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的鄂北春寒中,新四军赵家冲野战医院的病房里,一场特殊的“腾房”风波正在上演。院长栗秀真的命令让所有战士惊愕:“把靠窗的三间病房腾出来,给即将送来的国军伤员。”要知道,此刻病房里躺着的,都是刚从抗日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新四军战友。消息传开,伤员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而栗秀真望着远山,眼神坚定:“都是打鬼子的,不分党派,先救命。”谁也没料到,这个充满医者仁心的决定,会在数月后将她推向生死边缘。
栗秀真的这份担当,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埋下伏笔。1915年冬,河南沁阳的中医世家栗家,迎来了女儿栗秀真。“传男不传女”的祖训,让精通医术的父亲陷入两难——既不愿埋没女儿的天赋,又不敢违逆族规。最终,父亲力排众议,打破传统送她求学西医。15岁的栗秀真背着行囊走进惠民医学专科学校,四年苦读,她以全优成绩毕业,从护士一路做到护士长,在西医领域站稳了脚跟。
1938年日军铁蹄踏破汲县,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栗秀真辗转奔赴湖北,加入董必武、陶铸创办的汤池临时学校,投身抗日洪流。武汉失守后,她的脚步愈发坚定。1939年初,陶铸组建应城县抗日游击队,24岁的栗秀真临危受命,担任军医院院长。彼时的游击队家底薄得可怜,仅有8条步枪,后来才凑齐20把驳壳枪,医疗资源更是奇缺——像样的医生寥寥无几,药品被优先调往大后方,栗秀真这个“护士出身”的院长,成了伤员们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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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6月,游击队并入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栗秀真继续执掌野战医院。游击作战的残酷,让医院成了“移动的堡垒”,今天在山坳搭起帐篷,明天就得为躲避日军“扫荡”紧急转移。1940年初,医院迁至京山县石板河赵家冲,这个远离县城、背靠指挥部的世外桃源,终于给了伤员们喘息之地。可谁也没想到,宁静背后,危机正悄然滋生。
4月的一天,手术刚结束的栗秀真接到紧急命令:附近出现不明部队,立即转移。就在全院紧锣密鼓准备时,国军第94军副军长牟廷芳的部队突然出现,举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广西口音,正规编制”,栗秀真迅速做出判断,上前亮明身份。当独眼少将牟廷芳听到“新四军”三个字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国共摩擦的阴影,让空气都变得紧张。
一番交涉后,牟廷芳得知这是支战地医院,态度稍有缓和。原来,他正率部准备进攻应城日军,途中遭遇伏击,百余名将士重伤,却连个像样的包扎点都没有。看着对方担架上呻吟的伤员,栗秀真的心被揪紧了。“都是打鬼子的,不能见死不救”,她当即拍板:“我们的伤员先搬到厢房,把正房腾出来给国军兄弟。”
这个决定在新四军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我们的战士流血拼命,凭啥让地方?”一名刚失去一条腿的班长红着眼质问。栗秀真蹲下身,帮他紧了紧绷带:“班长,你看他们,有的肠子都露在外面,再耽误就没命了。抗日不分你我,救他们,就是救抗日的力量。”在她的劝说下,新四军伤员们终是让出了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栗秀真带领医护人员连轴转。白天为日军轰炸的平民疗伤,晚上给国共伤员做手术,最长的一次,她在手术台旁站了17个小时,累得直接倒在地上睡着了。国军伤员看在眼里,渐渐放下了戒备,有的还主动帮新四军伤员打水、换药。牟廷芳也时常来医院探望,每次都对栗秀真拱手致谢:“栗院长,您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三个月后,国军伤员陆续康复,即将归队。栗秀真特意让人杀了两头猪,办了一场送别宴。酒过三巡,气氛正热,一名国军副官突然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咔哒”一声扣下保险,枪口直指栗秀真。全场瞬间死寂,新四军战士猛地按住腰间的武器,牟廷芳也惊得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栗秀真面不改色,稳稳地看着对方。副官的手不停颤抖,眼眶却红了:“院长,我……我对不起您!出发前,上峰给我密令,让我找机会除掉您,说您是‘共党骨干’。可这三个月,您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还天天给我熬药……我做不出这种丧良心的事!”说着,他将手枪往桌上一拍,“这枪,我没法用来打恩人!我不干了!”
牟廷芳长叹一声,挥挥手让副官退下,然后端起酒杯,对着栗秀真深深一敬:“栗院长,是我麾下无方,让您受惊了。您用医德化解了杀心,这份胸襟,我牟廷芳佩服。”他当场下令,今后国军部队若在战场遇到新四军医护人员,一律不得阻拦,还要提供必要支援。
这场风波过后,栗秀真的名字在鄂北抗日根据地传开了。有人说她胆大,敢把枪口对准自己的敌人留在身边;有人说她心善,用医者仁心融化了隔阂。可栗秀真始终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我是医生,眼里只有伤员,没有党派;我是中国人,心里只装着抗日,不分你我。”
从打破“传男不传女”家规的倔强少女,到战火中撑起野战医院的女院长,栗秀真用双手挽救了无数生命,用医德搭建起跨越党派的桥梁。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她没有惊天动地的战功,却以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医者的责任与担当。她的故事告诉我们,在民族危亡之际,医者仁心与家国情怀交织在一起,便能迸发出超越一切的力量,成为黑暗中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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