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政府办女主任开局：雪夜攻坚板栗滞销记

从城关中学的语文讲台到政府办主任的岗位，我用六年时间完成了从教书育人到服务县域发展的转型。

2009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些，纷纷扬扬的雪花给县政府大楼的琉璃瓦裹上了一层白霜。张书记握着我的手说“组织信得过你”时，办公室窗台上的绿萝还沾着雪粒，叶片上的水珠冻得发颤。我接过县政府办主任的任命书，米黄色的封皮烫着暗红国徽，指尖的纸页带着油墨香，也压着千斤重——这是全县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性政府办主任，而我，已经38岁了。

任命会结束时已近黄昏，走廊里碰到刚调进来的秘书小李，二十出头的姑娘抱着一摞文件，看见我连忙侧身让路：“王主任好！”我点头回应，瞥见她胸前工作证上的入职日期是2009年，比我正式踏入机关的时间晚了6年，但她比我年轻16岁。回到原办公室收拾东西，铁皮柜里还放着当年教语文时的备课笔记，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岳阳楼记》重点讲解‘先忧后乐’”。从中学教师到机关笔杆子，这一路熬了不少夜，如今要接手“中枢”岗位，突然想起爱人早上出门时的叮嘱：“别太拼，小宇还等着妈妈陪他做手工呢。”

此前我在城关中学教了8年语文，2003年因一篇教育调研稿被教体局看中调入，后来转到政府办当秘书。靠着笔杆子和对业务的钻劲站稳了脚跟，但比起一毕业就扎进机关的年轻人，还是晚了好多年。38岁的正科级，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一步登天”，只有我知道这年龄有多尴尬。

2010年干部年轻化的政策风向已经很明显，县委组织部私下透露的副处级提拔标准里，“40岁以下”那条线像道鸿沟——我要熬够正科级两年资历，刚好是2011年底，满40周岁，这条晋升路基本被堵死了。

但张书记的举荐、新县长赵县长的信任，容不得我想这些。政府办是全县的“中枢神经”，上要对接县长和六位副县长，下要协调发改、财政、教育等二十三个局委办，还要联动县委、人大、政协三大班子。每天早上七点半，我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先是收发室送文件的师傅来放报纸和请示件，接着是各局委办的领导们来对接工作，赵县长的会议日程要排到精确到分钟，各局的请示报告要逐字审核把关，就连副县长们之间的调研路线冲突，都要我来牵头协调。

有天早上我刚泡好茶，民政局王局长就闯进来：“王主任，敬老院的供暖管道爆了，老人冻得直哆嗦，财政那边卡着资金不给批！”我一边让小李联系财政局问情况，一边给供暖公司打电话安排紧急抢修，等处理完坐下，茶杯里的茶已经凉透了。

2009年底的首要任务是衔接新旧领导班子。赵县长刚从市里发改委下来，对县域情况不熟，带着“摸清家底”的要求，让我陪他跑遍12个乡镇。我们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出发，先去乡镇政府听汇报，再去企业看生产、走农户看生活，中午就在乡镇食堂吃碗面条，晚上回到县城，我还要在宿舍整理调研材料到后半夜。

有次去最远的固城乡调研，那里地处冀豫晋三省交界，盘山公路弯多坡陡，雪积了半尺厚，司机老周不敢开，说：“王主任，这路太险了，万一出点事咋办？”我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山，想起固城乡书记说的“全乡就靠板栗和核桃增收，今年滞销了几十万斤”，咬咬牙裹着军大衣下了车：“老周，我在前面踩雪探路，你慢慢开。”

那天的调研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下午四点，我们在板栗合作社看堆积如山的板栗，农户老张拉着赵县长的手哭：“县长，这板栗再卖不出去就烂了，孩子的学费还没着落呢！”赵县长当场拍板让商务局对接市里的超市，我连忙掏出笔记本记下来，又跟老张要了联系方式，承诺三天内给答复。等我们往回赶时，天已经黑了，雪下得更大了，车灯照在雪地上反光刺眼，老周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攥着记满诉求的笔记本，手心全是汗。

回到县城时已经晚上八点，裤脚和鞋子冻成了冰壳，我在政府大楼门厅里跺着脚解冻，手机突然响了，是爱人发来的短信：“小宇抱着你买的生日蛋糕等你到十点，实在熬不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蛋糕上的‘妈妈’两个字被他的眼泪洇花了。”后面还附了张照片，十一岁的小宇趴在餐桌上，脸上还挂着泪痕，蛋糕盒上的奶油已经凝固了。我站在门厅的暖气管旁，看着手机屏幕，嘴里刚喝的热姜汤，突然就变了味。

那天晚上我没回办公室，直接回了家。推开门，爱人正坐在客厅等我，小宇在卧室睡得正香，脸上还印着餐桌的纹路。爱人递给我一杯温牛奶：“孩子今天跟老师说，妈妈要陪县长去帮农民伯伯卖板栗，肯定会回来给我过生日的。”我走到卧室，看着小宇床头摆着的“三好学生”奖状，想起早上出门时他举着手工做的生日贺卡说“妈妈早点回来”，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凌晨一点，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爬起来打开电脑，写了份《关于解决固城乡农产品滞销问题的实施方案》，把商务局、供销社、交通运输局的职责都列得清清楚楚，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场雪夜调研不仅摸清了乡镇底数，更让我明白，政府办的工作从来都是连着百姓冷暖，而即将到来的2010年，还有更艰巨的硬仗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