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提升幸福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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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去看了《鬼灭之刃:无限城篇第一章 猗窝座再袭》。
我没想到,让我最介意的一句台词出现在猗窝座的回忆里。
是师父庆藏跟当时还是人类、名为狛治的他说:
「你跟我一样,都是那种需要有守护的对象才能活下去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开始想:
为什么没有了守护对象,狛治就活不下去?
为什么他只能为别人却不能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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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回忆里,我们看到狛治的童年。
父亲重疾,常年卧病,家中穷到凑不齐买药钱。为了让父亲活下去,狛治不得不靠偷窃换钱。
在父子关系里,本该是被保护者的孩子,却因为父亲的病,被迫成为照顾者。
而这些责任,远远超过一个孩子应承受的分量。
他本不该背负这一切,但没有人能替他分担,也没有人告诉他——
他已经做得够好了,甚至做得太多、太用力了。
狛治所处的社会没有给他所需的帮助,反而不断把他推向更悲惨的境地:
每次偷窃被抓,他都会遭到残酷杖责,还要被刺上象征罪人的青色纹路。
因为体魄强健,他总能从刑罚中挺下来,却因此更被视为怪物一样的存在。
才十一岁,他的胳膊上已有三道刺青。
彼时,他的人生陷入恶性循环: 为了给父亲治病而偷窃; 因为偷窃被惩罚和羞辱;
因带着罪痕难以找到出路,只能再次偷窃;再被逮住,再受更重的刑罚。
在这样的循环中,他开始怀疑社会规则,对他人也逐渐生出戒备和敌意。
后来,父亲得知他又一次被捕,不愿再拖累孩子,选择上吊自尽。
父亲的本意是想让儿子自由,但他的死在狛治心里留下了两个深刻的创伤性信念:
第一:是我不够强,所以救不了父亲。如果我再强一点,他就不会死。我必须变得更强,否则我还会失去所爱。
第二:这个世界不允许穷人活下去。世界夺走了父亲,那我也要毁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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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他内心走向崩坏的时刻,他遇到了师父庆藏。
和庆藏相遇时,他刚空手打倒了一群成年人。
庆藏看出狛治的练武潜力,邀请他做自己的徒弟。
狛治的反应却是让庆藏去死并对他出拳。
庆藏制服了他,把他带回家中,给他提供了一份能维持生计的工作,还把病中的女儿交给他照顾。
为什么那个原本想要毁灭一切的少年,在庆藏面前,会变成可靠、稳定的徒弟?
究其根本,庆藏修复狛治的方式,是把他视为「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过去他把所有攻击、歧视与惩罚都内化成了「我是恶魔之子」。
但在庆藏眼中,狛治不是恶魔也不是怪物,而只是一个暂时迷失但很有天赋的孩子,一个已经被他教训过了,未来会改过自新的人。
庆藏师父给了狛治正向的期待和关注,而狛治也逐渐朝着师父「积极预言」的方向发展,成为值得信赖的人。
这在心理学上叫「皮格马利翁效应」(Pygmalion Effect)。
它的名字来自一个希腊神话:雕刻家皮格马利翁按照心中理想的女性形象雕了一尊像,并深深爱上了她。他相信「她是真实的」,这种强烈的期待感动了女神阿芙洛狄忒,于是这尊雕像被赋予了生命。
心理学家曾做过一项实验,验证了「皮格马利翁效应」的存在:
他们在学校里随机抽取一些孩子,告诉老师,这些孩子「智力潜力很高」。老师因此更关注、鼓励这些孩子,一年后,这些学生的成绩提高得更多。
这意味着,他人对你的期待,会改变他们对你的方式,而这又会改变你的表现。
在照顾庆藏生病的女儿恋雪的日子里,狛治亲眼看着恋雪的病情逐渐转好,直到恢复成一个健康的人。
这个过程也弥补了他内心的遗憾:他无法救下父亲,但这一次,他救下了和父亲一样重病的恋雪。
这段崭新的、治愈性的经历,开始覆盖他过去的创伤。
在和庆藏与恋雪的相处中,狛治渐渐重新感受到:
「我是有价值的」、「我不是坏人」、「我会被信任」,甚至——「我也值得被爱」。
但他内心深处的孩子,依然会怕自己因为不够强而会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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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和恋雪的对话中,恋雪有次劝他休息、出门走走,他只是淡淡说自己不喜欢出去。他的世界似乎只有照顾恋雪、工作、练功这几件事组成。
他并没有给自己放松、玩耍的空间,他对自我缺少怜惜和照顾。
事实上,他如此习惯苛刻对待自己,以至于到了意识不到自己苛刻的程度。
他愿意陪恋雪去看烟花,但如果恋雪不去,他自己不会想去看。因为本质上,他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去欣赏烟花的璀璨。
从幼年照顾父亲开始,他就学会了压抑自我需求。 长大后的他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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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狛治也没有放下「必须变得更强」的执念。
这从他和恋雪互相表白心意的时刻,他说的是「我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一辈子守护你」就能看出来。
在狛治心中,「爱」和「强」是高度绑定的关系。他会觉得,「我只有强,才值得被爱」,同时,他表达和证明爱的重要方式之一,就是「我会强过所有人」。
但其实恋雪已经清楚告诉过他:自己对他动心,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狛治不把她看成命不久矣的病人,而相信,她和其他人一样,拥有未来。
狛治会对病中的恋雪说:「就算今年去不成,明年或后年还会放烟花。到时候再去就行了。」
恋雪当时并不认为自己撑得到明年,但狛治比她自己更相信她的生命力。
而且这种信心,不是为了鼓励她而强装的乐观,而是一种理所当然、就该如此的信心。
狛治内心深信恋雪会活下去,所以才会那么日常地说出「明年或者后年再去看烟花」的约定。
无论是恋雪在狛治的期待下逐渐康复,还是狛治在庆藏的信任里变成可靠的人,
背后起作用的,是同一种力量——感受到他人对自己的正向期待,人会更愿意做出正向改变。
这也是「皮格马利翁效应」的再次体现。
师父用「信」救了狛治的灵魂,狛治则用「信」救了恋雪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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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一美好没有持续多久,在师父庆藏与恋人恋雪被毒杀后,狛治陷入崩溃。
因为他把价值感绑在「强大的我一定能保护我爱的人」上。
当守护的对象被毁灭,他的意义感和价值也随之灰飞烟灭,他觉得自己不配存在。
失去师父和恋人的创伤,又撕开了他童年失去父亲的旧伤。
而人在极度痛苦中可能会出现心理退行,回到早年习得的生存方式。
对狛治来说,那是一个充满生存艰难与羞辱的童年:他时刻承受着贫穷的压力,忍受他人的歧视和恶意,还要活在「父亲随时可能被疾病夺走」的不安全感里,于是不断在心里命令自己——「我必须更强,才能活下去,才能撑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当悲剧再次发生时,他退回到了那套更原始的应对模式:「世界是危险的,会伤害我和我爱的人。」
他于是用向外「泛化攻击」的方式发泄内在的痛苦——听说是剑道场的人下的毒后,他没有分辨真凶是谁,便将场内67位成员全部杀死。
在完成这场杀戮后,满身是血的他遇到了无惨。
他让对方「滚开」,否则就杀了他——他处在对着全世界挥拳的战斗状态下。
然而无惨击中他的头颅,给他注入自己的血液,要将其转化为鬼,供自己驱使。
狛治想到自己所失去的,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于是他任由无惨的血液涌入身体,记忆一点一点抹去。
那一刻,狛治死去,猗窝座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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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想,如果在狛治最破碎的那一刻,他遇到的不是无惨,而是主公,或是鬼杀队的某一位队员 ——
他的命运,也许会完全不同。
狛治可能不会成为鬼,而会成为最强的柱。
无惨利用狛治的创伤和他想要变强的执念,把他变成自己的杀戮机器。
而「主公」和鬼杀队队员们,会承认他的痛苦,引导他把力量用于惩罚邪恶,而非肆意攻击世界。
可惜狛治没有这样的运气。
他在最痛的绝望里,遇见了最恶的人。
于是,失去记忆的他成了「上弦之三」猗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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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想,狛治堕落成为猗窝座是必然吗?
一个被命运屡次重创的人,可以自我拯救吗?
我想,是有可能的。
但不是靠「变得更强」,而是靠「认可自我存在的价值」。
要让狛治不再走向深渊,第一步是分清责任的边界。
他需要意识到:父亲生病、自杀都不是他的错。
师父和恋人被毒杀,是下毒者的罪,不是他的失败。
他爱的人遭遇不幸,不等于他做得不够,也不代表他糟糕。
第二步,他需要允许自己有时也成为「被照顾者」,而不是永远站在「照顾者」的位置上。
狛治之所以不断把自己逼到极限,是因为他长期相信:只有有用、能照顾别人,他才值得被爱。
但当他允许别人照顾自己,这个新的体验会松动他的过往信念,转而意识到:「即便我疲惫、脆弱,我也有价值,我也会被爱。」
第三步,重新定义「强大」。
狛治的悲剧根源之一,是他将「强大」等同于「不失败、不让任何人受伤害」。
但这种「强大」根本不存在。
因为人是有局限性的,软弱和败北是生命的一部分。
强大不是独自扛起所有,而是愿意主动求助,与人互相支撑;
强大不是无所不能,而是知道自己能力的边界,并且拥抱它。
而且,当他允许别人照顾自己,他也是把「弱」的那个自己整合进自我里,这并不是向软弱投降,而是向完整靠拢。
这也让他有机会和他人建立更深的联结。因为关系往深处走,需要双向流动的付出,而不只是一方大包大揽的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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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狛治修复内心的过程中,格外重要的一步,是重写一份「肯定自我」的叙事。
在失去师父和恋人的当下,他只能看到自己没做到什么,却忽视了自己已经做到什么。
他需要公平对待自己,他需要意识到自己面对命运是有「无能」的部分,但也有「能」的部分——在他的照顾下,恋雪康复了;靠着不懈练武,他帮师父撑起了道场。
这些都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只是,狛治从来没有充分肯定自己。
如果他能重新书写一份属于自己的叙事,也许可以这样写:
「恶人用投毒杀死了我爱的人,这让我心碎,但这不是我的错。真正有错、该被追究的,是下毒者,以及纵容他们作恶的制度,而不是我这个幸存者。在我爱的人还活着的日子里,我曾日复一日地照顾他们、爱他们,也不断锤炼自己。我很努力了。」
这个「重写叙事」的动作,不粉饰现实的残酷,但拒绝认领过量的自责。
因为过度自责的背后,往往藏着一种错觉:
「我有能力为一切负责,哪怕是那些不属于我的责任」,但这是一种「全能自恋」的幻觉。
狛治会责备自己「不够强」,是因为他觉得「我本应强到阻止一切悲剧」。
这个信念会带给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若我能找到自己欠缺之处,下次只要做得更好,就不会再失去了。
但代价是,一旦悲剧发生,他第一时间就会把指责的矛头朝向自己。
但在现实中,悲剧的发生牵涉到他人选择、社会结构、偶然性等因素,远超出他个人的控制。
他需要知道,很多时候,不是「我造成了不幸」,而是「我经历了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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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治也需要建立新的联结,给自己更多的「意义锚点」。
他的人生不该只有「守护某人」这一个支点。
他可以把师父教给他的武术精神和技艺传承下去,教授给更多人,让曾经接住他的道场也能接住其他人;
他可以因为单纯喜欢武术而练武,而不是把武术当成「让自己变强」的工具;
他可以允许自己在日常里重新和人产生联结——
也许是和新收的徒弟一起练功、吃饭,被叫一声「师父」;也许是接受鬼杀队的邀约,认识一群个性迥异却同样赤诚的伙伴……
这些新的关系,并不是用来替代师父和恋雪在他心中的位置。事实上,师父和恋雪会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
他会怀揣这师父和恋雪给他的爱和信任,继续活着、爱着,创造新的记忆和意义。
当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结变得更丰富,当他的意义来源不再只有单一的一个人或一段关系时, 即使命运残忍地毁掉了其中某一条,他仍然可以依靠那些尚未断裂的部分托住自己,而不至于笔直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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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那句让我心头一沉的话——
「你跟我一样,都是那种需要有守护的对象才能活下去的人。」
乍一听,这像是在肯定狛治愿意守护他人,但仔细想,它也像一个诅咒——
你注定只能为守护对象而活。一旦没了可守护的对象,你就会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如何破解这句诅咒呢?
或许可以从把「我自己」也放入「守护对象」的范畴里开始。
我们当然需要有「要守护对象」,这让我们感受到自己和他人的联结,拥有归属感。
但那个「守护的对象」不该只有别人,我自身,也是需要我守护的重要存在。
我只有先守护好自己,才有能量去守护他人。
也许现实中的我们或多或少有一点狛治的影子:
习惯用「我够不够强」「我有没有照顾好别人、满足别人的需要」来衡量自己的价值。
也可能在某刻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那个需要我守护的人,我好像就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活」——
也许不用急着否定这些感受。这说明我们重视与他人的羁绊,愿意为爱付出。
但同时,我们也可以提醒自己:
「别忘了,我自己,是我一生中最长期、也最重要的那个『守护对象』。
我理应让自己活得幸福。」
也许,这是狛治没来得及学会,但我们还有时间慢慢练习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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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后,有读者问我,有没有线下的新书见面会。
终于来了。
我这周日(11月23日)下午2点半,会在中关村图书大厦,和朋友丛虫一起做场我的新书《保持在场》的分享与签售会。(之所以选23号,是因为这天是我生日hhh)
丛虫是职业作家,多部小说售出影视版权。我之前在公号里推荐过她写的小说《》、《》。(戳蓝字可以看我写的书评)
这次分享会的主题是「当命运的齿轮卡住时,如何重新拨动它?」
我和丛虫都做过看似离谱的人生选择。
比如我从法律转向新闻,中年留学读纪录片;
比如丛虫从大厂辞职,给自己十年的沉淀期。
我们也都经历过低谷期,感受过齿轮怎么拨都不转的焦虑和迷茫。
我们想和来的朋友们聊一聊,回顾过往人生中,命运的齿轮,会在什么情况下开始转动。
而当它卡住时,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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