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的一个深夜,美军工兵趴在临津江北侧的山坡上丈量弹坑。测量尺落进土里不到半尺,四周却没有典型的炮弹残片,“像在半空炸开又凭空蒸发”,一名上尉嘀咕道。几个小时前,这里刚被一阵奇怪的空爆火力扫过,碎石乱飞,铁丝网被切成麻花,可侦察机却没发现一门像样的大炮。英军第28旅参谋把报告递给九师司令,“或许是某种新式舰炮”。疑云就此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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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六公里外的山沟里,志愿军爆破排正往一只美制汽油桶里塞炸药,外面缠几圈麻布,再塞进火帽。排长边干边低声叮嘱:“要让它在空中散花,别让它扎进地里。”这种“散花”正是让美军吃不准的空爆效果,而这只不起眼的汽油桶,就是后来让敌军胆寒的“没良心炮”发射筒。
“没良心炮”三字,最早并非出自朝鲜战场。故事得追溯到1938年晋南。那时八路军火力缺乏,炸碉堡常靠战士抱着炸药包硬冲。工兵出身的聂佩璋被俘后转到八路军,因为擅长爆破,被安排培训民兵。一次,他用山间石块填炸药,发明了能躲过日军探雷器的“石雷”;此后又琢磨起“飞雷炮”——把炸药塞进土筒,点火后抛射到三百米外,“碉堡背后开个口”的效果让指挥员眼前一亮。
土筒虽妙,却费时费力。聂佩璋观察到村民丢在院角的空汽油桶,比土筒更坚固还方便回收,便用木板垫后坐力,配以简易瞄准木桩,“抛射筒”雏形就此诞生。解放战争期间,这种抛射筒加上改进后的爆破弹,多次攻破国民党据点。国民党士兵见炮弹不按常理飞行,砸在空中就炸,私下咒骂“没良心”,绰号也就传开。官兵倒觉得这名字贴切:它不长眼,只管乱炸;它没后坐力限制,想换方向抬一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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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朝鲜后,新问题接踵而至。志愿军日夜行军,山路崎岖,迫击炮一旦暴露就会被对方飞机盯梢;重炮更难以通过简陋桥梁。“没良心炮”体积小,材料随手可取,一截水管、一个汽油桶都能当炮筒,配上埋藏式的土制作业阵地,机动又隐蔽,很契合当时的战场环境。
空爆原理并不复杂。爆破排把炸药外包铁砂、石片,再装延时火帽。点火后两秒炸药在空中引爆,巨大的冲击波携带碎石,产生比同等炸药量更宽的杀伤面。使用时通常三四门齐射,让敌军误以为遭遇大口径榴弹炮的定向空爆。美军在情报中推测志愿军掌握了某型152毫米“408舰炮”,甚至有人怀疑是苏联提供的海军炮弹,李奇微下令重点侦察,但始终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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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美军提倡的“磁性战术”要求大批运输车辆沿公路迂回,油料桶、弹药箱堆成山。志愿军特意在夜间小股出动,把敌军丢弃的汽油桶拖回山沟,“以彼之木桶还施彼身”。短短几周,野战军就补齐了三十多门抛射筒。每逢反击,美英联队刚被打乱阵形,下一轮空爆又从侧翼砸来,阵地烟雾里总能听到“他们把炮绑在云上了?”的惊呼。
当然,“没良心炮”也不是万能。射程不足千米,精度全靠经验;发射药多一分会炸膛,少一分不到位。志愿军通过反复标定角度、控制引信秒差,才把误差压到可接受范围。为了保密,炮兵连长常让新兵背着空桶翻山穿插,不到开火前绝不装药点火。待美军观察哨发现,这些桶早被埋在乱石堆里,连炮架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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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1952年底停战谈判推进,朝鲜战场火力配置逐渐升级。苏制120迫击炮批量到位,“没良心炮”慢慢退居二线。志愿军后勤部在总结报告里提到:该炮制造简便,成本低廉,对敌心理震慑显著,但射程、散布呈天然局限,“宜在缺火重炮情况下局部临机使用”。一句话,道尽了它的历史使命。
“没良心炮”退场后,部队还是把几只老发射筒留在营房门口当纪念。老兵每次擦拭时都会想起山沟里捡汽油桶、摸黑调引信的岁月,想起美军情报里那句“未知型大口径舰炮”,都忍不住哈哈一笑。对志愿军而言,这门炮不是高科技,却是智慧与胆识的结晶;对敌军而言,它既陌生又可怕。或许正因如此,那些被称作“没良心”的爆炸声,才更像有血有肉的勇气呐喊,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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