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
我干护工七年，每天照顾几十位老人，很多人说养老院是没办法才选的地方，可这里对不少人来说，就是最后的家，老人们总想着回家，可一进门，就再没走出去过。
一位山东大爷扛着橘子进院，总说闺女下月来接他，三年了，他还在大厅靠窗那坐着，逢年过节就洗头换衣，盯着门口看，手抖得厉害，剥不开橘子，可那句爸咱们回家，再没听见。
老太太送来时，六个子女轮流签字，她说过两天就接我回去，可三年里，只在过节时收到过苹果和药，最后一次聊天，她突然说，家这个词，像堵墙，我看着她枯瘦的手，在阳光里轻轻晃，像是在数，那些回不去的日子。
春节前后最让人揪心，老人们套上干净外套，挤在大厅里，每有脚步声就一起抬头，有个大爷女儿来探望，他攥着女儿的手，像捧着一件容易碎的东西，可不到半小时，女儿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大爷送她到门口，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那背影，叫人想起被风卷走的落叶。
有些老人开始按时吃药，认真做操，好像这样就能被人接走，可子女的探视卡像闹钟，每月准时响完就停，有位老伯快不行了，儿子哭着说早该带他回家，可到了这一步，后悔比止痛药还不管用。
我只能跟新来的老人说，别老盯着窗外的路，院子里有花池，种点青菜也能看见绿，可凌晨总被啜泣惊醒，走廊尽头灯一直亮着，那是不肯说家已经成了过去的人，在等一扇永远不会响的门铃。
现在我学会不随便答应人了，给老人递水时就说，咱们先把今天过好，可窗外一响汽车喇叭，他们睫毛轻轻抖一下，我就知道，有些等，不是说句节哀就能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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