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沉沦（1）

作者：苗卫芳

一

有一个现象，M一直感到有些奇妙，那就是，所有他谈过的对象，在分手后，几乎没一个主动把他删除或拉黑的，联系方式一直保留，无论是手机号、微信还是QQ等。当然，这些“前女友”的联系方式，很多就此便在通讯录里“沉睡”了下来，一般情况下，犹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但只要想联系，没有一个失联的，电话能打通，信息也能发过去，尽管对方不一定回复，但M知道，对方肯定是能看到的。

而有的“前女友”，甚至仍与M在微信上继续互动，双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似朋友又似情人的关系。

当然，这种所谓的“情人关系”，纯粹是精神上的，或者说是柏拉图式的，仅仅限于微信上的聊天，顶多偶尔打个视频电话，尽管聊的“尺度”可能会非常大，个别堪比最黄的色情小说，但若M提出线下见面，正式恢复关系，然后走入婚姻，对方便又即刻明确表示拒绝。

而有的则似断似连，平时联系极少，M如果主动联系，对方基本不会回应，但有时，对方却又会主动联系他——兰质洁就是这样的一位女性。

当然，兰质洁与M的其他前女友有所不同的是，二人差一点儿走入婚姻，只是在最关键的一步，功亏一篑，最终失之交臂。

M与兰质洁是在七八年前，经一位比较熟络的同事介绍认识的，兰质洁是这位同事的表妹。那时，她已年近四十，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但由于长相甜美，又善于打扮，看起来好像只有三十来岁！当时，她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任售楼部主管，据其表姐说，她在自己的这个一亩三分地里，拥有绝对的权威，她手下的六七个“置业顾问”都对她伏伏贴贴，她可以随意对她们发号施令。

介绍完表妹的大致情况，同事强调道：“M，娶了我这表妹，可是你一辈子的福气！她特能干，售楼部的工作，主要就是看员工的能力，每售出一套房，都会拿到一笔不菲的提成，听我姑姑说，效益好的时候，一年挣十几万不在话下，她自己有房有车，你们能成了多好！但她有点儿女汉子的气质，就看你能不能HOLD得住了！你看你，每天骑个破电动车上班，如果能把我表妹拿下，让她给你买台车，你也尝尝吃软饭的滋味，哈哈！咱们当老师的，辛辛苦苦一个月，挣这么仨核桃俩枣儿的，你也四十多了，又没什么家底儿，年老多病的父母估计也只能给你添个负数，不娶个富婆，什么时候才能在县城买得起房和车，把婚结了？”

“哈哈，王老师你真会开玩笑！这么成功的女性，我还是敬而远之吧，想都不用想，我肯定搞不定，咱们同事多年了，我这点儿出息，你又不是不清楚。”

王姐半开玩笑地说：“不行！我这表妹你必须得见一见，这是姐给你下达的任务，必须完成！”继而王老师又正色道：“这是我姑妈反复委托给我的任务，老人嘛，哪个不为儿女的婚事操心？我姑觉得老师可靠，让我一定从教育系统给我这表妹介绍一个，说好多次了！但你也知道，纵观咱们单位，单身男老师们，不是已经订婚，就是已经有对象了，倒是女光棍们大把大把的，好让我为难啊！所以嘛，我只好向你下手了！不管成与不成，你好歹见一面，哪怕去支应一下呢，否则，见了我姑姑，我都得躲着走了。”

“你表妹那么优秀，对象还不是挑着捡着？怎会这样愁？”M说。

“嗨！你难道不清楚，如今，在城里，女孩子们，越是优秀，才越会剩下呢！”

“唉，也是……”

“那就说定了，现在，我就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加上她，先微信上谈一谈，然后选个日子，见个面。”王老师说。

“那好的，多谢你啊！”M说。

“我也得谢谢你！同时替我姑姑姑父谢谢你，你们要是谈成了，算是替他们解决了一个老大难。”

“问题有这么严重吗？”

“有！两个老人年龄越来越大了，我姑每天都在说，等哪一天，他们老两口走了，扔下这个女儿在世上，可怎么过，老太太经常哭呢，唉！这么优秀的表妹，却连一个合适的男人都找不到，这世道，也真是变了！”王老师感叹道。

“怎么会找不到！是在优中择优，这才慢慢单下来了。”

“嗯，总不能不管阿猫阿狗随便提溜出一个来就嫁了吧！咱们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有编制，工作稳定体面，老了也有一份保障，与一般体制外谋生的人相比，还是被高看的！好了，你现在就申请加她微信，我给我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们谈上了，让她别再着急了。”王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