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盛夏的一个深夜,登封市公安局的走廊灯光刺眼。局长任长霞在审讯室门口来回踱步,她的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急促声响。值班民警回忆,“那天她一句话没多说,只抬头问:‘还有谁没查?’”话音不高,却让整个夜班像拧紧的发条。
转入新世纪后,河南多地“村霸”“砂霸”盘根错节,任长霞受命主抓扫黑。2001年起,她将“先动警队,再动黑恶”列为必走程序:先清错位民警,随后直插黑窝点。这套思路简单,却在当地奏效,仅一年就拉下数十名“保护伞”。
故事还得从她的成长说起。1964年冬天,任长霞出生在偃师一个贫苦农家,屋外北风呼啸,母亲裹着棉袄把她抱进土炕。紧日子伴随童年,也练就了她与人打交道的笃定眼神。十七岁那年,她在县城第一次见到警察白蓝制服,心里猛地一跳——那就是将来要走的路。
1981年,她考入郑州警校。体能训练场上身形并不高大的任长霞几次被横木击落,下巴青一块紫一块。教官递水,她摆手:“不用,我自己起。”次年毕业留在郑州公安系统,从社区户籍警做起。有人算过,她在一线跑动的时间长到每周至少工作七十小时。
进入九十年代,郑州成立法制室,她被挑去做案件审核。十年里,审结一千余起刑案零差错。数字冷冰冰,同僚却记得她翻卷宗时常自言自语,“漏洞在哪儿?”这种盯细节的劲头为后来三年扫黑积累了底气。
2000年底,登封公安系统因积案拖累、队伍散漫被列为全省倒数。省委决定“外援”——任长霞被空降,任命书还没递到办公桌,就有人暗地揣测这位女警能撑多久。她到任第一天丢出三张辞退令,次日又开除十五名违纪民警,“没规矩,别怪我翻桌子。”不带一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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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顿警队只是开场。她用七天时间走访全市十七个派出所,一手笔记,一手听民怨。很多老百姓第一次看见局长蹲在门口,掀起帘子问:“你家去年那案子还没解决?”这些细节积攒信任,也为后来的大案铺路。
2002年,白沙湖附近的“地头蛇”王松呼风唤雨,外表却披着企业家与劳模的光环。王松手下涉及命案、伤案上百起,关键证人一见警察就噤声。任长霞带队秘密排摸,先拆掉王松安插在政府、企业里的“眼线”,再布控诱他主动上门。某天清晨,她对专案组说一句:“今天收网。”王松带着巨额现金闯进市局大门,想“摆平事情”,结果转身就被按倒。那一刻,值班民警说看见任长霞的目光像落雪,“安静,却寒气逼人”。
王松覆灭后,登封积案激增破获,治安指数回升。以往路边小店天黑就关,如今灯火能亮到子夜。市民自发在公安局门口立了块“功德碑”,石碑不大,却常年有人献花。
转瞬来到2004年4月14日晚八点。任长霞结束省里会议,随司机和秘书返回登封。连霍高速50公里处,两辆货车突然连环撞击公务车。撞击声炸裂夜空,救援赶到时,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事故现场极快封锁,但在肇事司机随身物品中,搜出一张金额60万元的银行支票。这张支票让调查一下子变得诡谲:巨额款项从何而来?是否指向雇凶?调查组拉网排查财务、通讯、账册,四个月里走访四省,却无法确定资金来源。肇事司机只说一句,“有人让我开车送货,钱是订金。”线索就此断裂。最终结案定性为“交通意外”,结果虽合规,却在民间留下无数猜疑。
殉职当天,她的儿子卫辰尧还差几个月满十七岁。半夜闻讯,他冲到停尸房,双手抱着母亲冰冷的肩膀,不停重复一句:“妈,你醒醒。”后来,他坚持每日给母亲发短信:“今天学会做鸡蛋羹,下次做给您尝。”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少年人对逝去亲人的固执扛靠。
时间往前推三年,他曾对母亲说想当医生。母亲笑着点头:“职业随你,但做人要正。”2008年,高考志愿栏里,他却填了公安大学。朋友提醒那是高危行业,他只答:“我明白。”十年后,他成为刑警支队骨干,外形像极了年轻时的任长霞。偶尔提起母亲,他仍用两秒抹一下眼眶,然后继续汇报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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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登封市公安局一楼走廊挂着一幅任长霞的照片。无论新警老警,每天上下班都会与那双平静的眼睛对视几秒。老民警私底下说,“她像盏灯,亮不亮在那儿,但只要抬头,就知方向。”照片旁边贴着一句警语:惩恶安良,生死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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