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科学家正在地下捉“鬼”?
但这个“鬼”,不是你想的那个鬼,而是被称为“幽灵粒子”的中微子。它,几乎无处不在,每秒有3亿亿个太阳中微子穿过每个人的身体,我们却丝毫感觉不到。
要在浩瀚宇宙中捕捉到这个“幽灵”,如同大海捞针。广东江门的一处静谧山体深处,地下700米,中国科学家历时10余年建了一个大“玻璃球”,正在抓中微子。
费这么大力气捕捉中微子,究竟是要干什么?今天,《大国总师》对话江门中微子实验(JUNO)首席科学家王贻芳,听他讲讲中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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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粒子”是个啥?
首先要说的是,它太神秘了!
中微子是宇宙基本的粒子之一,也是最古老的物质粒子。现在,宇宙中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巨量中微子,大部分为宇宙大爆炸的残留,每立方厘米大概有300个。
它们以接近光速运动,几乎不与任何物质相互作用,穿透能力特别强,极难被探测,因此有“幽灵粒子”之称。打个比方,地球的直径约是12700多公里,穿过地球这么厚的物质,100亿个中微子可能只会被截住一个。

中微子就像宇宙留给人类的一道谜题,直到1956年,人类才首次通过核反应堆捕捉到中微子的踪迹。从那时起,中微子便成为物理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但至今仍有许多未解之谜。
这,引发了全球科学家的无限好奇。
“在构成物质世界的12种基本粒子中,中微子占了其中的3种。如果中微子有一点点质量,对于研究整个宇宙的起源、演化和发展,乃至宇宙星系的性质会有很大影响。”王贻芳说。
科学家们认为,广泛存在于物质世界中的中微子,携带着非常多重要的神秘信息,其中就包括反物质世界的信息。
真的存在反物质世界吗?如果真的存在,它在哪里?
或许,能从中微子里找到答案。

从提出中微子假说,到首次发现中微子,再到证明中微子具有极其微小的质量,全世界科学家用了将近70年。中微子质量排序是目前全球争相研究的前沿热点难题,在此之前,有关中微子的重大发现,多次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我们的职责就是发现前人没有发现的规律,产生新知识。”怀揣着对未知的好奇,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王贻芳奋战在基础科学研究一线。在中国做中微子振荡实验,成为他一大心愿。
2003年,王贻芳带领团队论证设计了我国第一代中微子实验装置——大亚湾中微子实验,并于2012年发现新的中微子振荡模式。《科学》杂志将这个发现列为当年“全球十大科学进展”。
如今,江门中微子实验接过了接力棒,开始测量中微子的质量顺序,有望揭开“幽灵粒子”的另一个神秘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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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去地下700米?
相信很多人会好奇,捕捉中微子的大科学装置长什么样?
如果俯瞰,中微子的中心探测器好似一个超级大的西瓜,浸泡在44米深的水池当中,正睁大“眼睛”寻找中微子的踪迹。水池顶部,则是面积约1000平方米的宇宙射线径迹探测器。

至于为何要建在地下?答案是过滤“噪音”。
王贻芳告诉记者,地面上有很强的宇宙射线,会干扰对中微子的探测。700米山体和岩层就相当于过滤器,可将宇宙射线的强度大幅降低,让研究者得到纯净的中微子信号。
江门中微子实验是世界上首个运行的超大规模、超高精度中微子专用大科学装置。当然,这个“大”,也意味着前所未有的技术挑战。
“之前国际上类似的实验只有我们的1/20,甚至1/50,不可能沿用过去小装置的方法,必须发明全新的技术。”王贻芳说。

在王贻芳身上,综合着坚毅果断与严谨理性,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难关,总是坚持而不妥协地克服。
他常说,“我们做科学研究的人,一辈子做的事都是第一次,不可能有别人替你做出来,只能靠自己。”
凭借一股拼劲,王贻芳带领团队研制出新型光电倍增管及其水下防爆系统;研发出高洁净度、高密封、高效率的液闪纯化系统;完成直径41.1米的不锈钢网架等关键部件的设计、研制及安装;制造出直径达35.4米的有机玻璃球……创下多个“世界之最”。

江门中微子实验装置,从今年8月26日开始运行,取数。王贻芳来实验室的频次,也由建设时期的每月一次,变为不定时来一次。可这里,依旧是他放不下的牵挂。
“这个装置设计寿命是30年,除非关门,或者被拆掉,否则我一直都会为它操心,直到我闭眼那天。”王贻芳说。
3
捕捉看不见的粒子,
究竟为了什么?
建成世界最大的中微子探测器,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从海量的干扰信号中,捕捉到那些看不见的粒子。
“装置主要捕捉来自台山和阳江核电站产生的中微子,每天能探测到50个左右的中微子。”王贻芳语气平缓,然而,这个数字背后却是每秒1000个事例、每天数千万数据中的精准筛选。

中微子,从1930年起就吸引着全球科学家的目光,一代代研究者前赴后继。现在,江门中微子实验的数据开始大量产生并在合作组内共享,一场揭开中微子奥秘的国际竞赛,已经悄然开启。
“谁能赢,取决于谁先做出来探测器。当然,科学上很大程度上也有运气在里面。”王贻芳说。
预计未来三五年,他们的研究会有比较好的成果,“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碰上一次超新星爆发。虽然银河系每百年才有一次超新星爆发,人类已有300多年未见,未来30年再看到一次的可能性,不能说是0,应该说还不小。”
从酝酿筹建到运行取数,王贻芳陪伴这个项目走了17年。当被问及是否有过动摇,甚至被质疑时,他说,“中国有领先的科学装置最重要,我们不能缺席基础科学研究的最前沿。”
与年轻时,在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参与既定课题不同,王贻芳在中国实现了自主设计实验的梦想。“只有做独一无二的装置,才能体现不可替代的贡献。”在他看来,中国占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和经济总量,理应对科学作出相应比例的贡献。

这么多年了,经常有人问王贻芳,你们做中微子研究,有什么用?向大家解释这份“重要”之外,王贻芳的思考则更为深远。
“中国有四大发明,知道怎么制作火药,但根本不知道背后的化学规律,没有发展出相应的科学体系。”他认为,从历史来看,因为不重视基础科学,中国吃过太多亏。
站在微观与宏观世界的交汇处,王贻芳这样定义科学工作的意义:无论是经济,还是技术,最终都依赖科学,科学一定要先行一步。他希望通过几代人的努力,赶上我们过去落后的阶段,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留下中国人的贡献。
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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