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老李：丰县味道

丰县味道

农夫老李

乡邑贾客在市区开了家餐馆，店招叫“丰县味道”。这是一个带有地域特点和乡土气息的名字，也蕴含着店主的家乡情怀。开张以来生意红火，许多人慕名而来，以至于要提前订餐，临时赶去往往没有餐位。

作为餐饮店，“丰县味道”火爆的原因，当然首先是舌尖上的感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小养成的味觉习惯往往是伴随人的一生，尽管你走到天南海北，吃过山珍海味，但对家乡味道总会有一种思念和向往。丰县毕竟是帝王之乡，汉高祖刘邦就是一个好吃的主。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他“好酒及色”，在起义之前，一帮丰沛子弟是经常聚会的，所以当他举起义旗的时候，兄弟们才众星拱月般帮他。他的连襟樊哙是卖狗肉的，还发明了一道传统名菜“鼋汁狗肉”，就是用甲鱼汤煮狗肉，除腥增香，味道鲜美。丰县人在饮食方面还是很有创造力的。就说喝粥吧，这是最简单的，全国许多城市都有粥店，什么海鲜粥、皮蛋粥、银耳莲子粥等等，但丰县的热粥是其他地方做不出来的。丰县人把一碗粥做到了极致，其方法复杂有趣，要把五种粮食放在一起，包括黄豆、大米、小米、麦仁、薏米，用水泡涨，然后用小石磨磨成糊状，再用细罗过滤杂质，把纯净的汁液放入铁锅内熬制成粥。出锅之后粥香四溢，盛在碗内看似黏稠，喝到嘴里如水一样顺滑，喝完粥碗是干净的，不留半点痕迹。丰县热粥味美而健康，有人称其为“五粮液”，也有人叫做“帝王粥”，每每上边遇有重要接待，常用保温桶去丰县打粥，客人吃后赞不绝口。据说这种粥即使用同样的材料在其他地方是做不出来的，有说是水的原因，也有说工艺上有秘方，至今无解。你到“丰县味道”用餐前肯定要先上一碗热粥，喝了之后润肺提神，保证能多喝二两酒。

“丰县味道”的菜肴也是独特的，有几个菜堪称一绝，其中面煎鸡是必上的。这本是一道农家菜，也是生活困难时期的产物。农家来了重要客人，无处买菜，也无钱买菜，院子里有自己当年养的鸡，恰一斤左右，逮来杀了。鸡肉太少，怕不够吃，拿些面粉拌一下，放在锅内煎至金黄，再放些从菜园内摘来的鲜嫩南瓜，慢火炖透了招待客人。这道土菜被“丰县味道”传承下来，并进一步改造提升，味道更加鲜美，面煎鸡成了他的招牌菜。吃这道菜你能体会到陆游《游山西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意境。这种很有特色的地方菜，年纪大的丰县人忘不掉，对城里的年轻人也很有吸引力。还有象羊芹细（羊肉芹菜炖粉丝），羊盘肠，干煸金蝉，蒸槐花等都大受欢迎。宴席的最后要上主食，当然是丰县人最爱的羊肉煎包、吊炉烧饼和羹汤。羊肉煎包要煎双面，带着黄澄澄的锅巴，外酥里软，香糯可口。吊炉烧饼从做法到口感都与众不同，在木炭火炉上倒扣一口用粘土包裹的大铁锅，面点师把切好的面团擀开，放进各种佐料，做成饼胚，外面撒上芝麻，抹上糖稀，在周边轧出花纹，象工艺品一样精细。然后用手背将做好的饼贴在炉的穹顶上，烤制几分钟即可出炉。这种饼又叫反手烧饼，中间鼓，内里空，饼面黄中泛红，透着香喷喷，甜丝丝的诱人味道，咬上一口酥脆香爽，无需任何菜佐餐亦可撑破肚皮。当然了，如果把烧饼掰开，放入丰县特有的羊盘肠，就是绝顶的人间美味。宴席的最后要上一道汤品，丰县人称之为羹汤，其做法也很有特点。往往用熬好的鸡汤，里面放入油酥的莲藕夹，吊好的红黄相间的鸡蛋皮，再撒点香菜葱花，浇上香醋和麻油，色香味俱佳，喝上几口暖胃解酒。

我不懂食谱，也不是美食家，无法细致地描述它的每一道菜品。我感觉来“丰县味道”吃饭的食客们，除了满足舌尖上的幸福，还有就是寻求精神上的慰籍。通过用餐，他们寻找童年的记忆，感受家乡的情缘。乡味乡音乡情是“丰县味道”走红的又一原因。当你走进餐馆门厅，吧台的大姐会热情地招呼：“来了，怪好不，想吃啥？”“怪好不”是丰县乡间俚语，既是问候也是打招呼。听到这样的问候，就像走在家乡村庄内的小路上，心里暖呼呼的。吃饭时所上的每一道菜，都能勾起你对往事的回忆。当店家端上一盘黄澄澄的双面煎包，便会想到小时候跟着大人赶集的情景。在集市上办完买或卖的事情，大人带你来到包子铺前，看着热气腾腾，透着诱人香味的包子，早已馋涎欲滴。大人递上二角钱，掌柜的给盛了六个包子。那时的煎包三分钱一只，大人用哀求的口吻说，剩下的二分钱不用找了，再给一只包子吧？掌柜的宽厚地笑着又给盛了一只。然后大人嘱咐说，这些包子你只能吃三个，剩下的用秫秸莛子串好，提回家给爷爷奶奶尝一尝。那个年代包子真是好东西。

喝一口酸酸爽爽的羹汤，眼前顿时浮现出农村吃大席的场景。摆大席是件很隆重的事情，只有婚丧嫁娶，生儿育女这样的大事才摆席，再困难的家庭也要把脸面撑起来。席面一般八热八凉，外加整鸡整鱼两个大件，最后才上一碗羹汤。吃大席是孩子们最期待的事情，不光有好吃的，还能看热闹，二三天前就景的睡不着觉。对大人们来讲却是个愁场，因为大席不是白吃的，需要随礼。礼金多少要根据亲戚远近和交往的密切成度而定。一般关系五到十块钱，拿一百块钱算是重礼了。要知道那时农村成年劳力一天挣十个工分，一个工分五分钱。城里的工人月薪三十元就算高工资了。无论事主还是亲戚朋友，这一顿大席在经济上都是沉重的负担。孩子们不懂这些，只知道尽情地吃尽情地玩。大席上好多是过年也吃不到的东西，大人们想的是既然交了礼金，就尽情吃、尽情地喝吧。所以农村有吃一顿大席饱三天的说法。

我看过丰县作家王为中先生写的许多文章，那篇《唯羊肉煎包与羹汤不可辜负》真是把丰县的美食写绝了，专业的厨师也描绘不出来，因为他除了写美食，还融入了对家乡的感情。现在这个年代，生活好了，餐饮品牌多，南北融合口味多样，《丰县味道》依然走红，就是因为它既突出了特色又融入了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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