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说法,最顶级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態出现的。
对女特工朱枫来说,她生命里那个最致命的猎手,喊了她二十年的“姆妈”。
1949年11月,船靠上台湾基隆港的时候,朱枫心里是热的。
她不是来执行什么九死一生的任务,她是来台湾看女儿,帮着带刚出生的外孙。
一下船,就看见继女阿菊抱着孩子在码头上张望,那一声“姆妈”,喊得她心里又酸又软。
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旁边的人看着都感动,多好的一家人。
![]()
朱枫自己都信了。
她以为台北女儿的家,是她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时代里,最安全、最温暖的避风港。
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个港湾,从头到尾就是为她准备的坟墓。
那个她疼了二十年的女儿,就是亲手为她掘墓的人。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时间往前倒推到1920年代,朱枫还是个年轻富有的寡妇。
![]()
丈夫走了,留下一堆家产和几个孩子。
阿菊就是其中一个,当时才七岁,怯生生的,不是她亲生的。
朱枫看这孩子可怜,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教她读书,教她做人,把最好的都给了她。
这份爱,真挚得不掺半点假。
也正是这份爱,成了国民党保密局手里最好用的一张牌。
后来的资料揭开了一个让人后背发凉的可能:这个叫阿菊的女娃,很可能早就被特务机构盯上,被当成一颗“闲棋”,悄没声地安插进了朱枫这个进步人士的家庭里。
![]()
二十年,足够一棵树长成参天大树,也足够一个特务伪装成最贴心的女儿。
朱枫在家和朋友聊什么,看什么书,接触什么人,阿菊那双看似天真的眼睛,全都记了下来。
这些点点滴滴的情报,就像涓涓细流,汇入了保密局的档案库,为朱枫这个人画出了一幅精准无比的画像。
到了1946年,戏肉来了。
阿菊嫁给了一个叫王昌诚的男人,跟着他去了台湾。
这个王昌诚,身份不简单,在国民党警务处的电讯管理所上班。
![]()
说白了,就是搞无线电侦测和监听的。
这场婚姻是巧合还是安排,现在谁也说不清。
但结果就是,一张针对朱枫的天罗地网,在台湾悄然张开,就等她自己钻进来。
1949年,大陆这边战局已定,就差台湾了。
可金门一仗打得不顺,让所有人都明白,没有准确的情报,想跨过那道海峡,得拿多少人命去填。
这时候,我方在国民党内部策反的最高级别人物,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手里攥着整个台湾的防御部署图。
![]()
这玩意儿要是能拿出来,那可是顶得上千军万马。
可怎么拿?
台湾当时跟铁桶一样,到处是特务,原有的情报网早就被撕得稀巴烂。
组织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必须派一个信得过、有经验,而且能用合理身份进台湾的人。
选来选去,朱枫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她社会关系复杂,见过大世面,又是老革命。
![]()
最关键的,她在台湾有个“女儿”。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阿菊的“家书”从台北寄到了香港。
信里说自己刚生了孩子,一个人带不过来,求“姆妈”赶紧来台帮忙。
信里还夹着一张办好的“入境证”。
这个理由,简直是天衣无缝。
探亲,照顾女儿,人之常情,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
组织上觉得,这是最理想的掩护。
朱枫自己也觉得,能在执行任务的同时看看女儿外孙,是再好不过的事。
她们都没想到,这封催着她上路的家书,其实是一封催命符。
到了台北,朱枫住进了女儿女婿家。
日子过得跟普通的外婆没什么两样,白天在家带孩子,做做家务,跟左邻右舍聊聊天,没人会怀疑这个慈祥和蔼的太太。
可一到没人的时候,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
她以“陈太太”的名义,假装做丝绸生意。
每周六,她会找借口出门,去吴石将军的住处。
从吴石那里拿到的,是微缩胶卷,里面是《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这种能决定战争走向的核心机密。
周日,她再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中共在台湾的最高负责人蔡孝乾。
整个过程,她自认为小心翼翼,滴水不漏。
她哪里想得到,最严密的监控,不是来自街上游荡的便衣,而是来自自家客厅里,那个抱着孩子对她笑的女儿。
![]()
阿菊根本用不着跟踪。
朱枫每周什么时间固定出门,回来时脸上的神情是轻松还是紧张,编的那些“见客户”的理由是不是前后矛盾…
这些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的细节,在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务眼里,全是破绽。
她只需要把这些观察到的“异常”,告诉她那个搞无线电监听的丈夫。
好了,一张大网就以这个家为中心,死死地罩住了“陈太太”和她背后的吴石。
![]()
朱枫对女儿的信任有多深,这张网就有多牢固。
1950年1月,天塌了。
台湾工委书记蔡孝乾被捕,没过多久就叛变了。
他把我方在台湾的地下组织,从上到下卖了个干干净净。
朱枫的身份,瞬间暴露。
抓捕朱枫的命令,通过电讯系统,很快就传到了王昌诚的部门。
![]()
作为妻子的阿菊,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个时候,她面临着人生中最关键的一个选择。
一边,是抚养了自己二十年、视如己出的继母;另一边,是她作为特务必须完成的终极任务。
她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后者。
在朱枫生命最后的时刻,阿菊表现出的冷静,让人心寒。
她没有一句提醒,没有一个暗示的眼神,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继母一步步走向深渊。
![]()
也许在她看来,一个已经暴露的棋子,没有任何价值了。
吴石将军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他冒着天大的风险,动用自己的权力,给朱枫安排了一架军机,想让她飞到舟山,再从那里找船回大陆。
可这条逃生之路,恐怕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朱枫在舟山被困了整整14天,天天去码头等船,却始终没有结果。
1950年2月18日,特务冲进了她藏身的医院,逮捕了她。
一切都结束了。
![]()
被捕之后,朱枫遭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酷刑。
但这个外表温婉的江南女子,骨子里却比钢铁还硬。
她一个字都没说。
为了不泄露机密,她甚至把金手镯、金锁片咬碎了,和着水吞下去,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审讯她的国民党特务,都在档案里写下评价:“党性坚强,意志如铁”。
1950年6月10日,在台北马场町刑场,朱枫、吴石等人并排站在一起。
![]()
面对枪口,她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
七声枪响,她倒在了血泊里,那年她45岁。
她用生命守护了信仰,却到死也没看清那份她守护了一辈子的母女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朱枫牺牲后,阿菊去军法局申请过,说想领回继母的骨灰,但最后没去。
她丈夫王昌诚因为“知情不报”的嫌疑被审查了几个月,这下子,她和朱枫的关系算是彻底撇清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有学者找到了已经白发苍苍的阿菊,拿出了一张朱枫抱着小时候的她的老照片。
![]()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她立刻板起脸,决绝地说道:“朱谌之是共匪,跟我没关系。”
那句冷冰冰的话,像一堵墙,隔开了所有的过去。
她曾对人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她不该来,来了,就都毁了。”
这句话里的“毁了”,究竟是毁了朱枫的命,还是毁了她自己那或许有过一丝真实温情的人生?
没人知道答案。
参考资料:
《1950年被枪杀的中共女交通员朱枫骨灰返乡》,北京日报,2011年01月11日。
秦风,《岁月台湾》,山东画报出版社,2014年。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