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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年,同学婚礼上我喝醉酒,留宿同学家,夜里睡错床,醒来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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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年,我们厂电工组的李伟结婚。

李伟是我师父带的最后一个徒弟,比我小两岁,但我们关系铁得跟亲兄弟似的。

婚礼在他们家那个大杂院里办,红双喜剪纸贴满了窗户,院子里支起十几张大圆桌,人声鼎沸,比过年还热闹。

我穿着我最好的一件的确良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我爸的深蓝色中山装,袖子有点长,我悄悄挽了两圈在里面。

就为这身行头,我早上在镜子前照了半个钟头。

没办法,林晚晴也来。

林晚晴是我们初中同学,后来考上卫校,毕业分在市人民医院当护士。

她跟我们这帮在工厂里混的,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烫成时髦的大波浪,站在人群里,白得发光。

我端着一杯橘子汽水,在她身边晃悠了三圈,愣是没敢开口。

心里那点事,跟揣了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撞得我肋骨疼。

“陈进,你杵那儿干嘛呢?属电线杆的?”

一声咋呼把我吓一哆嗦。

是张超。

他也是我们同学,他爸是厂子供销科的,家里条件好,从小就透着一股子高人一等的劲儿。

尤其是在林晚晴面前。

他今天穿了身崭新的灰色西装,头发抹了油,锃亮,像刚被牛舔过。

“我……我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我憋出一句。

张超皮笑肉不笑地拍拍我的肩膀,力气大得我一咧嘴。

“行了,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啊。”他声音不大,但刚好够旁边的林晚晴听见。

我脸刷一下就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林晚晴好像没听见,只是礼貌性地冲我们这边笑了笑,然后就被几个女同学拉走了。

那笑容,像羽毛一样,在我心上轻轻扫了一下。

痒痒的,又有点疼。

张超凑过来,压低声音:“陈进,不是我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得看看自己那身泥。”

我攥紧了手里的汽水杯子,玻璃杯壁冰得我指节发白。

“我吃什么肉,关你屁事。”

“嘿,你还来劲了?”张超乐了,“就你,一个月挣四十二块五,叮当响,拿什么跟人家林晚晴好?人家喝的咖啡你闻过味儿吗?人家用的雪花膏你见过瓶子吗?”

我脑子“嗡”的一声。

是,我没钱。

我就是个破技校毕业的,在机修车间里跟一堆铁疙瘩打交道,每天一身油污。

可这不代表我不能喜欢一个人。

“喝酒去!”我不想再跟他废话,转身就往酒席上走。

“喝?行啊,今天我陪你喝个够!”张超跟了上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婚宴开始了。

鞭炮声,祝酒声,划拳声,乱成一锅粥。

李伟和他媳妇小梅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过来。

到我们这桌,张超“噌”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李伟,恭喜恭喜!今天大喜的日子,咱们当同学的必须表示表示!”

他端起满满一杯白酒,“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说完,脖子一仰,一杯酒就见了底。

周围一片叫好声。

李伟不胜酒力,脸已经红得像关公了,他媳妇小梅在旁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我看不下去,站起来说:“李伟今天主角,不能喝太多,我替他喝。”

张超等的就是我这句话。

“呦,陈进够意思啊!”他立刻又给我满上一杯,“来,咱俩走一个!”

我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干了。

辣,像一团火从喉咙烧到胃里。

“好!”张超带头鼓掌,“够爽快!不过,一杯哪儿够啊?咱们同学这么多年感情,怎么也得三杯吧?”

他这是摆明了要灌我。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犟劲,可能是他刚才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刺激到我了,也可能是我看到林晚晴正朝我们这边看。

我想在她面前,至少得像个男人。

“三杯就三杯!”

我连干三杯。

脑子开始发飘,看东西都带重影。

张超还在那儿起哄:“陈进可以啊!酒量见长!来来来,为了我们和林大美女的友谊,再来一杯!”

他又提林晚晴。

我眼睛都红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我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杯。

只记得后来我站都站不稳,是被两个同学架到一边的。

我好像还吐了。

吐得天昏地暗。

胃里翻江倒海,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呕出来了。

恍惚中,我好像看见林晚晴递过来一条湿毛巾,还听见她跟旁边人说:“让他喝那么多干嘛呀……”

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责备。

我心里一暖,借着酒劲,傻乎乎地冲她笑了一下。

再后来的事,我就记不清了。

像做了一场漫长又混乱的梦。

梦里有轰隆隆的机器声,有张超嘲讽的笑脸,还有林晚晴那条淡黄色的连衣裙,在我眼前飘来飘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尿意憋醒。

头疼得像要炸开,宿醉的后遗症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我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

我摸索着坐起来,身上盖着一床薄被,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是烟味,也不是汗味,是一种……很干净的,像香皂,又像洗发水的味道。

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努力回想。

哦,对了,李伟结婚,我喝多了。

李伟家在郊区,离我住的单身宿舍太远,晚上没公交车了,李伟的媳妇小梅说,家里地方大,让我随便找个屋睡下。

应该是把我安排在哪个客房了吧。

我摸索着下床,想去找厕所。

脚刚沾地,就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是个女式的布拖鞋。

我愣了一下,没多想,可能是这屋里哪个女眷的。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一个轮廓。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书桌上好像还摆着些瓶瓶罐罐。

我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摸到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开了。

外面是条走廊,也黑着。

我借着酒劲和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厕所。

解决完生理问题,整个人清醒了一点,但头还是疼。

我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走廊尽头好像是两个房间。

我来的时候是哪个来着?

左边还是右边?

我记得小梅好像是随手一指,说“最里面那间”。

我凭感觉,推开了左边那扇门。

摸回床边,一头栽了上去,被子一拉,继续昏睡。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吵醒的。

天已经亮了。

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揉了揉眼睛,宿醉的头痛还在,但比半夜那会儿好多了。

我翻了个身。

然后,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被一道雷劈中,从头到脚,瞬间石化。

我的旁边,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我,蜷缩着身体,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在枕头上,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我能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和一小片光洁的后背。

空气中,还是那股淡淡的、干净的香味。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

空白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无数个念头如同炸开的烟花,在我脑子里乱窜。

这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咚咚咚,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大气都不敢喘,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把头往后挪,想看清她的脸。

就在这时,她动了一下。

轻轻地翻了个身,面朝我了。

当我看清那张脸时,我感觉我的呼吸都停了。

是林晚晴。

是她。

那张我曾在梦里描摹过无数次的脸,此刻就近在咫尺。

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嘟着,像个孩子。

恬静,美好。

美好得让我感到恐慌。

我完了。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我,陈进,一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喝醉了酒,爬上了我暗恋的女同学的床。

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了。

林晚晴呢?她的名声怎么办?

在89年,这种事,足够毁掉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

我必须马上离开!

在她醒来之前,在她发现我之前,我必须像个小偷一样,从这里消失。

我开始了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起床”。

我先是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胳膊从她枕着的头发下抽出来。

这个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的胳膊早就麻了,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上面爬。

但我不敢动,生怕一丁点的动静就把她吵醒。

然后,我掀开被子。

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把腿挪下床。

我的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床板“吱呀”一声轻响,吓得我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我赶紧停下,侧耳听了听林晚晴的呼吸。

平稳,悠长。

还好,没醒。

我终于双脚落地。

地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的衣服呢?

我低头一看,还好,昨天的衣服裤子都还在身上,只是皱得像一团咸菜。

我踮起脚尖,在屋里寻找我的鞋。

鞋就在床边。

我弯下腰,刚要伸手去拿,目光扫过床头柜。

上面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林晚情的单人照,她穿着护士服,笑得特别灿烂。

旁边,还放着几本《大众电影》和一本泰戈尔的诗集。

这真的是她的房间。

我不是在做梦。

这个认知让我更加手脚冰凉。

我抓起鞋,不敢穿,就那么提在手里。

然后,我像个真正的做贼的,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口。

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尖上。

终于,我摸到了门把手。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我毕生的温柔,缓缓地、缓缓地转动它。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响声。

门开了。

我闪身出去,又轻轻地把门带上。

整个过程,我连大气都没敢喘。

站在走廊里,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心脏还在狂跳。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手里提着鞋,狼狈得像个丧家之犬。

客厅里静悄悄的,沙发上、地铺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喝多了的同学。

鼾声此起彼伏。

我不敢惊动任何人。

我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绕过那些“尸体”,找到了我的外套。

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我的钥匙和皱巴巴的几块钱。

然后,我逃也似的,打开李伟家的大门,冲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很冷,带着一股尘土和煤烟的味道。

我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我不敢回头。

我沿着空无一人的马路,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跑得肺都快炸了,才停下来。

我扶着路边的一棵白杨树,剧烈地喘息着。

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昨晚到底是怎么进到她房间的?

我记得我从厕所出来,看到走廊尽头有两个门。

我推开了左边的。

难道我应该推右边的?

还是说……是小梅故意安排的?

不可能!小梅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林晚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立刻掐灭了。

更不可能!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荒唐的、要命的误会。

我喝醉了,走错了房间。

而她,可能因为也是客人,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而我,一个糊涂的醉鬼,闯了进去。

可我为什么没有被赶出来?

难道她睡得那么死,一个大男人躺在旁边都不知道?

还是说,她半夜发现了,但因为害怕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敢声张?

我越想越害怕。

我觉得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

我甚至不敢去想,当她醒来,发现身边躺过一个男人,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尖叫吗?会哭吗?会告诉李伟和小梅吗?

然后,这件事就会像病毒一样,在我们这帮同学里,在厂里,在医院里传开。

“听说了吗?机修车间的陈进,把人家林护士给……”

后面的话我不敢想。

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我完了。

林晚晴也完了。

我蹲在马路边,抱着头,感觉天都塌了。

那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

在车间里,师父让我去给一台车床换齿轮,我拿着扳手,对着一个螺丝拧了半天,拧得满头大汗,结果发现拧反了。

“你小子怎么回事?昨晚喝傻了?”师父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

我没敢吱声。

午饭也没吃。

我坐在食堂的角落里,脑子里全是林晚晴那张熟睡的脸。

我一遍一遍地祈祷。

祈祷她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

祈祷她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祈祷她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每一个小时都过得无比煎熬。

下班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几乎是冲出车间的。

我不敢回宿舍,也不敢回家。

我骑着我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晃荡。

我甚至绕到了市人民医院门口。

远远地看着那栋白色的楼。

我想,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上班了吗?

她还好吗?

我像个跟踪狂一样,在医院门口的树荫下,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黑透了,我才骑着车,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宿舍里,同屋的王胖子正在吃泡面,见我回来,头也不抬地问:“回来了?听说你昨天喝断片了,把李伟家院子里的那口水缸都给吐满了?”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别瞎说。”

我脱了衣服,爬上床,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上班,下班,两点一线。

我不敢去任何同学多的地方。

厂里有人跟我打招呼,我都以为他们知道了什么,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我。

我变得沉默寡言,神经兮兮。

王胖子都说我像是丢了魂。

我确实是丢了魂。

我的魂,一半留在了李伟家的那张床上,一半在无尽的恐惧和悔恨里煎熬。

一个星期过去了。

风平浪静。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没有传出任何流言蜚语。

李伟来车间找过我一次,笑嘻嘻地捶了我一拳:“你小子可以啊,那天晚上战斗力爆表,把张超都给喝趴下了!”

我干笑着,不敢接话。

我旁敲侧击地问:“那天……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李伟一愣,“哦,对了,张超那孙子,喝多了耍酒疯,非要去闹洞房,被他爸一脚踹回去了,活该!”

他说的都是张超。

一个字都没提林晚晴。

我稍稍松了口气。

也许,也许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也许林晚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她知道了,但她选择了沉默。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赦免。

我开始慢慢地恢复正常。

虽然心里那块大石头还悬着,但至少,我能正常吃饭睡觉了。

我甚至开始有了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和她之间,有了一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

这个秘密,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把我们俩牵扯在了一起。

虽然这个开头,荒唐得要命。

又过了一个星期。

那天我下班,在厂门口的包子铺买包子。

刚付了钱,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

手里的包子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道歉。

一抬头,我愣住了。

是林晚晴。

她也愣住了,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

我的腿都软了。

“陈……陈进?”她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但此刻在我听来,却像是法官的宣判。

“啊……是,是我。”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的包子……”她指了指地上的“惨案”。

“没……没事,我再买。”

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们俩就这么站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人来人往,嘈杂声,叫卖声,都像是离我们很远。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和她,以及我那颗快要爆炸的心脏。

最后,还是她打破了沉默。

“你……那天晚上,喝得太多了。”

她一开口,就提到了那天晚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审判终于来了。

我低下头,像个等待挨训的小学生,“我……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对不起什么?”她反问。

我猛地抬头看她。

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我……我那天……喝多了,我……我……”我“我”了半天,那句“我睡错床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太无耻了。

林晚晴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用说了。”她说。

我心里一沉。

她果然知道了。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急得快哭了,“我发誓,我就是喝糊涂了,走错了房间,我什么都没做,我……”

“我知道。”

她打断了我。

“你知道?”我愣住了。

“嗯。”她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别处,耳根有点微微发红,“我半夜就醒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她半夜就醒了?

那她……

“那你怎么……”我问不下去了。

“我怎么没叫?”她替我说了出来,“我叫了,你怎么办?我怎么办?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房间里睡了个男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是啊。

在那种情况下,她一个女孩子,能怎么办?

大喊大叫,把事情闹大,最后毁掉的是她自己的名声。

她选择了最委屈,也是最聪明的处理方式——忍。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有愧疚,有后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对不起。”我再次说,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林晚晴,真的对不起,我……我混蛋。”

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摇了摇头,“就当没发生过吧。”

“那怎么行!”我急了,“我……我得对你负责!”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什么叫负责?

我拿什么负责?

我一个月四十二块五的工资吗?

林晚晴被我这句话逗得,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你怎么负责?”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被她问住了。

我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我会对你好。”

这是一句最苍白,也最真诚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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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晴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我被她看得心慌意乱,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行了,别傻站着了。你不是要买包子吗?”

“啊?哦,对。”

我像是得了大赦,转身又去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

等我再回过头,她还站在原地等我。

“你……还没走?”我有点意外。

“我回家也路过这儿。”她说。

我们俩并排走在马路边上。

正是下班高峰期,自行车流像潮水一样。

叮铃铃的铃声,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我捏着手里的热包子,感觉手心都在出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的话说过了,负责的话也说了。

接下来呢?

我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她。

她目视前方,晚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她的脸颊。

她的侧脸,轮廓真好看。

“那个……”我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你……那天晚上,没吓着吧?”

“你说呢?”她斜了我一眼,“半夜醒来,身边多了个人,还是个醉鬼,一身酒气。”

我脸又红了,“我……我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她一笑,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我……我哪有。”我挠了挠头,嘿嘿傻笑。

“那天,张超是不是故意灌你酒?”她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那个人,从小就那样。”她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仗着家里有点条件,就以为谁都得捧着他。”

我心里一阵窃喜。

原来她也讨厌张超。

“你以后少跟他来往。”她又叮嘱了一句。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像个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我们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初中的老师,聊现在的同学,聊厂里的趣事,聊医院的见闻。

我发现,她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高冷。

她也会笑,会吐槽,会说一些俏皮话。

她不再是那个挂在墙上、遥不可及的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女孩。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家楼下。

一栋老式的红砖楼。

“我到了。”她说。

“哦。”我停下脚步,心里有点失落。

这么快就到了。

“那……我回去了。”

“嗯。”她点了点头,转身往楼道里走。

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

“陈进。”

“哎!”我赶紧应声。

“今天的事,还有那天晚上的事,”她顿了顿,很认真地看着我,“不准跟任何人说,听见没?”

“听见了!”我立正站好,就差敬个礼了,“我发誓,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她看着我严肃的样子,又笑了。

“行了,回去吧。”

她冲我挥了挥手,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家的窗户亮起灯光,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我捏了捏手里的包子。

已经凉了。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饿。

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回宿舍的路上,我把那辆破自行车骑得飞快,车链子“哗啦哗啦”地响,像是在为我唱着凯歌。

从那天起,我和林晚晴之间,好像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我们开始有了交集。

有时候我下班,会“碰巧”在医院门口遇见她。

有时候她休息,会“碰巧”路过我们厂。

我们开始一起走路回家,一起去新华书店看书,一起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红高粱》。

虽然每次都还有别的同学在场,但我们俩,总能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

我们聊各自的工作。

我跟她说车间的枯燥和师父的严厉,说那些冰冷的机器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她跟我说医院的忙碌和病人的生死,说穿上白大褂的那份责任。

我们聊未来。

我说我想去考个夜大,学点技术,不能一辈子当个大头兵。

她说她想存钱,以后有机会去更大的城市看看。

我们的世界,在一次次的交谈中,慢慢地向对方打开。

那段日子,天空都好像是蓝的。

连车间里刺鼻的机油味,闻起来都带了点甜。

当然,这一切都瞒不过张超的眼睛。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有一次,在厂里的篮球场,他故意用球砸我。

“哎呦,不好意思啊陈进,手滑了。”他假惺惺地道歉,眼神里全是挑衅。

我没理他,捡起球,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球进了。

周围响起一阵喝彩。

我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我从未有过的自信。

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他面前抬不起头的陈进。

因为林晚晴。

是她,给了我底气。

转眼,到了秋天。

厂里组织了一次秋游,去郊区的西山看红叶。

全厂的年轻人都去了,林晚晴她们医院也有几个女孩子跟着一起来。

那天天气特别好。

漫山遍野的红叶,像火一样燃烧。

我们一群人,在山里追逐打闹,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林晚晴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衣,在红叶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爬到半山腰,有个地方特别陡。

女孩子们都有些害怕。

张超立刻表现起来,又是扶又是拉,殷勤得不得了。

他走到林晚晴面前,伸出手:“晚晴,来,我拉你。”

林晚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说着,试探着往上爬了一步,但脚下的石头一滑,身体晃了一下。

我心一紧,想都没想,就从旁边绕过去,站到了她上面一级台阶。

我回过身,向她伸出手。

“来,我拉你。”

我的手心全是汗。

林晚晴抬起头,看着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我的脸上。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她的手很软,有点凉。

我握住的那一刻,感觉像握住了全世界。

我用力一拉,她借着力,稳稳地站了上来。

“谢谢。”她小声说,脸有点红。

“不客气。”我咧着嘴笑,感觉自己像个英雄。

张超在下面看着我们,脸都绿了。

那一天,我的手,再也没有放开过。

我们俩,默契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有时候是她拉着我,有时候是我扶着她。

我们就这么牵着手,走在铺满落叶的山路上。

阳光暖暖的,风轻轻的。

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意,都已经明白了。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厂里的大巴车在山下等着。

大家陆陆续רוב地上了车。

我和林晚晴走到最后。

上车前,我叫住了她。

“林晚晴。”

“嗯?”

“我……”我看着她的眼睛,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我喜欢你。”

说完这四个字,我感觉自己的脸烧得能煎鸡蛋。

林晚晴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惊讶,有羞涩,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车上,有人在催了:“陈进,晚晴,快点啊!要开车了!”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我,转身快步上了车。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车。

车上已经坐满了人。

我找了一圈,只剩下最后一排,张超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我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林晚晴坐在前面几排,和另一个女护士坐在一起,我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车子发动了。

我一路都在胡思乱想。

她为什么不回答我?

她是没想好,还是……拒绝了?

旁边的张超阴阳怪气地开口了:“陈进,行啊你,下手挺快啊。”

我没心情理他。

“不过我劝你一句,别高兴得太早。”他凑过来说,“林晚晴可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人家是什么家庭?你是什么家庭?人家是正经的护士,铁饭碗,你是我们厂里随时可能被优化掉的临时工。别做梦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

我有什么?

我凭什么?

刚刚在山上建立起来的那点自信,瞬间被击得粉碎。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一片冰凉。

回到厂里,天已经全黑了。

大家各自散去。

林晚晴和她的同事一起,往医院的方向走。

她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张超的话,和林晚晴沉默的背影。

也许,张超说的是对的。

我就是个癞蛤蟆。

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晚的荒唐,山上的牵手,都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梦,该醒了。

第二天,我像是变了个人。

我不再刻意去“偶遇”她。

下班后,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或者去厂里的图书馆看书。

我开始玩命地学习。

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备考夜大中去。

我告诉自己,只有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有资格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我和林晚晴,又回到了两条平行线。

偶尔在路上碰到,也只是尴尬地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但我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就会瞬间崩溃。

张超倒是春风得意。

我好几次看到他开着他爸单位的吉普车,去医院门口等林晚晴。

虽然每次林晚晴都没有上他的车。

但那种示威的姿态,还是让我心里像被堵了一块石头。

有一次,王胖子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哎,陈进,我今天看到张超捧着一大束花去医院了,肯定是送给林晚晴的。”

我心里一紧,手里的书都快被我捏烂了。

“哦。”我故作平静地应了一声。

“你说,林晚晴能答应他吗?”王胖子八卦地问。

“不知道。”

“我猜悬。林晚晴那样的,眼光高着呢。”

我没再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万一呢?

万一张超死缠烂打,她就答应了呢?

毕竟,张超的条件,比我好太多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最珍贵的宝贝,随时可能被别人抢走,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更加疯狂地学习。

把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发泄在了书本上。

日子就在这种煎熬和努力中,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到了夜大考试的日子。

考完最后一门,我走出考场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几个月,我瘦了十几斤,但也学到了我这辈子最多的知识。

不管结果如何,我尽力了。

我骑着车,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路过市中心的那个街心公园时,我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晚晴。

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公园里的人工湖发呆。

她好像也瘦了,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了。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过去。

“林晚晴。”

她回过头,看到我,有些惊讶。

“陈进?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考完试,路过。”我坐到她旁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

又是一阵沉默。

秋末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吹得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你……”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还好吗?”

她摇了摇头。

“不好。”

我心里一揪,“怎么了?”

“张超……”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厌烦,“他天天来烦我,我们科室的人都在传,烦死了。”

听到这个,我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窃喜。

但更多的是心疼。

“那你……没跟他说清楚吗?”

“说了,说不通。”她叹了口气,“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太自以为是了。”

“那……”

“前几天,我爸妈单位的领导,还来我们家,给我说媒。”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张超?”

她点了点头。

“他家找人提亲了。”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那你……”

“我没同意。”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跟我爸妈说,我不想这么早考虑结婚的事。”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进,”她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你那天在山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整个人都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算……算数!”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在发抖,“一辈子都算数!”

她笑了。

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那……你愿意等我吗?”她说,“等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好,等你也考上大学,等我们……都变得更好一点。”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拼命点头,像个傻子一样。

“我愿意!我愿意!”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童话里,被公主亲吻了的青蛙。

不,我连青蛙都不是。

我就是那只癞蛤蟆。

但是,我的天鹅,她看见了我。

她不仅看见了我,她还愿意等我。

那天,我们在公园里坐了很久。

聊了很多很多。

我才知道,我躲着她的那段时间,她也一直在关注我。

她知道我报名了夜大,知道我每天泡在图书馆。

她拒绝张超,不仅仅是因为讨厌他,更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我。

她说,那天在李伟家,她半夜醒来,发现身边躺着我。

她当时吓坏了,第一反应是尖叫。

但她马上又冷静下来。

她闻到了我身上的酒气,看到了我那张睡得像猪一样的脸。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没忍心叫醒我,更没忍心把事情闹大。

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我,看了一夜。

她说,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睡觉的样子那么傻。

她说,她觉得,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又酸又甜。

原来,那场荒唐的意外,竟然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夜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我考上了。

机械工程专业。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我第一时间就跑去找林晚晴。

我把那张红色的纸,像献宝一样递给她。

她拿着通知书,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陈进,你真棒。”

就这一句话,我觉得我这几个月的苦,都值了。

我们的关系,也从地下,转为了半公开。

厂里和医院里,开始有人知道,我们在“谈朋友”。

当然,免不了闲言碎语。

有人说我走了狗屎运。

有人说林晚晴瞎了眼。

张超更是气得跳脚。

他在厂里堵住我,指着我的鼻子骂:“陈进,你他妈的给老子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张超,晚晴不是一件东西,不是谁条件好就归谁。她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选择。”

说完,我绕过他,走了。

我不再怕他了。

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站着林晚晴。

夜大的生活很辛苦。

白天在车间上一天班,累得像条狗。

晚上还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市区的学校上课。

回到宿舍,往往已经半夜了。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因为林晚晴会等我。

她会给我准备好热水,有时候还会给我留一碗热汤面。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就在旁边笑。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那些夜晚,宿舍昏黄的灯光,都变得无比温暖。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会吵架,会冷战。

我有时候会因为学习压力大而烦躁,她会因为工作不顺心而抱怨。

但我们,总能很快和好。

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段感情来之不易。

我们都无比珍惜。

89年的冬天,特别冷。

下了好几场大雪。

有一天晚上,我下课回来,雪下得特别大。

路上的积雪很厚,自行车根本没法骑。

我只能推着车,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走。

等我走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浑身是雪,冻得像个冰棍。

我看到,她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我心里一暖。

我把车停好,搓了搓冻僵的手,上了楼。

我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

是林晚晴。

她穿着一件厚厚的棉睡衣,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她语气里带着责备,但眼神里全是担心。

“雪太大了,路上不好走。”我哆哆嗦嗦地说。

“快进来!”

她把我拉进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屋里很暖和。

她让我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又给我端来一盆热水泡脚。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等雪停了再回来?”她一边给我找干衣服,一边絮絮叨叨。

“我想早点看见你。”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傻乎乎地说。

她身子一顿,没回头,但耳根又红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宿舍。

外面风雪太大,她不让我走。

她把她的房间让给了我,她自己去客厅睡沙发。

我躺在她那张熟悉的床上,闻着被子上熟悉的香味。

心里却无比坦然。

和那天晚上的惊慌失措,完全不同。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被允许的。

我是被她,光明正大地,请进来的。

半夜,我起来上厕所。

路过客厅,看到她蜷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

我心里一疼。

我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她很轻。

她在我怀里惊醒,睁开眼,看到是我,没有挣扎。

“你干嘛?”她小声问。

“回屋睡去,沙发上多冷。”

我把她抱回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你呢?”她拉住我的手。

“我就在这儿。”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我看着你睡。”

她看着我,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陈进。”

“嗯?”

“你上来吧。”她说,“床……挺大的。”

我愣住了。

我看着她,她的脸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咽了口唾沫,心跳得厉害。

我慢慢地,慢慢地,躺了下去。

躺在了她的身边。

我们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谁也没有再靠近。

但我们都能听到,彼此那如雷的心跳声。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窗外,风雪呼啸。

窗内,岁月静好。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苦,所有的煎熬,所有的误会和波折,都值了。

我找到了我的归宿。

我侧过身,看着她。

“林晚晴。”

“嗯。”

“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在黑暗中,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那个冬天,虽然很冷。

但我的心里,却开出了一整个春天。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90年代。

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

我们厂,也开始搞承包制。

一些效益不好的车间,被合并,裁员。

人心惶惶。

张超家,也出了事。

他爸因为经济问题,被调查了。

家里的吉普车没了,那股嚣张气焰也没了。

我偶尔在厂里碰到他,他总是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开。

我没有幸灾乐祸。

我只是觉得,风水轮流转。

人,还是踏踏实实地好。

我一边上班,一边上学。

虽然辛苦,但很充实。

我和林晚晴的感情,也越来越稳定。

我们开始计划我们的未来。

我们想存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用太大,够我们俩住就行。

我们想,等结婚了,就去旅行。

去北京看天安门,去上海看外滩。

我们的梦想,简单又朴素。

但对我们来说,那就是全世界。

两年后,我从夜大毕业了。

拿到了大专文凭。

凭借着在校的优异表现和车间的实践经验,我被提拔成了技术员。

工资翻了一番。

我不再是那个一个月挣四十二块五的穷小子了。

我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拉着林晚晴,去市里最好的那家商场。

我给她买了一条她看了很久的红裙子。

她嘴上说着“太贵了,不该乱花钱”,但穿上裙子在镜子前转圈的样子,像个小女孩一样开心。

我也觉得很开心。

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花钱,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就感。

我们订婚了。

没有太隆重的仪式。

就是双方父母一起吃了顿饭。

我爸妈很喜欢林晚晴,觉得她懂事,有文化。

她爸妈一开始对我有点不满意,觉得我就是个工人。

但后来,看我努力上进,对晚晴又好,也就慢慢接受了。

订婚那天,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她。

“以后,我养你。”我对她说。

她红着眼圈,捶了我一下。

“谁要你养,我自己有工资。”

我们开始看房子。

那时候的房价,还没有后来那么离谱。

我们看中了郊区一个新建的小区。

虽然有点偏,但环境好,也安静。

我们付了首付。

剩下的,我们一起慢慢还。

看着房产证上写着我们俩的名字,那种感觉,特别不真实。

我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家了。

92年的春天,我们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

就在我们厂的食堂里,摆了十几桌。

来的都是最好的同事和朋友。

李伟当了我的伴郎。

他已经是一个两岁孩子的爹了。

婚礼上,我又喝多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断片。

因为,我身边,一直有林晚晴。

她替我挡了很多酒。

她说:“我老公的酒量,我最清楚,他不能再喝了。”

那一声“我老公”,叫得我心里又甜又软。

闹洞房的时候,大家起哄,让我讲讲,是怎么追到我们医院的“一枝花”的。

我看着身边的林晚晴,她也笑着看我。

我清了清嗓子,说:“其实,也没什么技巧。就是……走错了床。”

众人哄堂大笑,都以为我在开玩笑。

只有我和林晚晴,相视一笑。

那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那个荒唐又美好的开始,将永远是我们心中,最珍贵的记忆。

婚后的生活,平淡又幸福。

我们一起上班,下班。

一起买菜,做饭。

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一起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又很快和好。

日子就像流水,波澜不惊,却绵长温暖。

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一个女儿。

长得像她,很漂亮。

我们给她取名,叫陈思晚。

意思是,思念林晚晴。

晚晴说我俗气。

但我知道,她喜欢这个名字。

再后来,我从技术员,做到了车间主任。

我们换了更大的房子。

生活越来越好。

女儿也慢慢长大,考上了大学,去了我们当年向往的北京。

有一年,我和晚晴去北京看她。

我们去了天安门,去了故宫,去了长城。

圆了我们年轻时的梦。

站在长城上,看着连绵不绝的山脉。

我握着晚晴的手。

她的手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跡。

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

但她在我眼里,还是那么美。

“晚晴。”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那天晚上,没有一脚把我踹下床。”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我要是真踹了,现在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也笑了。

是啊。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偶然和选择组成的。

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但有时候,一步走错,也可能,会遇见你一生的幸福。

我很庆幸。

在89年的那个夏天,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婚礼上。

我喝醉了酒。

然后,走错了那张床。

让我遇见了,最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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