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在家乡农村务农。
那时候我22岁,身材挺拔,风华正茂,虽不甘于和父辈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面对现实,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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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怪自己当初读书不认真,目睹同学们一个个进大学深造,我只能回乡与农田泥巴为伍。
曾经想过外出打工,无奈那时父亲生一场大病,做不了农活,母亲也是体弱多病,我只能暂时待在家里,帮他们分担一下,以后再做打算。
那天,我学着用牛犁田,父亲坐在田埂上,一边指导我,一边不停咳嗽。水牛不听我使唤,半天不动,我拿鞭子死命抽它,它甩下尾巴,弄我一身泥巴。
看到我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样子,旁边稻田里忙碌的玉花嫂笑得前仰后合。
她说道:“你这个后生哥还是嫩了点,牛脾气很犟的,不能硬来。”
我也尴尬地笑了,对她说:“别笑我,谁也不会生来就会犁田,都有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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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花嫂很少和人说话,近两年很少见到她笑得这么开心,印象中她一直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相对而言,我和她算是说话比较多的人,偶尔开开玩笑。
父亲叹了一口气,默默不语。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腰,满脸皱纹,未老先衰。他并不愿我做这些农活,希望我能跳出农村,谁知我读书时不争气,到头来还是走他的老路。
父亲耐心地教我犁田技巧,几个来回,我也操作得像模像样。
玉花嫂又说:“德良,你差不多会了,到时帮我家犁犁田。”
我说:“没问题,准备好酒好菜就行了。”
我仅仅是开玩笑,玉花嫂笑着说道:“可以啊。”
说完,她说她先走了,随后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田埂离去。
我和父亲也要回去了,路上父亲对我说:“你不要和玉花掺和在一起,你还没结婚,村里人会说闲话。”
我不置可否,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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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花嫂大约二十七八岁,嫁到我们村四五年了。她相貌端庄,身材高挑,她老公鸿辉长相帅气,一表人才,两人很般配。听说当年他们相亲时,都一眼相中了对方,也算一见钟情。
意外的是,他们结婚四五年,玉花嫂一直没生孩子。
在这四五年里,鸿辉的父母先后因病离世,从此村里有了不好的说法,说玉花嫂给这个家庭带来了霉运。
为了要个孩子,玉花嫂和鸿辉曾经也去了几家医院检查,回来后讳莫如深,没有对任何人说。
自此,这个家庭笼罩了一片阴影。鸿辉的性情大变,多疑易怒,每天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玉花嫂好端端的一个俊俏媳妇,也变得沉默寡言,憔悴不堪。
两人经常争吵,据过路的村人说,晚上常听见玉花嫂的哭泣声。
在某一个早晨,鸿辉从我们村消失了,据玉花嫂说,他外出打工了,想换个心情,把她一个人丢在家。也有村民在村口看见鸿辉背着行囊,一言不发,行色匆匆。
不过,自从鸿辉外出打工后,眼见玉花嫂神情轻松了很多,没有以前压抑,偶尔还会和邻居说笑几句,像换了一个人。
他们的境况,成了村里无聊之人私下闲聊的话题。
据一个消息灵通的大婶说,鸿辉喜欢孩子,因为玉花嫂不能生育,鸿辉受到很大打击,郁郁寡欢。两人是有感情的,又不愿离婚,但像这样生活在一起,也是一种煎熬,因此鸿辉选择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玉花嫂生不了孩子,成了村里的异类,被人看不起,在背后说长道短,也没有多少人愿和她说话,怕被沾了霉运。
玉花嫂家的农田紧挨着我家的农田,我们在田里干活经常会遇见。我从不会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对她另眼相看,照常和她说话聊天。
说实话,我有些同情她,但也仅限于同情,无法帮到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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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玉花嫂真的喊我帮她犁田,我便去了,父亲在背后叹了一口气,还是默许我给她帮忙,毕竟她一个女人不容易。
犁完田后,玉花嫂在家炒了几个菜,喊我去吃饭,我推脱不了,只好去了。
我有些拘谨,不想在她家喝酒,她一定要我喝,便意思一下,小饮两杯。
玉花嫂也喝了两杯,脸色微红 。我问她,鸿辉哥什么时候回来,一下说到她的痛处,她趴在桌子上哭起来,我顿时手足无措。
良久,她对我说:“其实他有意躲着我,没有孩子,我们也可以好好生活啊,大不了抱养一个。他像这样躲着我,这日子太难熬了,我不知道能熬多久。”
玉花嫂感谢我,说我是村里少数不歧视她的人,也感谢我给她帮忙。我说同村的人互相关照一下,举手之劳,不用太客气。
不久,我又帮玉花嫂做了一天的农活,她照例请我吃晚饭。
这一次,我感觉轻松多了,和她多喝了几杯。她脸色红润,娇艳欲滴,如同未婚少女般楚楚动人。
我有些醉意,不敢直视她,准备起身告辞回家。
她突然问我:“德良,你觉得我美吗?”
我只好回答:“嫂子当然美啦,你和鸿辉哥多般配啊。”
她说道:“你知道吗,别人都以为我不能生育,我不想辩解,其实是鸿辉有不育之症。在农村,男人很在乎这些,我给鸿辉留些男人的颜面,却要让自己一个女人被人指指点点,心里太累了。”
她接着说道:“我很想要个孩子,让那些背后说我的人看看,堵住他们的嘴。我和鸿辉如果有个孩子,这个家就美满了,他一定会回来,我们好好生活。”
她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对我说:“德良,我求求你,你能给我一个孩子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想找别人。”
我脸上发烫,看着她的眼睛,一阵心荡神驰,心里怦怦直跳。
我平复自己的心情,对她说:“嫂子,使不得,这样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鸿辉哥。有些晚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我起身离开了,不忍看她失望和哀怨的眼神。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父亲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我决定外出打工。
临走的头天晚上,母亲帮我收拾行李,我去玉花嫂家,和她说一声,顺便告辞。
玉花嫂拿了一些吃的让我带上,我离开前,她对我说:“那晚的事,很抱歉,我喝多了。”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心里希望她过得好。
在外面打工两年,得知父母身体尚好,为节省费用,我一直没回家。听母亲说,鸿辉中途回去,还是和玉花嫂离婚了,玉花嫂离开的时候,神情落寞,哭成了泪人。鸿辉则继续出去打工,很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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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离开家乡两年后,我回去过年。目睹玉花嫂和鸿辉曾经的家,门口已是杂草丛生,我心中不是滋味。而我从此也再未见过玉花嫂。
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年我答应玉花嫂的请求,她有了一个孩子,是不是能保全这个家?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世上没有如果,时间不会重来,只有珍惜当下,默默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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