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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围观群众
谁是陈睿?
搜狗前CEO王小川的清华同桌,中国第一款杀毒软件的编写者,喜欢穿深色西装配领带,戴无框眼镜,头发整齐梳起,坚持深色裤子要配深色袜子——据说这是在金山工作时从雷军身上学来的习惯。
商务范儿十足的技术男,这是陈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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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酷爱《圣斗士星矢》、《七龙珠》和《灌篮高手》,20岁拿PS主机玩《最终幻想7》,30多岁创业时看《魔法少女小圆》解压,40多岁用的头像,依然是《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里的高坂桐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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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为同龄人中的少数派——70后喜欢动漫的那5%里的一员,这也是陈睿。
36岁那年,两个陈睿一合体,结果是从猎豹辞职,去一家还在出租屋里办公的初创公司当了COO。原因无他,当时的陈睿觉得:
“这是这辈子能遇到的、最适合我的事,我甚至觉得我就是为做它而生的。”
这是陈睿和哔哩哔哩(bilibili,简称B站)故事的起点。此后的数年里,他开展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为b站带来了腾讯和阿里的注资,买来了无数作品的版权,把它将一个盗版横流、独属于小众二次元的“小破站”,带上了纳斯达克的顶峰。
陈睿对B站的“再造”是成功的,只是这个成功故事的下半段,是一系列人事变动。
11月7日,企查查数据显示,近日上海哔哩哔哩科技有限公司完成工商信息变动,陈睿卸任总经理和财务负责人职务。此前的公开记录显示,他陆续卸任了上海宽娱数码科技有限公司、幻电科技(上海)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及执行董事等职位。
对此,B站官方回应称,人事变动与公司实际经营和权力结构无关,陈睿在公司的核心管理职务没有变化。
但此举仍被业内解读为B站组织架构进入新阶段的某种信号,而“后陈睿时代”的B站,又将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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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春天的某个夜晚,杭州的一个别墅区。
两个男人正在“接头”,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皮鞋蹭亮,另一个穿着睡衣,形似潦草,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为这场“接头”平添几分诡异。
更诡异的是谈话内容,西装男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商业计划,也不是股价波动,而是:
“你选择bilibili这个名字,是因为《某科学的超电磁炮》里的‘炮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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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听不懂就对了。这是独属于二次元们的交流方式。陈睿与B站创始人徐逸的第一次对话,更像是一种很新的对暗号的方式——确认过眼神,都是懂二次元的人。
这是徐逸创立B站的初心,他希望打造一个纯二次元的世外桃源,只欢迎同道中人,生人勿入。
这种模式让B站一开始看起来不像是个商业产品,更像是一个二次元爱好者的“自留地”:内容聚集ACG(动画、漫画、游戏)垂直领域,初期用户主要来自另一个国内二次元社区AcFun(A站)。
圈地自萌式的小打小闹,很难经受商业眼光的审视。2018年,当头戴蓝色假发的2233娘(B站‘看板娘’)真人形象出现在交易所,华尔街的精英们难以理解,服务二次元人群的小众视频网站能有多少想象空间?
上市当日,B站破发近15%。
这更坚定了陈睿的决心。
早在2016年至2017年,B站就开始拓展影视区,影视解说视频的兴起,培养了一批头部UP主(视频主),到了2018年,B站甚至亲自当起了制作方,《最美的夜》跨年晚会和《后浪》演讲,带来了两个破圈的里程碑时刻。
此外,纪录片《人生一串》、综艺《说唱新世代》和电视剧《风犬少年的天空》等影视内容,也为B站带来了二次元之外的声量。
2018年,B站第一次组建了用户增长团队。2019年,B站买下《英雄联盟》直播版权,签约大量主播,加快影视内容制作。ACG内容在B站的占比,进一步缩小。
一个可量化的指标,是B站每年评选的百大UP。2020年的名单上,知识区包揽了13个名额,上升速度最快。传统的鬼畜区、动漫区,只有11名UP主上榜。
另一组数据,是今年上半年,B站的增值服务、广告、游戏分别占比总收入的39%、33%和22%。多元化的营收结构,直接得益于此前陈睿的改革。
B站在努力走出那个二次元的小圈子,这或许源于陈睿对B站的商业定位。跟随陈睿加盟的李旎曾如此公开表达B站的愿景:
“就像迪士尼,最早它是一家漫画或电影公司,最终它是一家文化品牌公司。”
也许B站不一定要成为下一个迪士尼,但走出那个二次元的小圈子,无疑带来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2020年,B站的市值飙升至400亿美元,首度超越爱奇艺;2024年,B站首度实现盈利;2025年年中,B站创下有史以来最好业绩。
B站走通了属于它的商业模式,但针对陈睿的质疑,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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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睿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
在猎豹创业的时候,业绩压力巨大,下班后独自留在会议室看动漫,是陈睿唯一的兴趣。
“打开B站,看着弹幕飘过,像是很多人一起看一个视频。即使有乱七八糟的骂战,也比冷清清一个人好。”
他也许不会想到,那些曾治愈他的弹幕,日后会反过来指责他。
对二次元原住民们来说,B站能提供的、全网独此一家的ACG内容和社区体验,是吸引他们驻足的主要原因。正因如此,他们天生不站在陈睿那边。
在他们看来,这位CEO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外来者,是一个用资本染指他们纯净社区的“反派”,每次B站出现商业化尝试,陈睿便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总被“开除二次元籍”。
若你是B站老用户,你的确能感觉到一些变化:
比如每年除夕夜贺岁节目拜年祭的内容,从小众、自嗨、隐晦到对标各卫视主流节目,ACG内容的占比下降了;
比如B站的广告推送越来越多,之前纯净简洁的浏览体验一去不返;
再比如为了广告“打脸”自己,2014年,徐逸公开表示B站的正版新番永远不添加贴片广告。2年后,承诺被打破,在《火影忍者》等5部新番动漫之前,均新增了一段15秒的广告。
用户们开始质疑,社区深感“背刺”,矛头直指陈睿“唯利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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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情激奋之际,陈睿亲自在知乎发帖,一边晓之以理,解释要平衡版权方的需求,不能一点广告没有,另一边又动之以情,说“B站未来有可能会倒闭,但绝不会变质”。
有理由相信他说的是假话。他也许是比徐逸更不希望B站倒闭的人,他曾坦言:“B站增长的动力基本来自于我希望B站很好的活下去。”
要很好的活下去,意味着像更现代化的商业模式妥协;要不变质,意味着B站不能放弃二次元的立身之本,两块需求中间没有交汇面,只有一根狭小细长的钢丝。
这根钢丝,陈睿走了十年。平心而论他走得不错,B站活到了现在,活得越来越好;它也依然是国内最好的ACG社区。
但这根钢丝不是谁都能走的,面对两块天然冲突的,互不妥协的需求,需要的是非凡的平衡术。
在外界看来,陈睿颇有些“软弱”。新番有广告了,发帖解释道歉;推出大会员制度遭到质疑,又发文澄清;即便是面对言辞侮辱,也只是将之封号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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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陈睿是互联网最爱道歉的CEO,但在他看来,这不叫道歉,叫解释。“跟现有互联网公司相比,我们对用户妥协很多;和用户的需求相比,我们的妥协是不够的。”
一位头部VC投资经理曾如此形容:“陈睿性格是圆的,像一颗球,在任何状态下都始终守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对谁都没有攻击性。”
这种平衡感在大多数时候表现为一碗水端平。比如2021年,动画区UP主LexBurner在直播间评价《无职转生》中的情节,部分二次元用户对其群起而攻之。
而主流观点则批判,该剧存在厌女倾向,根本不该通过平台审核,甚至有人喊出“抵制B站”的口号。
事件最后的结果,是LexBurner被封禁的同时,《无职转生》也被下架,“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颇有陈睿的风格。
没有锋芒,颇为圆滑世故,更像个精于算计的商人,但若你是B站的忠实用户,一定程度上也许你需要庆幸坐在B站舵手位上的人是陈睿,他懂得平衡的艺术,更清楚妥协的可贵。
在苦苦摸索商业模式的阶段,对于一个时时刻刻需要在资本和情怀之间、小众与主流之间、二次元老用户与破圈新用户之间做平衡的上市公司而言,他就是舵手的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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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个阶段之后呢?
尽管陈睿辞去了不少职务,但他仍持有上海宽娱(b站上市主体)100%股权,如此安排勾勒出的图景,是核心似乎仍由陈睿主导,仅将具体业务下放给团队。
B站处于怎样的境地?
一边是繁花锦簇。三个月前,B站刚刚交出一份亮眼的成绩单:2025年第二季度总营收73.4亿元,同比增长20%,调整后净利和日均活跃用户均创下历史新高。
从2018年上市以来,B站直到2024年第三季度才实现盈利。由亏转盈的原因除了跑通商业模式,还有诸多经营层面的细节。
比如裁员。多轮裁员之后,B站的员工总数从2021年人数高峰的1.2万人缩减至2023年底的8801人。
比如降本。B站的销售费用从2021年的57.94亿元降至2024年的44.01亿元。
由此带来的效果,是毛利率从2022年的17.57%提升至2024年的32.70%。
另一边是隐忧浮现。
首先,B站赖以生存的内容生态基石正受到冲击。为压缩成本,B站大幅调整创作激励规则,导致大量中腰部UP主收入“腰斩”。这迫使许多“高投入、慢回报”的深度内容创作者出走或停更。
随之而来的是短视频的冲击,跟风翻拍、低俗搞笑、套路化剧情的内容增多,知识科普、原创动漫等内容被稀释,而且也不免加入了许多擦边网络女主播的占比。
其次,是游戏业务的青黄不接。2024年6月,《三国:谋定天下》上限,成为国内第一个爆款SLG游戏,更是B站历史上最快达到10亿元流水的游戏。
如今一年过去,有分析机构称,B站很难在产品线上找到另一款能与《三国》相媲美的新游戏,这意味着B站游戏业务后续可能面临增长压力。
最后,是短期业绩压力和长期主义之间的冲突。处于AI转型潮中的B站,不但推出了模型Index-AniSora(动画版Sora),还开发了indexTTS2(零成本语音合成系统),正为塑造虚拟UP主生态努力。
但人才流失正在成为最大阻碍。AI专家张迪在B站任职仅3个月就闪电离职,原因是其技术方向与B站将AI优先用于优化广告投放的短期路径存在分歧。
B站进入了新的阶段,这个阶段的首要目标不再是跑通商业模式,而是为各个业务板块寻求第二增长曲线,优化业务布局,强化AI时代的内容生态。
陈睿已经完成了他在B站的历史使命,此时选择“去创始人化”,或许是在为新阶段做准备。
纵观互联网公司成长史,类似的人事安排并不罕见,在阿里、腾讯的历史上,这样的安排往往是它们进一步迈向成熟的标志。
除此之外,这一安排也许能为B站提供更大的施展空间,确保它在更自由地走多元化路径的同时,不至于完全失去二次元底色。
但机遇的另一面是更严峻的挑战。下放权限之后,怎样确保B站的二次元浓度被稀释至“刚刚好”的地步?如何确保B站仍然是一个优质内容导向,而非短期收益导向的社区?如何保证曾经的B站,不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代价”?
那根陈睿走过的钢丝,似乎又细了不少。
参考:
B站的十年,21世纪商业评论
陈睿卸任哔哩哔哩科技总经理,B站“盈利”的代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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