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文｜吴钩随笔
搬家这事，已经快一年了。
去年12月17日，把妈妈从宜昌接到汉口。
我以为她会喜欢。
小院子。可以晒太阳。
花盆沿墙一溜摆开。
轮椅推过，叶子挠过她的手背。
我想：够了吧。她会满足的。
结果——
她每天只说一句：我想回宜昌。
我懂她。也不懂她。
爸爸埋在宜昌。
他们在那儿住了二十多年，烟火气都在那儿。
人老了，往回望。
但我也要往前走。
退休后要多去香港陪老公。
她不会去香港，我便提前在汉口置了小房。
阿姨照护。哥哥在旁。
路线规划得像一张安全网。
可她不认这张网。
她说：房子太小。
哥哥苦笑：房子再大，她也只爱在家看电视。
我叹：小不小，根本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在宜昌有“情感地址”。
小事最磨人
她忽然爱美。
夏天念叨着连衣裙。
我给她买了两件短袖，她喜欢。
前天换成羽绒裤。非要新的。
“你穿过的我不要。”
“有洞。”
“我要回宜昌，得穿好的。”
我愣住了。
去一趟老城，也要“体面”出场。
我解释，没用。
她记不住逻辑，只记得情绪。
她不是在要裤子，她在要“被重视”。
哥哥去看她，她又让买。
哥哥说：裤子得试。
她回我信息：我从来不穿补丁衣服。
言外之意——
你别糊弄我。
我在线下单。
第二天到货，穿上，嫌厚。
腰也紧。退货。
她不懂流程，只会追问：你给我买了没？
说真的，带老人出门，比带孩子难。
孩子听你的。
老人要你听她的。
吃的，用的，睡的，全要备。
漏一件，后面几天全是碎碎念。
你不是在旅行，你是在带一个时代迁徙。
真相：她要的不是道理，是控制感
我花了很久才明白——
和年迈父母的冲突，不是观念之争。
是失控与控回来的拉扯。
她失去很多：
身体的速度，朋友的圈子，先生的陪伴。
于是，她要在可见的小事里赢回来一点分：
这条裤子行不行；
这盘菜老不老；
这趟路今天就出发。
小事，变成她的最后阵地。
你若硬拦，她就只会更大声。
你解释，她感受不到被爱；
你沉默，她觉得你变冷。
你以为在沟通，她以为在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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