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詹小注:
11月13日,是老范逝世15周年忌日。
15年前,我出差在外,于13日返京。
谁知刚下飞机,秘书小顾打来电话,
告诉我,老范已于当天去世的消息,
我一下蒙了,站在那里,泪湿眼眶!
当天夜里,心潮难平,遂草就此文。
欲哭老范却无语
老范,范敬宜去世了!
刚下飞机,惊闻噩耗!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上个月,10月18日,我们不还在北京医院见面吗?
老范斜倚床头,笑容满面,慈祥依旧。
不还一边吃着我的杨乔带去的血柚,
一边与我们谈笑风生吗?
虽然略瘦了些,气色不还挺好的吗?
怎么,怎么,突然间,才二十来天,
老范就走了,永远永远地离开我们了!
这是真的吗?
不敢相信!
不愿相信!
但,确实是真的。
已经无可更改!
欲哭无泪,欲说无语!
回到家里,茶饭无心。与杨乔说起此事,
杨乔眼睛红了,转过身去,久久不说话!
老范,真是好人哪,您,怎么就走了呢?
不由想起,刚到报社,您叫我们称您老范,别叫范总。
不由想起,短短两年,经济日报生机勃发,面貌一新。
不由想起,年限未到,您专门出题给我评上高级职称。
不由想起,读党校时,您夜里特地给我捎来聚餐点心。
不由想起,保定挂职,您曾专程前来看我,嘘寒问暖。
夜已深,不能再写什么,也写不出什么,
只有匆匆草就此文,贴于网上,
此时的北京医院,一定很安静,
非常非常安静……
老范,您还在那间病房吗?
您还会一边招呼我们坐下,
一边不好意思地说,袜子都没穿,光着个脚,多不礼貌……
您,还会那般醇厚,那么儒雅,那样慈祥,
微微笑着,看着我们吗?
是的,我相信,一定会的!
恩师走好。
老范安息。
(11月13日夜12点,草于家中)
老詹再记:
11月21日,参加老范追悼会以后,
回到家中,心情仍久久不能平静,
打开电脑,沉默无语,写下文章,
记述北京医院与老范见面的情景……
同老范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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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中旬,人民日报秘书处小顾告诉我,老范又住院了!
这次,情况不是太好。
回家后,与老伴商量,一定得到医院看望老范。
带点什么好呢?前些日子,曾吃到一种刚面世的血柚,肉红如血,汁甜似蜜,非常可口,给病中的老范带去,再合适不过!
起一大早,与老伴杨乔来到西四环岳各庄水果市场,找到早已认识的小赵姑娘,左挑右选,买了一箱,又请小赵精心另做一个果蓝。下午,来到老范住的北京医院。
小詹吗?电话里,老范得知我们就在楼下,高兴地说,来吧来吧,知道在哪间屋吗,我等着你们!
办手续,填单子,进大楼。
刚上电梯,老范又打来电话,喂,小詹,进来了吗?找到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电梯里,我回答。
走进病房,见到老范,太高兴了!他正微笑着,坐在床上,还是我们心目中那位慈祥、儒雅、宽厚的长者!
见我们进来,老范一边招呼坐下,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刚洗完澡,袜子都没穿,光着个脚,多不礼貌!
没关系的,这样才随便呀。我们走上前去,伸出双手,与老范相握。
坐下仔细端详,老范比过去略瘦些了,白头发也多了,但看上去精神很好,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老范说,见到你们,真是高兴!说着,欠了欠身子,要想坐直起来。杨乔急忙上前,垫上枕头,护工又将病床后侧摇起来。我们扶老范躺下说,这不蛮好嘛,又不是外人!
您躺下吧,老范。
好的,我听你们的。
老范微微一笑,像小孩一样顺从地斜躺下来。说话间,护工找来小刀,我将血柚仔细剥开,一瓣一瓣,置于碟中,递到老范面前。
他拿起一块,咂着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好吃吗,老范?
好吃,好吃!北京还有卖这个的吗?
当然有啦!说起买柚子,可有意思了。杨乔聊起了我们与卖柚姑娘小赵的交往。姑娘听说我们是去看一位受人尊敬的老领导,特地挑了又挑,选了又选,还只肯收我们不多的钱。
是吗?这小姑娘真好!老范兴致勃勃听我们聊天。此时此刻,他是最开心的了。
与老范平静愉快地聊天,不由回忆起他在经济日报当总编辑时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记得老范到报社当总编,是1986年,当时,他才五十出头,我们也只是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刚一见面,老范就说,以后,你们就叫我老范吧,都不要叫范总好吗?他那谦和的态度,儒雅的气质,一下就拉近了和大家的距离。
自那以后,作为报社一把手,老范带领报编辑记者和全体员工,把报纸办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经济日报也被读者称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风向标”、“全国最有影响力的经济类报纸。”发行量最高时达160多万!
我们聊起在全国影响极大、被评为中国新闻奖唯一特等奖的报道《关广梅现象》,聊起老范策划并手书标题的系列报道《香香臭臭说广东》、《快快慢慢说上海》、《穷穷富富说江西》,聊起令人耳目一新的《“小机”斗“大机”》,《开封何时能“开封”》……
我说,老范,您走以后,大家都非常怀念,觉得您在的时期,是经济日报最有活力、最有影响力,也是大伙儿干得最有意思、最有奔头的时期!
是呀,老范不胜感慨。微微眯眼,笑着说道,那也是我办报最有意思、最值得留恋的时期。那时,你们都还年轻,经济日报出了多少人才呀!
后来,老范调人民日报。再后来,退休后到清华新闻传播学院担任院长。我们见面虽然少了,联系却从未中断,只要发表一篇好文章,老范总要打来电话,鼓励一番。
记得前些年,我曾采访小区楼下一家小吃店,精心撰写了安徽农民来京打工的通讯《苏增喜一家的幸福生活》,发了半个版。
老范读后,非常高兴,把我好一通夸奖!说小詹呀,记者就该好好关注这些社会底层的劳动者!我每天回家路上,也常常碰到一个收废品的小伙子,骑着个板车,后面拉着老婆孩子,边走边聊,其乐融融,非常开心。这样一家人,让人挺羡慕的!
今年3月,我也退居二线。人退下来了,笔不能丢。4月初,写了一篇《》发上博客。老范看了,来电话说,小詹呀,谢谢你还这么惦记着我,我真有这么好吗?我说,老范,你真有这么好,比写的还要好!
大家聊兴正浓,忽记起临来时秘书小顾的叮嘱,探视不要超过十五分钟!一看时间,快一个小时了,赶忙告辞!回来路上,杨乔说,老范喜欢血柚,下次来,我们再带点!还得给老范炖个酸罗卜老鸭汤,开胃,有营养,他肯定爱吃!
未过多久,我到外地出差,11月13日返京。头天下午,老伴电话里说,她已把老鸭汤炖好了。等我回北京,就去看老范!
谁知刚下飞机,秘书小顾打来电话,告诉老范当天去世的消息!我一下蒙了!泪水不由涌了出来……
怎么也想不通,那天,老范的精神还那么好,他还和我们聊了那么多,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回家翻开与老范的合影,仔细端详,心里一阵一阵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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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呀老范,您不能走,您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们还有那么多龙门阵没有摆完!
老范,我们想念您。
永远想念您!
(2010年11月21日,参加老范追悼会后,记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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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成名作《莫把开头当过头》在全国引起极大反响,引领了时代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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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在《辽宁日报》工作期间,到田间地头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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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刚到时的《经济日报》领导班子,左三为总编辑老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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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书画俱佳,挥毫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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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为《文史参考》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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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的中国画,古意盎然,颇具文人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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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追悼会于2010年11月21日在京举行。首都千人送老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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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学子送别范爷爷。
老范那篇在全国反响极大的成名作,《人民日报》于1979年5月16日头版转载
分清主流与支流 莫把开头当过头
编者按:党的三中全会精神,有力地推动着各方面工作向前发展,受到广大群众、干部的热烈欢迎。但是,正如《辽宁日报》记者写的这篇述评所说的一样,三中全会确定的方针、政策,如尊重生产队自主权,在基层才刚刚开始贯彻,有些同志就叫嚷什么“强调自主权过头”了。有一部分县社干部搞瞎指挥,搞强迫命令搞惯了,现在老办法行不通了,就大喊什么下面“不听指挥”呀,“乱了套”呀。究竟自己指挥得正确不正确?下面的意见有没有道理?根本不去了解。还有一些领导同志,对三中全会确定的方针、政策,本来持怀疑态度,甚至有抵触情绪,自己又不深入调查,看看群众和基层干部在想些什么,实际情况是怎样,一听到有人叫“过头了”,自己也跟着叫起来;或者把工作中出现的一些属于支流的问题当作主流。这说明一些同志的思想仍然处于僵化或半僵化状态。要改变这种状况,最好是这些同志自己到基层走一走,听一听群众和干部的呼声。作为新闻工作者,要象《辽宁日报》记者范敬宜同志那样,多搞一些扎扎实实的调查,用事实来回答那些对三中全会精神有怀疑、有抵触的同志。
《辽宁日报》记者范敬宜述评辽宁省农村形势: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听见这样的埋怨声:“生产队自主权强调过头了,现在下面都不听指挥了……。”
说这类话的,不仅有县社干部,也有城里的机关干部,有的还列举了许多当前农村中出现的问题,似乎这一切都应该归罪于生产队有了自主权。
事情果真是这样吗?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们走访了一些社队。
在采访过程中,我们向许多农村干部和社员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今年农村最大的变化是什么?”普遍的回答是:“活起来了!”这个“活”字,很形象地概括了生产队有了自主权以后,在政治、经济、生产、生活上出现的生动局面。人们对“活”字感受如此深刻,绝非偶然:过去十多年,在林彪、“四人帮”及左路线的干扰下,生产队自主权遭到肆意践踏、剥夺和侵犯,生产队不用说因地制宜地确定合理的经济结构和生产布局,就连种一亩土豆、一亩谷子都成了犯罪,生机勃勃的千村万户被弄得万马齐喑,死气沉沉。党的三中全会以后,随着发展农业的两个文件深入贯彻,生产队自主权重新摆到了它应有的地位,人们哪能不由衷地高兴!但是,不能设想,林彪、“四人帮”在十多年中造成的影响,可以在短短几个月消除净尽。在贯彻尊重生产队自主权政策的过程中,阻力还是很多的。从目前来看,在不少生产队,自主权还仅仅意味着在作物地块和品种的选择上有了一点余地,其他还谈不上;而有些生产队,连这点权利还没有得到。有的队干部和社员对我们说:“我们只有劳动权,没有自主权。”这种现状告诉我们:尊重和保护生产队自主权的工作,现在只能说刚刚开头,没有理由可以认为已经“过头”。
那么,有了自主权的生产队是不是都“不听指挥”了呢?我们还是多看事实吧!有一个县,也曾被人描绘成自主权多得“乱了套”,可是一调查,今年高产作物和经济作物面积都不折不扣地完成了国家计划。天下哪有这样“不听指挥”的生产队!后来我们渐渐摸到了一个“窍门”:遇到埋怨下面“不听指挥”特别厉害的干部,就叫叫真,请他提供一个“最不听指挥”的典型,一下子就“将军”了,因为这样的典型确实很难找。这说明,有些干部,特别是上面的干部,并没有亲自调查研究,而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绝大多数生产队都是懂得如何正确行使自主权的,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的。那种企图摆脱党的领导、不顾国家计划、不听正确指挥的生产队虽然也有,应当做好他们的工作,处理好自主权同党的领导的关系,但这样的生产队只是极少数,我们不能以偏概全,把支流当作主流。再说,对于“不听指挥”,也要作具体分析:究竟是正确的指挥,还是错误的指挥、瞎指挥?事实上,凡是指挥受阻的地方,一般都事出有因。我们问过一位县委书记,今年在哪些问题上卡过壳,他很坦率地举了三件事:第一件是某项县办水利工程继续平调生产队的劳力;第二件是不经试验就大面积推广某种作物;第三件是在播种时间上不顾实际情况又搞了“一刀切”。他说:“这不能怨下面,应该从上面来检查。过去生产队遇到这种情况,都忍气吞声,现在他们敢说话、敢抵制了,这应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可惜能够这样严以解剖自己的领导干部,现在不是很多。
尊重生产队自主权既然是这样一件大得人心的好事,为什么会遭到这么多非议?通过调查,我们感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十多年来有些干部受林彪、“四人帮”极左路线的影响较深,思想完全从禁锢中解放出来需要有一个过程。有的老干部忘记了群众路线的老传统,也习惯于那种官僚主义、强迫命令的手段了;有些比较年轻的干部,从当干部那一天起,就没有听说过生产队还有什么自主权,接触的就是“挖修根”“拔修苗”以及“一声雷”“一刀切”那一套,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看到原来唯命是从的基层干部居然敢于提出不同意见,就认为大逆不道,“乱套了”,甚至对党的政策也产生了怀疑。这恰恰从反面说明,各级领导干部解放思想,是保证生产队自主权正确行使的关键。
尊重和保护生产队自主权是党的三中全会确定的发展农业生产的重要政策,我们一定要坚定不移地去继续贯彻落实。大量工作在等待我们去做。这里最重要的是领导干部对客观形势有一个清醒的、正确的估计,分清主流与支流,千万莫把“开头”当作“过头”。这是正确贯彻党的政策的前提。否则就会左右摇摆,贻误工作,甚至象毛主席讽刺过的那位好龙的叶公那样,天天念叨生产队自主权,等到自主权真正来临的时候,又惊慌失措,迷失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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