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脚,从办公桌底下传来,不重,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
我全身一僵,握着鼠标的手停在半空,连呼吸都忘了。那一瞬间,昨晚所有混乱、模糊、混杂着酒精和悔意的片段,像被闪电照亮,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那晚的酒精只是催化剂,真正发酵的,是婚姻里那些日积月累的沉默,和我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脱口而出的那句“老婆”。我用了整整七年时间,把妻子林慧从一个爱笑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只谈论账单和孩子成绩的室友。而我,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差点毁掉了自己剩下的一切。
一切,都要从那场部门庆功宴说起。
第1章 恒温的饭盒
庆功宴的前一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在餐桌上吃着林慧准备好的三明治。她坐在我对面,低头用手机浏览着小区的团购信息,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乌黑的头发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可她的表情,却像我们之间这沉默的空气一样,没有温度。
“今天晚上部门聚餐,庆祝项目上线,可能要晚点回来。”我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她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冰箱里有剩菜,你要是不回来吃,我就自己热一下。”
“知道了。”我站起身,拿起玄关处挂着的电脑包。她也跟着站起来,从厨房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的保温饭盒,递给我。“你的午饭。”
我接过来,饭盒是温的,一如既往。这饭盒是我和林慧结婚第二年她买的,她说外卖不健康,坚持每天早上给我准备午饭。最初的几年,我每天中午打开饭盒,都能感受到一种被爱包围的幸福。可渐渐地,这饭盒就只剩下了温度,里面的菜色,永远是那几样,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像一道被精确计算过的公式,完美,却毫无惊喜。
我们之间的话,也变得像这饭盒一样,只剩下功能性。提醒对方缴水电费,商量周末谁去开家长会,讨论下个月的房贷。我们像两台精密协作的机器,维持着这个家庭的运转,却早已忘记了如何拥抱。
到了公司,我把饭盒放进工位的抽屉里,开机,开始一天的工作。我的工位正对着苏晴。苏晴是项目组新来的骨干,比我岁,名校毕业,能力很强。她人很安静,平时话不多,但工作上极其认真,偶尔遇到难题,会蹙着眉,用笔杆轻轻敲着自己的下巴,那样子很专注,像个解题的学生。
我们交流不多,仅限于工作。她会说:“陈哥,这个接口的数据麻烦你再确认一下。”我则会回:“好的,没问题,我马上看。”我们之间,隔着显示器和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是办公室里最安全、最标准的同事距离。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茶水间用微波炉热饭,办公室里弥漫着各种饭菜混合的味道。我打开林慧准备的饭盒,是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我正吃着,苏晴端着她的饭盒坐到了我对面的空位上。
“陈哥,也带饭啊。”她对我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
“嗯,习惯了。”我点点头。
她的饭盒是玻璃的,里面是色彩鲜艳的蔬菜沙拉和几块烤鸡胸肉,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酱料盒。看起来清爽又健康。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太会做饭,就会弄这些简单的。”
“挺好的,比我这个强多了。”我指了指自己饭盒里油汪汪的青椒肉丝,自嘲地笑笑。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林慧准备的饭盒,有些油腻了。
“嫂子手艺真好,每天都给你准备,真羡慕。”苏晴由衷地赞叹道。
我心里一动,不知该怎么接话。是啊,在外人看来,这是多大的福气。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日复一日的“福气”背后,是怎样一潭沉寂的死水。我们聊了几句关于健身和饮食的话题,我才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有些沉闷的女孩,其实很健谈,也很有趣。
那天下午,我们因为一个技术细节讨论了很久,她提出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解决方案,让我眼前一亮。我们并肩站在白板前,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像柠檬草一样的清香,和林慧身上那种洗衣液混合着厨房油烟的味道完全不同。
我必须承认,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我很快把这种感觉归结为对优秀同事的欣赏。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陈阳,我对自己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2章 失控的酒局
部门庆功宴定在了一家热闹的火锅店。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项目成功的兴奋。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我自然成了被灌酒的重点对象。
“陈哥,这次项目多亏了你,这杯必须干了!”
“陈阳,别养鱼啊,我干了,你随意!”
推杯换盏之间,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我本身酒量就不好,几轮白酒下肚,胃里翻江倒海,看人都是重影的。我记得自己大着舌头,和同事们吹着牛,说着一些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的豪言壮语,引来阵阵哄笑。
苏晴就坐在我斜对面,她没怎么喝酒,只是小口喝着饮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安静地看着我们这群男人发疯。偶尔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会对我露出一个略带担忧的眼神,然后迅速移开。
酒局进行到后半场,我已经彻底断片了。我只记得后来大家开始唱歌,鬼哭狼嚎的声音震得我头疼。我撑不住,想到外面透透气,刚站起来就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胳膊。
那只手纤细,但很有力。我借着力站稳,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是谁。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一张温柔的脸,眼神里满是关切。是苏晴。
“陈哥,你喝太多了,我扶你出去坐会儿吧。”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些许酒气。
我点点头,任由她搀着我,穿过吵闹的人群,走到火锅店外面的露台上。晚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点点。我靠在栏杆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谢谢你。”我含糊不清地对她说。
“没事,你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我接过来,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我转过头看她,她就站在我身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夜色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她没有看我,而是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一刻,酒精、夜风、还有身边这个陌生的、却又让我感到一丝安心的女人,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催生出一种危险的错觉。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和林慧还在热恋的时候。有一次我也是喝多了,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和爱意。可现在,如果我这样醉醺醺地回家,她大概率只会皱着眉,递给我一杯蜂蜜水,然后转身去收拾我吐脏的衣服,全程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进去玩?”我问她,舌头还是有些打结。
“里面太吵了,我不太习惯。”她轻声说,“而且,看你一个人出来,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戳了一下。有多久没人对我说过“不放心”这三个字了?林慧只会说“早点回来”、“少喝点”,那是一种责任和义务,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酒精彻底冲垮了我的理智防线。我看着苏晴的侧脸,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几缕发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我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苏奇的理智在做最后的挣扎。可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微微侧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她的眼神清澈,像一汪泉水,映出了我此刻狼狈又失态的模样。
就在那一瞬间,我彻底崩溃了。我把她看成了林慧,那个很多年前,会因为我喝醉而心疼不已的林慧。
我向前一步,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老婆,我好累啊……”
第3. 章 桌下的触碰
苏晴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我能感觉到她肩膀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那一秒钟,露台上的风仿佛也静止了,只剩下远处城市的喧嚣,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也许只有一两秒,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才轻轻地、试探性地推了推我。“陈哥,你……你认错人了,我是苏晴。”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的慌乱。
“苏晴……”我迷迷糊糊地念着这个名字,酒精让我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我抬起头,努力聚焦,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理智告诉我,她不是林慧。可情感上,我却贪恋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暖和被关心的感觉。
我的失态让她不知所措。我看到她咬了咬嘴唇,眼神躲闪,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重新扶住我:“你醉得太厉害了,我送你回去吧。”
后面的事情,我记得更模糊了。我好像是被她和另一个男同事一起塞进了出租车里。在车上,我靠着车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隐约中,我似乎听到她轻声问司机:“师傅,麻烦开稳一点。”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阳光刺眼,我躺在自家的床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林慧已经上班去了,餐桌上放着一杯蜂蜜水和一张字条:“醒了把水喝了,衣服换下来我晚上洗。”字迹娟秀,一如既往的妥帖,也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坐在床边,昨晚的片段开始像潮水一样涌入脑海。火锅、白酒、KTV,还有……露台上,苏晴的肩膀,以及我那句荒唐的“老婆”。
“完了。”我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后怕攫住了我。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混账的事?我不仅对一个女同事行为失当,更重要的是,我在她面前,暴露了自己婚姻中最不堪、最脆弱的一面。我几乎不敢想象,今天到了公司,该如何面对苏晴。
怀着一种奔赴刑场的心情,我洗漱、换衣服、出门。一路上,我想了无数种开场白,是该郑重其事地道歉,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无论哪一种,都显得无比尴尬。
到了办公室,我一眼就看到了苏晴。她已经坐在工位上了,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侧脸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也许,她决定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翻篇了。
我悄悄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包,打开电脑,全程不敢看她一眼。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和空调出风的声音。我假装专心致志地处理邮件,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无法控制地飘向对面。
她好像完全没受影响,和平时一样,专注、高效。这让我既松了口气,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上午的例会,我和她并排坐着。会议冗长而乏味,我却如坐针毡。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柠檬草香气,这让我的思绪完全无法集中在PPT上。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的小腿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缩回腿,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可几秒钟后,那只穿着平底鞋的脚,又一次,更明确地,从办公桌底下,踢了我的脚踝一下。
那一脚,不重,带着一种试探和提醒的意味,像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
我猛地转头看她。她没有看我,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幕布,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那一刻,我所有的紧张、尴尬、悔恨,瞬间被一种更复杂、更危险的情绪取代了。我明白了她这一脚的意思:我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但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我的心,彻底乱了。
第4章 两种味道
那一脚之后,我和苏晴之间那层薄薄的、名为“同事”的窗户纸,算是被彻底捅破了。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喝醉的夜晚,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我们的交流不再仅限于工作。午饭时,她会很自然地坐到我对面,和我聊起最近看的电影,或是周末去了哪家有趣的咖啡馆。她的饭盒里偶尔会出现一些新花样,比如她自己尝试做的、卖相不太好的寿司,她会夹一个给我,笑着说:“陈哥,你当小白鼠,帮我尝尝味道。”
我也会在下午茶时间,多点一杯咖啡带给她。她总是先是推辞,然后在我坚持下,笑着收下,说一句“谢谢陈哥”。我们之间的互动,微妙而默契,像一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无声的双人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舞步的含义。
我开始不自觉地拿她和林慧做比较。
苏晴身上的味道是清爽的柠檬草香,而林慧身上永远是油烟和洗衣液混合的味道。苏晴会和我讨论一部电影的叙事结构,而林慧只会问我电影票是不是用了优惠券。苏晴会在我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后,眼睛亮晶晶地对我说“陈哥你太厉害了”,而林慧在我升职加薪那天,也只是平静地说“挺好,下个月房贷压力能小点了”。
我知道这种比较很不公平。林慧为这个家付出了她的全部青春和精力,她被日复一日的琐碎磨平了棱角,磨去了曾经的光彩。她不是不爱我,只是她的爱,变成了那个恒温的饭盒,实用、可靠,却失去了最初的热情。
而苏晴,她像一扇突然被推开的窗,让一阵新鲜的、带着未知气息的风,吹进了我沉闷如一潭死水的生活。
有一次加班,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夜深了,我揉着酸痛的脖子,站起来去倒水。路过她座位时,发现她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我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灯光下,她的睡颜很安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看到她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我心里一动,这本书,我和林慧也有一本,是当年我们热恋时一起买的,现在,它正静静地躺在书架的最底层,落满了灰。
我鬼使神差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想轻轻地给她披上。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她忽然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看到我手里的外套,她瞬间明白了什么,脸颊“唰”地一下红了。
“我……我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我结结巴巴地解释,感觉自己像个做贼被当场抓获的笨蛋。
“谢谢。”她低下头,小声说。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收拾东西,一起下楼。在公司门口,我们道别。她走向地铁站,我走向停车场。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家,林慧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洗漱,躺在她身边。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想,我到底想要什么?是苏晴带来的新鲜感和被理解的慰藉,还是林慧给予的安稳和无法割舍的亲情?我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一边是平淡但安全的陆地,另一边是充满诱惑却深不见底的深渊。
第5章 未发出的消息
矛盾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爆发了,导火索是一件小事。
那天我陪儿子李航去上补习班,回来时路过一家新开的书店,就进去逛了逛。在书架上,我看到了那本《挪威的森林》。我拿起来,翻了几页,那些熟悉的句子,让我想起了苏晴,也想起了我和林慧已经褪色的过去。
我买下了那本书。
回到家,林慧正在厨房做饭。我把书随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吃饭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本书,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突然买这本书?我们不是有一本吗?”
“那本太旧了,找不到了吧。正好看到,就又买了一本。”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她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饭。可我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晚饭后,她收拾碗筷,我在客厅陪儿子玩。等儿子回房睡觉后,她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封面已经泛黄的《挪威的森林》。
她把那本旧书,和我新买的那本,并排放在茶几上。
“找到了,”她说,声音很平静,但平静得让我心慌,“就在书架最下面一层,你结婚前买的那些书放在一起。”
我看着那两本书,一本崭新,一本陈旧,像极了我和苏晴,以及我和林慧的关系。我无言以对。
“陈阳,”林慧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能有什么事。”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以前从不失眠,现在半夜两三点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你以前从不注意穿着,现在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在镜子前照半天。你以前手机随便放,现在连洗澡都要带进浴室。”她一条一条地数着,每说一条,我的心就沉一分,“还有,你上周的外套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不是我的,也不是洗衣液的味道。”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原来在她眼里,我像个透明人,所有的变化都无所遁形。
“你别胡思乱想,就是最近项目压力大。”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林慧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疲惫和悲哀。“陈阳,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向左下方看。这个习惯,十年了,一直没变。”
那一刻,我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我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沙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只问你一句,这个家,你还要不要?”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和深深的倦意。我想起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想起了我们买第一套房子时,她兴奋地规划着每一个房间的布置;我想起了儿子出生那天,她躺在病床上,虚弱却幸福地对我笑。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怎么可能不要这个家?这里有我所有的过去,有我无法割舍的责任和亲情。
“要。”我听到自己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个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我拿出手机,打开了和苏晴的聊天界面。我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发给我一个技术文档的链接。
我手指颤抖着,在输入框里打下了一行字:“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我盯着那行字,久久没有按下发送键。我知道,一旦按下,那扇为我打开的、透进新鲜空气的窗,就将永远关闭。我内心挣扎着,痛苦着。
最终,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那行消息。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我不能再给她任何希望,也不能再给自己任何退路。
那一夜,是我失眠最严重的一晚。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6章 回归的温度
第二天是周一,我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
林慧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看着熟悉的灶台和厨具,我感到一阵陌生。结婚这么多年,我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食材,摆放得井井有条。
我学着林慧的样子,笨拙地煎了两个鸡蛋,烤了几片面包,热了一杯牛奶。等我把早餐端上桌时,林慧正好从卧室里走出来。她看到餐桌上的早餐,愣住了,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你……怎么起这么早?”她问。
“睡不着,就起来做个早饭。”我不敢看她,低头喝着牛奶,“你快吃吧,一会儿要凉了。”
那顿早餐,我们依然没什么话,但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阳光照在餐桌上,给煎蛋镀上了一层金黄,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早晨,其实很温暖。
到了公司,我刻意避开和苏晴独处的机会。午饭时间,我没有去茶水间,而是拿着饭盒去了楼下的公共休息区。下午,她像往常一样,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点咖啡,我回了一句:“不了,谢谢,今天喝茶。”
她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没有再回消息。
下班的时候,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她忽然叫住了我:“陈哥。”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站在自己的工位旁,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我读不懂的情绪,或许是失落,或许是了然。
“没什么,”她最终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勉强,“就是想说,你那件外套,上次落在公司了,我帮你洗干净了,放在你抽屉里。”
“哦,好,谢谢。”我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我没有勇气去打开那个抽屉。
从那天起,我开始学着重新经营我的婚姻。我不再把家当成一个只需要回来睡觉的旅馆。我开始分担家务,学着做几道林慧爱吃的菜。我会在周末,主动提议带她和儿子去公园,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林慧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些改变。她只是默默地接受着。我们之间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我们会聊起儿子学校的趣事,会讨论一部新上映的电影,甚至会像年轻时一样,因为某个观点不同而争论几句。
那个恒温的饭盒,里面的菜色也开始有了变化。有一天中午,我打开饭盒,发现里面是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我愣住了,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到林慧做的这道菜是什么时候了。
我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今天的饭很好吃。”
过了很久,她回了两个字:“你也是。”
我看着那两个字,眼睛忽然有些发酸。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正在一点点融化。
我和苏晴,则彻底退回到了普通同事的位置。我们见面会点头示意,工作上依然会交流,但再也没有了那些心照不宣的眼神和桌下的触碰。她桌上的那本《挪威的森林》不见了,换成了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籍。
我们都默契地,把那个喝醉的夜晚,和之后那段短暂的暧昧,埋葬在了心底,谁也不再去触碰。
第7章 阳台上的风
几个月后的一个秋夜,风很凉。我和林慧吃完晚饭,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里散步。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聊着天,从儿子的期中考试成绩,聊到我公司里的人事变动。气氛很平和,就像一对相伴多年的普通夫妻。
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林慧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路灯的光线很柔和,我看到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陈阳,”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有些不解。
“谢谢你,还愿意回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那天晚上,我很害怕。我怕你会说出那个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心里一震,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有些凉,我用力抱紧了她。
“对不起,”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我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阳台上的风,办公室里的柠檬草香,桌下的那一脚,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我抱着怀里这个真实的、有温度的女人,心里无比清晰地知道,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我不知道苏晴后来怎么样了。年底的时候,我听说她接受了公司的外派,去了南方的分公司,据说,那边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她走的时候,我们项目组一起吃了顿散伙饭,我因为要接儿子放学,提前离席了。
我们没有单独道别。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她是我平淡生活里的一场意外,一场短暂的、让我看清自己内心的风暴。风暴过后,生活回归正轨,而我,也在这场风暴中,学会了如何去珍惜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
生活终究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爱情和奋不顾身的抉择。更多的时候,它是由无数个平淡的日子,一顿顿寻常的饭菜,和身边那个陪你从青丝到白发的人组成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喝醉的庆功宴,我没有去露台,而是提前回了家。林慧给我开门,她没有皱眉,而是对我笑了,露出了那两个久违的、浅浅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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