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了，中国古人的坟头都去哪儿了？

几千年了，咱们老祖宗的坟头都去哪儿了。

这答案就写在每一张基建蓝图的背面，它们让时间、政策、还有那一把把锄头、一辆辆推土机给挨个收拾了，就像地里的麦子一样，哗啦一下倒下去，再被历史的大犁给翻进更深的土里，不吭声了。

最常见的一种，就是“自然没了”，一个木头棺材在北方那种湿润的土地里，三十年就烂成一滩黑泥，那个夯土堆起来的坟头，半个世纪的风吹雨打下来，也就凹下去了，要是没立个石碑，三代人过去，孙子都指不清具体是哪一块地，明朝有本书里写北京城外头，到处是“无主荒坟，岁久与地平”，农民犁地的时候翻出来白骨头，嫌晦气，顺手就扔到田埂上，回头接着种他的地，时间这东西最公平，不管你是当大官的还是讨饭的，最后都变成能种庄稼的一把土。

比风雨还厉害的是开垦荒地，汉朝末年人少了太多，从五千多万掉到八百万都不到，大片的地都荒着，官府就让屯田的人去种，要种地，第一步就是平坟，唐宋以后更省事，朝廷卖荒地给老百姓，那地契上经常写着一句话，“若有古冢，听耕不问”，意思就是地里要是有老坟，你只管耕你的地，没人管这事，于是那犁铧翻起来的，一会儿是碎陶片，一会儿是断骨头，种地的人只当运气不好，一脚踢开拉倒，河南周口就发现过一个汉代的村子遗址，上面一层层叠着唐宋的稻田、明代的庄田，就像一本被撕掉的日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盗墓的也是个高效的“清道夫”，曹操那时候为了凑军饷，专门设了个“发丘中郎将”去挖坟，梁孝王的墓被挖开，“破棺裸尸，金帛万斤尽散”，清朝末年那会儿，洛阳邙山一到晚上就全是火光，村民拿着洛阳铲往地下一探，天亮就把一个王侯的墓给掏空了，后来国家文物局去调查，确认邙山现在还带着土堆的墓有九百多座，可绝大多数都被人光顾过了，其中两百多个已经被彻底推平种上了地，坟上的土被挖走垫了路基，原地就剩个大坑，雨季一积水，直接成了鸭子塘。

打仗和闹瘟疫造成的“集体无坟”那场面更大，1556年华县大地震，八十三万人一下子就没了，活下来的人哪有功夫一个个好好埋，“即震所掘大坑埋之，无封树”，就地挖个大坑全埋了，连个坟头都没有，1642年李自成决开黄河淹开封，大水退了以后，“积尸如阜”，尸体堆得跟小山一样，老百姓就用木筏子把遗体成堆成堆地推进沙坑里，也不做任何标记，今天你在开封城下面搞钻探，经常能发现厚达半米的骨头层，里面还夹着明代的青花瓷片，可你就是找不到一块墓碑。

有些规矩也能让坟消失，宋代以后，祠堂开始流行，“五服不迁，碑不过三代”成了村里的规矩，坟地太远了，子孙后代就在村口立一块总的碑，上面写着“历代先祖之神位”，过了几代人，谁还愿意走十几里山路去修一个荒郊野外的坟，你看闽粤的客家人现在还留着“二次葬”的习俗，等人下葬几年，就把朽烂的骨头捡出来放进一个金瓮里，迁到合葬墓去，原地就改种红薯，所以哪片地瓜要是长得特别旺，村里老人就会低声说，“祖骨在下面肥地呢”。

就算是皇帝的陵墓，也逃不过被“合理利用”的命运，秦始皇陵现在看着还挺高，其实比刚修好的时候矮了不少，两千年的风吹雨淋加上后人偷偷取土，肯定缩水了，汉武帝的茂陵，高度倒是没怎么变，可那封土表面上能看见一道道浅沟，都是历代村民挖土盖房子留下的，就像一个被人悄悄削了边的蛋糕，1958年，陕西的农民炸山取石头修公路，一不小心就炸出了乾陵的墓道口，神道两边那61个外国使臣的石像还站着，只是脑袋早在1556年那场大地震里就断了，滚到了一边，断口上还能看到后来被人为敲打过的痕迹，帝王的尊严，最后就成了公路边的一堆碎石头。

二十一世纪的“平坟机”就是城市扩张，北京修地铁7号线之前，文物部门先去达官营站勘探，发现了18座明清时期的墓，全都编号迁走了，施工队里还有专门的人跟着，一发现骨头或者陪葬品，马上停工报告，可国家文物局每年批复的基建考古项目超过1000个，还是有大量普通人的墓，因为规模太小，没封土，没文物，在推土机的履带下面就碎成了看不见的尘埃，它们不会真的被“绞进混凝土”，却永远失去了被记录下来的机会。

就这样，一层又一层的死亡被时间、战火、犁铧、铲车轮番收割，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只是被法律和旅游业联手锁定的那“极少数”，一座秦始皇陵、几十座汉唐帝陵、几百座藩王墓，还有那些在基建中被抢救出来的零星小坟，绝大多数的古人，早就化成了土地里的有机质，成了小麦的氮肥、苹果的糖分、城市绿地的腐殖层，他们没有墓碑，却用自己的身体完成了最后一次“厚葬”，那就是养育后人。

下次清明，你要是路过一片麦浪起伏的田野，不妨蹲下身抓一把土，里面说不定就藏着某位汉朝士兵的锁骨，别急着拍掉手上的泥，那或许是我们唯一能给他的供品，风吹过麦穗，沙沙作响，就像有千万个无名的声音在说，我们没走，只是换了个名字，叫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