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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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阿姨!付阿姨!”我轻轻呼唤,似乎有隐约的回应。
听说付阿姨在家,我从车上取下大红的一盒挂面,在旧年菜花簇拥过的夹道上走过。雨水打黑的路面,在沉闷的冬日里,沉默着,冷冷的。
方才经过的大道上的人家,都拉上了阔大的铁门,晴日里倚坐门口、闲guo bo(乡音,一声,尾音轻)的乡亲们,这时都不见了。道边溜排的香樟树,低楼上的瓦,头顶上的天,屋与屋间的一瞥田野,无一不如从前。只是,那曾温暖四季、漾着欢声笑语的三楼小窝,却再也回不来了。
2017年,初次来到城郊的XX岗,并没觉得有多好,只是微微讶异于那过于热烈的阳光,对绿荫交织、瘦得恰到好处的乡间公路颇有好感。城市里的喧嚣、楼山的压抑、混浊的尘息,到了这里,忽然全部消失。经过一番寻觅,租房落实后,我们一家,有幸在XX岗暂住下来,享受了四年美好的田园时光。
租屋虽然位居顶楼,又是东西坐向,难免冬冷夏热。除此弊端,其他可谓都是好:天空干净透彻,空气纯净,好风似水,而林木葱茏如烟,朝暮群鸟佳音。更有乡亲善良淳朴,对我们的种种关照与厚爱,感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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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任意抛,往事难追回。多次记录的李奶奶,以前住在一楼的紧邻,小庙的新房分配后,已经退租,听说电梯房不太适应,加上年纪大了(虚岁87),现跟儿女生活,由五家轮流接去照料。
初遇李奶奶那年,老人家刚八十岁,清丝丝的一个人:小小的个头,身材适中,肩背不驼。头发全白,有些稀落,偶尔现出一点发亮的头皮,却总是梳得一丝不乱。衣服穿得合身而利落,每天早晨洗过脸,不会忘记手上抹上香来擦脸。虽然年岁极大,笑一笑,两颊还湛湛透着红光——皮肤绷得紧紧的,看得出年轻时的美丽。特别爱干净,落在一楼厅屋角落的敞开式小灶间,收拾得井井有条,从看不到一只吃脏的碗。用过的一方小洗碗布,也总是平平展展地晾在台面上。那时,李奶奶的老伴——姚爷爷还在世,打一楼进进出出,总看到姚爷爷山一般敦厚的身子,安静稳当地坐在门边,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的姚爷爷是个特别守礼的人,听李奶奶提起,姚爷爷曾经在村里做事,认文写字,会算账,年轻时很能干的人。一段时间里,姚爷爷身体不舒服,想吃我家腌制的铜陵白姜(我曾经送两位老人尝过),听李奶奶有点不好意思地提起后,我赶紧把腌姜送过去。就这么点小事,没想到老人惦记在心里,那年过年,一定要拖着不方便的腿上楼给我们拜年,正好被我遇到,赶紧劝了回去。现在回忆起当年老人被搀扶着上台阶、一步要歇好几口气却还要坚持的画面,当时被震撼到、肃然起敬的感觉还在心间。那不高却山一般敦实的身子,肥阔而黯淡的蓝布衣衫,在窄暗的楼梯间里,由下向上的视角里,竟折射着巍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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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街的邻居,最先走的是庞爷爷,早几天,我还看见过他那骑着高大老式自行车的清癯身影,风一般驶过杨树下的乡村公路,我当时还禁不住感叹XX岗老人的这么好的状态呢!没想到很快就听到老人离世的消息。
接着是紧邻姚爷爷了,发病后送到医院,就再也没能回来……
人至中年,愈加感受到一种生命的苍凉,不知不觉丢了繁华——那些个枝枝丫丫。曾经的轻狂,曾经的追逐,许多痴迷,逐一无趣起来。至此省得,最珍贵的,不过真诚、爱与善良。那些发自生命的疼惜,不带功利的照拂,是何等宝贵!
南邻付阿姨,与我妈同龄,一墙之隔,是三间楼房的主人。三间楼房,三扇大门对外,连起着三层楼房,后面拉着一排平房做了极敞的灶间和餐厅,平房和楼房之间括住一个撒着阳光的院子,院子里种着花、打了井,院子外铺着菜地、连着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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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阿姨是务菜地的好手,几shuang(音双,乡语)菜地里割不完的鲜韭菜、小青菜、香芹、芫荽等等,听我妈说马熟菜(乡语)好吃,还总能像变戏法一样,在双(音)子里这里掐一把、那里扒一下,一会儿工夫,一小袋够盘的野菜就有了。付阿姨的菜吃不完,会坐最早一班300公交车,把菜挑着提着去十几公里外的市内菜市去卖,有几回付阿姨坐车去卖菜的途中遇到我先生,顺手就帮老人上下车提了下菜,结果就不知被付阿姨在我面前念叨了多少回,说小X人好啊什么的。她自己对我们的恩情不记得,却把别人随手的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注:本文图片选自头条图库,感谢素材提供者)
[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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