的擎天柱之一。罗成,是你的软肋,是你唯一的软肋。”
“如果罗成反了,你秦叔宝怎么办?”
“你帮他?你就是第二个罗成,秦王府将从内部瓦解。”
“你杀他?你亲手杀了你的表弟?你觉得,你手下那帮瓦岗的兄弟,还会认你这个二哥吗?你的人心,就散了。”
房玄龄步步紧逼:“无论你怎么选,你都输了。东宫那一位,只要用罗成一条命,就能废了你秦琼,断了殿下的一条臂膀。”
秦琼连退三步,撞在书架上,他浑身冰凉。
他终于明白,这盘棋,有多大,有多狠。
“罗成……罗成他看明白了。”秦琼的声音在发抖。
“对。”房玄龄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或者说,是怜悯。
“罗成看明白了,所以他做了选择。殿下也看明白了,所以他……成全了他。”
“成全?”秦琼惨笑起来,“用玄甲军在十里外‘按兵不动’,用‘便宜行事’逼他去死,这也叫成全?”
“那不是逼他去死。”房玄龄摇头。
“玄甲军不是去监刑的。那是……送行。”
“那是殿下给他的,最后一份‘君王’的体面。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死后,他的忠义,秦王府认。他的家人,秦王府养。”
秦琼已经无法思考,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恨,他恨李世民的冷酷,恨李建成的阴险,更恨自己的无力。
房玄龄看着他崩溃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叔宝,你还在恨殿下。你搞错了一件事。”
房玄龄走上前,拍了拍秦琼的肩膀,那股力量,不大,却让秦琼无法动弹。
他凑到秦琼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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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殿下,不是在杀罗成。”
他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他是在救你,秦琼。”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劈在秦琼头上。
救我?
用我表弟的命,来救我?
秦琼猛地推开房玄龄,他想大吼,却发不出声音。
房玄龄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
“你一直在问我,问殿下。可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罗成自己呢?”
“他已经死了!”秦琼嘶吼。
“他留下了遗言。”房玄龄的表情,高深莫测。
“是那片衣角?”秦琼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口。
房玄龄摇了摇头。
“不。比那……更深。”
“遗言,不在别人手里,不在殿下手里,也不在我手里。”
“它在……罗成自己身上。”
秦琼猛然惊醒。
他想起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
他疯了一样冲出房玄龄的府邸,冲回罗成的灵堂。
冰冷的雨水打不醒他,长安的夜风吹不散他脑中的混沌。
“遗言在罗成自己身上……”
棺木还没有封死。
他颤抖着,推开了那沉重的棺盖。
他再一次抓起罗成那只僵硬的、被他掰开过的右手。
他之前只顾着看衣角,却忽略了……
他借着灵堂里微弱的烛光,仔细地看向罗成的掌心。
那只手,他之前只顾着看衣角,却忽略了。
在罗成那满是伤痕和老茧的掌心上,在那片被血污覆盖的皮肤下……
赫然用指甲,死死刻着三个字。
三个血字。
06
杀了我。
罗成的掌心里,清清楚楚刻着这三个字。
不是秦琼的幻觉。
是罗成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的真正遗言。
杀了我。
秦琼瘫倒在棺木旁,手中的那片黄布,此刻变得无比滚烫。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房玄龄说,李世民是在救他。
罗成用指甲刻下“杀了我”。
这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最残酷,也最合乎逻辑的真相。
罗成,真的被太子李建成抓住了把柄。
秦琼不需要再去查,他几乎可以瞬间推演出所有的事情。
李建成抓到了罗成的什么把柄?
一定是罗成的父亲,北平王罗艺。
罗艺手握重兵,驻守北疆,他名义上归顺了大唐,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谁也不服的军阀。
李建成,一定是用罗艺的性命,或是伪造了罗艺的书信,来逼迫罗成。
逼迫罗成什么?
逼迫罗成在战场上倒戈。
甚至,是逼迫罗成,在淤泥河之战中,充当内应,引刘黑闼的主力,来埋伏……
埋伏秦王李世民。
不,比那更狠。
李建成知道,秦琼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是瓦岗兄弟的领袖。
李建成要罗成做的,是在战场上,反戈一击,亲手杀了秦琼。
或是,设下陷阱,让秦琼所率领的瓦岗旧部,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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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李世民就断了一臂。
而秦琼一死,罗成作为他的表弟,顺理成章地接管瓦岗势力,然后,再将其献给太子李建成。
好狠毒的计策。
罗成,那个骄傲的白马银枪罗成,被逼到了绝路。
一边,是生养他的父亲。
一边,是情同手足的表哥,和效忠的主公。
他去见李建成,是去谈判,是去拖延,但他失败了。
他斥退瓦岗兄弟,是因为他不敢面对那些昔日袍泽,他怕自己会动摇。
他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于是,他做了最后一个选择。
他去见了李世民。
在那个深夜,他向李世民坦白了一切。
他不能背叛秦琼,他不能背叛秦王府。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罗艺被杀。
他唯一的解脱,就是死。
他不能自杀。自杀是懦夫,是畏罪。
他必须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手里。
他求李世民,赐他一死。
赐他一个“忠义”的死法,保全他罗家的名声,也保全……秦琼。
这就是房玄龄说的“救你”。
如果罗成不死,或者罗成真的反了。
那么秦琼,作为罗成的表哥,作为瓦岗的领袖,你该如何自处?
你帮罗成?你就是背叛秦王。
你杀罗成?你就是残杀手足。
无论你怎么选,你秦琼,都完了。
罗成,用他自己的命,保住了秦琼。
07
秦琼想通了这一切,他没有哭。他只是静静地,为罗成合上了棺盖。
这一次,他亲手,一根一根,钉死了棺钉。
表弟,走好。
你的忠义,表哥……收到了。
秦琼站起身,走出了灵堂。
天,已经亮了。
他没有回家,他去了秦王府。
李世民在书房等他,仿佛知道他一定会来。
还是那间书房,罗成最后来过的那间。
“叔宝,你来了。”李世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了灵堂上的悲痛。
秦琼走了进去,一言不发。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片染血的、明黄色的衣角,将其放在了李世民的桌案上。
李世民看着那片衣角,沉默了良久。
“他……都告诉你了。”李世民说的,是罗成。
“不。”秦琼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求我,给他一个痛快。”李世民的拳头,握紧了,“他求我,在他死后,保全罗家,保全你。”
“所以,殿下答应了。”秦琼接过了话。
“是。”李世民承认了,“我答应了。”
“淤泥河,是一场戏。”秦琼说。
“是。”李世民点头,“是一场给李建成,给刘黑闼,给天下人看的戏。”
“罗成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得惨烈,死得像一个被太子陷害的忠臣。”
李世民站了起来,走近秦琼。
“叔宝,你恨我吗?”
秦琼看着李世民。
这张脸,曾经是他最信任的。
“我用罗成的死,换来了军心。现在,全军都认为是李建成害死了他。我用他的死,换来了你和瓦岗兄弟的‘安全’。李建成再也没有牌,可以威胁你们。”
“殿下,”秦琼打断了他,“那片衣角,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的眼神,闪过一丝动容。
“他说,他怕我反悔。他怕我,只是假装答应他,最后还是会把他当成叛徒。”
“所以,他求一个信物。”
“他冲上来,撕下了我袍子上的这块衣角。”
李世民指了指自己袍子那个崭新的补丁。
“罗成说:‘殿下,我死的时候,会攥着它。这是君王之诺。我到了阴曹地府,也好告诉阎王,我罗成,不是叛徒,我是为大唐,尽忠而死!’”
“他死前,是忠的。”李世民看着秦琼,一字一句地说道。
08
秦琼,独自在罗成的灵堂前,又坐了一夜。
他想了很多。
想瓦岗的兄弟,想死去的罗成,想那个坐在书房里、冷静地承认一切的李世民。
这,就是权力。
这,就是帝王之路。
在这条路上,亲情、兄弟情,都可以是筹码,都可以被牺牲。
罗成用自己的死,做了一笔交易。
李世民用罗成的死,也做了一笔交易。
现在,轮到他秦琼了。
天亮了。
秦琼走出了灵堂。
他没有去点兵,也没有去寻仇。
他拿来一个火盆。
他当着罗成的灵位,将那份“按兵不动”的玄甲军军报,扔进了火盆。
火苗升起,将那两个字,吞噬。
他又拿出了那份“便宜行事”的军令,也扔了进去。
最后,他看着桌案上,那片李世民没有收走的、罗成用命换来的黄布衣角。
秦琼拿起它,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他松手,任由它落入火焰。
所有的证据,所有的真相,所有的亲情,都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秦琼整理好自己的甲胄,走出了府门。
他再一次,来到了秦王府。
李世民,依旧在堂上等他。
四目相对,没有一句话。
秦琼走到大堂中央,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放在地上。
然后,他退后三步。
在李世民平静的注视下,秦琼双膝跪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礼。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
当他再抬起头时,那个悲痛、纠结、迷茫的秦琼,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秦王李世民麾下,最锋利的那把刀,秦叔宝。
他站起身,拾起佩剑。
“殿下,”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东宫,该清扫了。”
李世民,笑了。
秦琼知道,从今天起,他埋葬了罗成,也埋葬了自己的一部分。
几个月后,那场改变大唐国运的玄武门之变,必将到来。
而他,秦琼,将会是那个,亲手为表弟罗成“报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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