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业后，老婆天天骂我窝囊废，直到那天我开着劳斯莱斯回家

那颗煎糊了的鸡蛋，像一张被命运揉皱了的脸，趴在冰冷的盘子里。

我用锅铲捅了捅它，黑色的焦边应声而碎。

“陈峰！你他妈是猪吗！煎个鸡蛋都能煎糊！”

李静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从卧室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

我没回头，也没吱声。

把那坨黑色的不明物体铲进垃圾桶，煤气灶的火苗被我关到最小，我又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蛋。

滋啦一声，油花四溅，烫在我手背上，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不疼。

已经麻木了。

失业第三个月零八天，我的皮肤，我的神经，我的自尊，好像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油腻的茧。

李静穿着她那身真丝睡衣，趿拉着毛绒拖鞋，一阵风似的刮到我身后。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油烟味，馊饭味，一股子的味儿！”

她捂着鼻子，满脸的嫌恶，仿佛我不是她丈夫，而是下水道里爬出来的什么东西。

“”这三个字，是她最近的口头禅。

每天，至少能送我三遍。

早中晚，准时准点，比外卖都敬业。

我把第二个煎得还算完美的荷包蛋盛进盘子，推到她面前。

“吃吧，今天这个是溏心的。”

“谁他妈有心情吃！陈峰我问你，你今天还出去找工作吗？”

她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审视我，眼神像在看一件急于处理的二手家具。

“投了简历，等通知。”

我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坐到餐桌的另一头，离她最远的位置。

“等通知？等通知？你他妈这两个月除了等通知还会说什么？人家张伟，跟你一块儿被裁的，上个月就入职新公司了！薪水比原来还涨了三成！你呢？你就是个废物！”

张伟，我以前的同事，现在是李静嘴里“别人家的老公”。

我喝了一口粥，很烫，从食道一直烧到胃里。

我没告诉她，张伟是靠着岳父的关系进去的。

说了也没用。

在她眼里，结果就是一切。

你不行，你就是原罪。

“我吃完了。”

她看都没看那颗荷包蛋，转身就走。

“下午我妈要来，你机灵点，别让她看出来你天天在家待着，我丢不起那个人！”

砰！

卧室门被摔得震天响，墙上我们那张硕大的婚纱照都跟着晃了晃。

照片里的李静笑得一脸甜蜜，依偎在我身边，眼睛里全是星星。

那时候，我是年薪七十万的项目总监，意气风发。

那时候，她说，陈峰，你就是我的天。

现在，天塌了。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那碗粥，然后把她没动过的那颗荷包蛋也吃了。

不能浪费。

毕竟，我现在没有收入。

手机震了一下，我以为是哪个公司的HR。

划开一看，是一条银行的扣款短信。

房贷，一万二。

我看着那个数字，胃里刚喝下去的热粥瞬间变得冰凉，沉甸甸地坠着。

下午两点，岳母准时驾到。

提着两大袋水果，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笑容。

“小陈也在家啊？今天休息？”

我赶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啊，对，阿姨，公司调休。”

“哦哟，你们这公司福利真好呀，天天调休。”

岳母一边换鞋，一边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

李静从卧室里冲出来，亲热地挽住她妈的胳膊。

“妈，你来啦！哎呀，让他歇歇吧，前段时间天天加班，人都瘦了。”

我看着李静那张 theatrical 的脸，心里一阵反胃。

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岳母被她推进了房间，关门的前一秒，我听到岳母压低了声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是李静更低的声音：“……别提了，烦死了。”

我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被遗忘的道具。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射出一方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尘埃。

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像一粒尘埃。

无足轻重，随波逐流。

手机又震了。

这次不是短信，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声音有些嘶哑。

“喂，你好。”

“是陈峰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年轻，很客气，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 professional 感。

“我是。”

“您好，陈先生。我是秦老的助理，我姓刘。秦老想请您过来一趟，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

秦老？

我愣了三秒钟，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把这个名字翻出来。

秦振云。

我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的老板，一个 IT 界的传奇人物。

大概十年前，他把公司卖掉，套现离场，从此销声匿迹，成了圈子里的一个传说。

他找我干什么？

“方便是方便，但是……”

“地址我稍后会发到您的手机上。另外，秦老吩咐过，请您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次会面，包括您的家人。”

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的。”

挂了电话，我还有点懵。

卧室的门开了，李静探出头来。

“谁啊？是不是猎头？有面试了？”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期待。

我摇摇头。

“打错了。”

她眼里的光瞬间熄灭，换上了熟悉的鄙夷。

“废物。”

她扔下两个字，又把门摔上了。

我看着手机上那个刚刚发来的地址。

【云顶山庄，一号别墅】

云顶山庄，我知道那个地方。

A市最顶级的富人区，依山而建，据说里面的每一栋别墅都能看到全市的夜景。

我换上衣柜里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那是上次参加婚礼时穿的。

穿上之后才发现，腰腹那里，竟然有点紧了。

这两个月，在家吃了睡睡了吃，人没精神，肉倒是长了不少。

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镜子里的人，眼神黯淡，两鬓居然有了几根白头发。

我才三十五岁。

出门的时候，我跟卧室里说了一声。

“我出去一趟。”

里面没人回应。

也好。

我打了一辆网约车，报出“云顶山庄”四个字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就你？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开阔。

山庄门口，保安亭里的保安敬了一个标准的礼，连车牌都没看，就直接放行了。

我猜，他们认识这辆网約車。

或许，这是唯一一辆被允许开进云顶山庄的网约车。

车在一栋巨大的白色别墅前停下。

门口已经站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电话里的小刘。

他替我拉开车门，彬彬有礼。

“陈先生，秦老在书房等您。”

我跟着他穿过一个大得不像话的客厅，踩在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地毯上，感觉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书房的门是厚重的实木，小刘敲了敲门。

“秦老，陈先生到了。”

“让他进来。”

里面的声音苍老，但中气十足。

我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雪茄和旧书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秦老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面，头发全白了，但精神矍铄。

他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一份文件。

十年不见，他老了，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一点没变。

“来了？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拘谨地坐下，屁股只敢沾半边。

“秦老，您找我……”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一双眼睛虽然浑浊，却锐利得能看穿人心。

“陈峰，我记得你。当年在我公司，你是技术部最有灵气的那个小子。”

我有点受宠若驚。

“秦老您还记得我。”

“我记性还没那么差。”他笑了笑，“听说，你最近日子不太好过？”

我的脸瞬间涨红了。

他连我失业都知道。

“是……公司架构调整。”我艰难地解释。

“我知道。你们那个 CEO，是个繡花枕頭，有点成绩就飄，公司迟早要被他玩完。”

秦老说得轻描淡淡，却让我心里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我的问题。

“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跟你忆当年。”

他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

“我有个忙，需要你来帮。”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接过来，翻开第一页，瞳孔就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架构图，但不是现代的，而是十几年前的古董级别。

“这是‘天枢’系统。”秦老缓缓开口，“我当年卖掉公司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个项目。但因为一些原因，核心数据库被锁死了，而且是用一种我自己发明的、一次性的加密算法。”

我听得心惊肉跳。

一次性的加密算法，意味着没有常规的解密途径。

“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核心工程师，去年出车祸走了。我找了国内外好几个顶尖的团队，搞了快半年，束手无策。”

“这个数据库里，有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拿回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陈峰，我知道你。你小子脑子活，不走寻常路。当年公司内网被黑客攻击，所有人都没辙，是你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笨办法，三个小时就把漏洞补上了。”

“所以，我想让你来试试。”

我看着那份天书一般的文件，手心全是汗。

“秦老……这个难度太大了，我……”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地点就在这里，这栋别墅三楼，有我给你准备的专门的工作室，需要任何设备，你跟小刘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三个月，你不能回家，不能跟外界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说，你被我外派到一个海外项目去了。”

“至于报酬……”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万？”我试探着问。

他摇了摇头，笑了。

“是这个项目的股份。如果成功，我准备把‘天枢’重新商业化，你拿 5% 的原始股。”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天枢”当年的估值，就是个天文数字。如果重新启动，5% 的原始股……那是我这辈子都不敢想的财富。

“当然，如果你失败了，或者中途放弃，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会给你家人每个月打一笔生活费，就当是你海外项目的薪水。”

他看着我，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

“陈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把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脚下的机会。”

他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想起了李静那张嫌恶的脸。

想起了她那句“”。

想起了银行催款的短信。

想起了镜子里那个两鬓斑白的自己。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我干。”

从那天起，我人間蒸發了。

小刘的办事效率极高。

第二天，李静就接到了一个“跨国公司HR”的电话，通知她我被紧急外派到新加坡，负责一个为期三个月的封闭项目，月薪五万，已经打到了我的卡上。

李静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三楼那个堪比 NASA 指挥中心的工作室里，对着满屏幕的代码焦头烂額。

电话是小刘接的，开了免提。

“喂？陈峰？”李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飾不住的惊喜。

“嫂子，我是陈总的同事，他现在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小刘的声音滴水不漏。

“哦哦，好好好，那我不打扰了。那个……薪水是真的吗？”

“是真的，嫂子。第一笔五万块已经打到陈总卡上了，您查一下。”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他行的！你跟他说，让他好好干，家里不用他操心！”

电话挂断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心里五味杂陈。

五万块。

就让她从“”的评价，变成了“我就知道他行的”。

何其讽刺。

接下来的日子，是地狱般的三个月。

我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醒着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数据流和算法模型。

秦老的加密算法，简直是个变态的杰作。它像一个九连环，环环相扣，你解开一环，却发现它锁死了另外两环。

我试过暴力破解，结果系统直接触发了自毁程序，吓得我一身冷汗，幸好小刘及时切断了电源。

我试过逻辑推理，沿着秦老当年的思路去反推，结果发现他设下了无数个思维陷阱。

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像一个苦行僧。

胡子拉碴，头发像鸡窝，身上永远是一股咖啡和外卖混合的味道。

期间，小刘给我看过几次我女儿瑶瑶的照片。

小丫头又长高了，笑起来还是那么甜。

李静的朋友圈也更新得很勤快。

今天晒新买的包，明天晒高档餐厅，配文永远是：“老公辛苦了，要好好犒劳自己。”

我看着那些照片，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部荒诞剧。

而我，是那个唯一不在场的男主角。

第二个月底，我陷入了瓶颈。

整整一个星期，毫无进展。

我把所有的思路都试遍了，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露台上抽烟，看着山下城市的万家灯火，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挫败。

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我是不是真的就是个废物？

李静骂得对不对？

我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栏杆上，转身想回工作室。

秦老就站在我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

“想放弃了？”他问。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跟我来。”

他带着我去了地下室。

打开一扇厚重的铁门，里面是一个酒窖。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红酒，开了，给我倒了一杯。

“尝尝。”

我抿了一口，说不出好坏。

“你知道这瓶酒，最珍贵的地方在哪里吗？”

我摇头。

“不是年份，不是产地。”他说，“是它的‘不完美’。”

“酿造它的那一年，雨水特别多，葡萄的糖分不够，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个失败的年份。但酿酒师没有放弃，他用了一种非常规的发酵方式，反而激发出了一种独特的、带着矿石味的清冽口感。”

秦老看着我，目光深邃。

“所有人都想走捷gìng，走那条最平坦、最正确的路。但有时候，真正的答案，恰恰藏在那些你看不上的‘笨办法’里，藏在那些你认为‘不完美’的瑕疵里。”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

不完美……笨办法……

我 suddenly 想起了十年前，我修复公司内网的那次。

当时所有技术大牛都在用最高级的算法追踪黑客，只有我，反其道而行之。

我没有去追，而是模拟了一个更低级的、漏洞百出的“蜜罐”系统，引诱黑客主动攻击。

黑客果然上当了。

他在“蜜罐”里洋洋得意地炫技时，暴露了自己的真实 IP。

我冲回工作室，删掉了电脑里所有复杂的算法模型。

我不再试图去“解”那个锁。

我要给它造一个“伴侣”。

我要模拟一个它最渴望链接的数据库，一个和它同源、却又带着致命“缺陷”的数据库。

我要让它自己“开门”。

这个过程，比之前任何一次嘗試都更加艰难。

我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画家，一只手画天使，另一只手画魔鬼，还要让它们看起来像一对孪生兄弟。

最后一个星期。

我几乎没合过眼。

双眼布满血丝，感觉整个大脑都在燃烧。

小刘好几次想进来劝我休息，都被我赶了出去。

终于，在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凌晨四点。

我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屏幕上，无数行代码像瀑布一样飞速滚动。

最后，定格在一行绿色的提示符上。

【Connection Established.】

【Data Unlocked.】

我成功了。

我癱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 merasakan 喜悅。

我只想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我是被小刘摇醒的。

“陈先生，陈先生，醒醒。”

我睁开眼，窗外阳光刺眼。

“秦老让您去书房。”

我走进书房的时候，秦老正在打电话。

“……对，是我那个忘年交小兄弟干的……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新公司的法人，就用他的名字……启动资金我来出，你负责运营……好，就这么定了。”

他挂了电话，笑呵呵地看着我。

“小子，干得漂亮！”

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天枢”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股权转让协议】

法人代表：陈峰。

持股比例：15%。

我愣住了。

“秦老，您不是说 5% 吗？”

“我高兴，不行吗？”他吹胡子瞪眼，“你小子给我挣回来的，可不止这 10%。”

“数据库里的东西，是我当年一份关于人工智能的底层算法构想。现在，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公司是你的，也是我的。你负责技术，我负责给你铺路。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再疯狂一把？”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站起来，对着秦老，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愿意。”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的。”秦老摆摆手，“赶紧滚回去收拾收拾，三个月没回家，你老婆不得撕了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扔给我。

“这辆车，你先开着。新公司的门面，不能太寒酸。”

我低头一看，那钥匙上，是一个 unmistakable 的、展翅欲飞的女神 logo。

劳斯莱斯。

我走出别墅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不是因为累，是因为这一切太不真实。

停车场里，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就像一頭蟄伏在暗夜裡的猛獸，安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刘替我打开车门。

“陈总，慢走。”

他对我称呼都变了。

我坐进驾驶室，手抚摸着真皮包裹的方向盘，闻着车里那股昂贵的皮革味道，感觉像在做梦。

我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我开着这辆价值近千万的豪车，驶下云顶山。

我没有直接回家。

我先把车开到了我以前的公司楼下。

正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

我看到张伟了。

他和他那个当高管的岳父一起走出来，满脸谄媚的笑。

我摇下车窗，对着他按了一下喇叭。

他疑惑地看过来。

当他看清是我，又看清我开的车时，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我对他咧嘴一笑，没说话，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爽。

的爽。

然后，我把车开到了我们小区的楼下。

我们这是个老小区，车位紧张，平时连个十几万的 BBA 都很少见。

这辆幻影的出现，像是在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我刚停稳车，周围就围上了一圈人。

“我靠！这是劳斯莱斯吧！”

“幻影啊！得小一千万吧？”

“谁家的啊？这么牛逼？”

我没有马上熄火下车。

我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静静地看着那扇熟悉的、亮着灯的窗户。

我拿出手机，给李静打了个电话。

“喂？”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我回来了。”我说。

“回来就回来呗，嚷嚷什么？三个月不见人影，你还知道回来？钱倒是打得勤快，人死哪去了？”

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她翻白眼的样子。

“我在楼下。”

“楼下怎么了？楼下着火了？你赶紧给我滚上来！我妈又来了，正说你呢！说你没良心，出国这么久，一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

“你下来一趟吧。”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下去干嘛？有屁快放！”

“楼下有点堵车，你下来挪一下车。”

“挪车？挪你妈的车！你不是开公司那辆破别克吗？你那破车还能堵着谁？陈峰我告诉你，你别给我没事找事！”

“不是那辆。”我说，“是新换的这辆。”

“你换个自行车还能堵着路？赶紧给我滚上来！”

她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我笑了笑，把烟掐了。

我推开车门，下了车。

周围的邻居们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疑惑，有嫉妒。

我看到了平时对我爱答不理的王阿姨，她正张着嘴，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看到了小区保安老李，他正揉着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我没理他们。

我靠在车门上，抬起头，继续看着那扇窗户。

一分钟后，窗户被猛地推开。

李静的头探了出来，一脸怒气。

“陈峰你他妈有病吧！大晚上的在楼下装什么酷？赶紧给我……”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看到了我。

以及我身后那辆，在路灯下闪烁着幽暗光芒的庞然大物。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

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震惊，然后是不可思议。

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辆车，又死死地盯着我，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震惊的脸，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巨大的、空洞的悲哀。

我对着她，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车钥匙。

那个飞天女神的标志，在夜色中，像一个冰冷的嘲讽。

李静的身影从窗口消失了。

几秒钟后，我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蹬蹬蹬”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慌乱的节奏。

她冲到了我面前。

穿着一身家居服，脸上甚至还敷着面膜，样子有些滑稽。

但她顾不上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幻影，绕着车走了一圈，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指尖在离车漆一厘米的地方颤抖。

“这……这是……”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劳斯莱斯。”我替她说完了。

她猛地轉過頭看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打结的毛线。

“你的？”

“嗯。”

“你哪来的？你……你抢银行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我笑了。

“你觉得我像吗？”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陈峰！你给我说清楚！”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质问。

周围的邻居们都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看热闹的鸭子。

“上去说吧。”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进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的瞬间，外面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了。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像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时那样，局促不安地打量着车里的每一个细节。

星空顶，小牛皮座椅，金属饰板……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你那三个月……不是在新加坡？”她终于开口，声音很低。

“不是。”

“那你去哪了？”

“在一个地方，做一个项目。”

“什么项目？”

“一个能让我买得起这辆车的项目。”

我不想跟她解释太多技术层面的东西，她也听不懂。

她沉默了。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我能感觉到她的震惊、疑惑，以及一丝丝……恐惧。

她可能在想，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可以被她随意辱骂为“”的丈夫吗？

“所以……你发财了？”

她终于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

我发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

“我们去哪？”她问。

“吃饭。”

我把车开到了一家我以前只敢在美食公众号上看看的顶级法式餐厅。

门口的侍应生看到我的车，立刻小跑过来，恭敬地为我们打开车门。

李静穿着家居服和拖鞋，站在衣着光鲜的宾客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想往我身后躲。

我脱下我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没事，走吧。”

我拉着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经理亲自过来接待，把我们引到了一个靠窗的绝佳位置。

李静全程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我点了最贵的套餐，开了一瓶她看不懂年份的红酒。

“陈峰……”

她终于抬起头，面膜已经被她自己撕掉了，露出一张素净但不安的脸。

“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原本以为，当我開着劳斯莱斯回来，看到她震惊和悔恨的表情时，我会很爽。

但现在，我只觉得累。

“我没怎么。”我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头也没抬，“我只是不想再当一个了。”

“”三个字，我说得很轻，却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不是着急吗？房贷，孩子上学，哪样不要钱？你在家天天待着，我能不急吗？”

她开始解释，声音里带着哭腔。

还是老一套。

都是为了我好，都是因为爱我。

“所以，如果我没有开着这辆车回来，我是不是还得继续听你骂我？”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静。”我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我们结婚八年了。”

“我记得，我跟你求婚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小的程序员，一个月工资八千块。那时候你跟我说，就算我以后一辈子都这样，你也愿意跟着我。”

“我记得，我升职总监那天，你抱着我哭，说你没看错人。”

“我也记得，我失業那天，你回家看到我，第一句话是，‘这个月房贷怎么办？’”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扎在我们之间那层早已千疮百孔的关系上。

“从那天起，‘’‘废物’‘你看看别人家老公’，就成了我们家里的背景音乐。”

“我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了三十多家公司。有的嫌我年纪大，有的嫌我要价高，有的给了 offer，薪水却是腰斩。”

“这些，我跟你说过吗？”

“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说了你只会更焦虑，更看不起我。”

“我在外面被人当孙子一样面试，回到家，还要被你当孙子一样训斥。”

“李静，那段时间，我有时候站在阳台上，真的想跳下去。”

我说完最后一句，李静“哇”的一声就哭了。

妆都哭花了，眼泪混着粉底液，一道一道地往下流。

“对不起……陈峰……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的食客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没有安慰她。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

我需要看到她的眼泪。

我需要确认，这三个月我所承受的一切，不是一个笑话。

她哭了很久，直到餐厅经理都过来委婉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离开。

李静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我。

“那……那我们以后……”

她小心翼翼地问。

“以后？”我重复了一遍，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新公司刚起步，会很忙。我可能不常回家。”

“没关系没关系！”她立刻说，“你忙你的！我绝对不打扰你！家里有我呢！我照顾好瑶瑶，照顾好咱妈！”

你看。

她总是能很快地适应新的角色。

以前，她是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后来，她是不幸婚姻里抱怨的女人。

现在，她又要做回那个“贤内助”了。

“还有。”我看着她，“这辆车，是公司的，不是我的。我住的地方，也是公司安排的宿舍。”

我撒了个谎。

别墅是秦老的，车是秦老借我的，公司是我的。

但我不想让她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需要一些距离。

一些能让我喘息的距离。

李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应该的，应该的。工作要紧。”

那顿饭，我们谁都没再吃下去。

回家的路上，车里依旧沉默。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陈峰。”

“嗯？”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看着前方路灯拉长的光晕，想起了秦老的那瓶“不完美”的红酒。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算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

“我不知道。”

我把车停在楼下。

这一次，没有邻居围观了。

但每一扇窗户后面，我都能感觉到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李静解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下车。

“我妈……还在楼上。”她小声说。

我懂她的意思。

她想让我上去，在她妈面前，演一场夫妻恩爱、事业有成的戏。

就像她之前，在我失业的时候，演的那场戏一样。

我熄了火，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累了，今晚不回去了。”

“你……你不回去？那你去哪？”

“公司宿舍。”

“可是……”

“你上去吧。”我打断她，“跟你妈说，我公司有急事，去国外出差了。”

我把她之前用过的借口，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李静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拉开车门，下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然后重新发动了车子。

我没有去什么公司宿舍。

我把车开回了云顶山庄。

小刘还在等我。

“陈总，您回来了。”

“嗯。”

我把车钥匙扔给他。

“帮我停一下。”

我一个人走上三楼那个属于我的工作室。

满屋子的咖啡味和代码气息，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我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天枢”系统复杂的架构图。

这才是我的世界。

一个公平的、有逻辑的、付出就有回报的世界。

第二天，我正式入驻了秦老给我安排的新办公室。

在市中心最顶级的写字楼，顶层，整整一层。

秦老给我配齐了团队，都是他以前的老部下，个个都是业界大牛。

我成了他们的“陈总”。

一开始，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和不服。

直到我用了半天时间，解决了他们团队一个星期都没搞定的技术难题。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质疑我。

工作忙得像打仗。

我每天睁眼就是会，闭眼就是方案。

李静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无非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有空陪她和孩子。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跟我记忆里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每次都用“忙”“开会”来搪塞。

不是故意冷落她。

是真的忙。

也是真的……不想面对。

一个月后，公司步入正轨。

秦老给我办了个小型的慶功宴，就在云顶山庄。

来的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秦老把我介绍给所有人。

“这是我的忘年交，陈峰。‘天枢’未来的掌门人。”

我穿着定制的西装，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那些我以前只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面孔之间。

我发现，我并没有不适应。

骨子里，我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项目总监。

只不过，这一次，我的舞台更大了。

宴会中途，我出去透气。

小刘走了过来，递给我一部手机。

“陈总，您太太的电话，打了好几个了。”

我接过来。

“喂？”

“陈峰！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瑶瑶发烧了！”

李静的声音尖锐而焦虑。

我心里一紧。

“怎么回事？严重吗？去医院了吗？”

“去了！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她一直哭着要爸爸！你赶紧回来！”

“我这边走不开，你先照顾好她，我让助理……”

“助理助理！你现在就知道助理！你女儿重要还是你那破工作重要！陈峰你是不是有钱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忘了你还有个家了！”

她又开始吼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我捏着手机，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李静，你冷静点！瑶瑤生病我比你还急！但我现在是真的走不开！这里全是客户！”

“我不管！我给你一个小时！你要是不出现在医院，我们……我们就离婚！”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离婚。

这个词，她以前也说过。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她用这个词威胁我。

现在，在我看起来最风光的时候，她又用这个词来威胁我。

好像在她手里，我永远是个可以被她拿捏的罪人。

秦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家里有事？”

“嗯……我女儿病了。”

“那就回去看看。”他说，“天大的生意，也没有家人重要。”

我看着他。

“秦老，我有时候在想，我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为了证明自己？”

“还是……就为了争那一口气？”

秦老笑了。

“都有。但最后你会发现，你拼到最后，只是想保护那些你真正在乎的东西。”

“去吧。这里我帮你应付。”

我开车去了医院。

那辆幻影在路上引来了无数注目礼。

但我没心情去享受。

我满脑子都是瑶瑶哭泣的脸。

我冲进病房的时候，李静正抱着瑶瑶在哄。

岳母也在，看到我，脸色很难看。

“喲，大忙人回来了？还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呢 miscellaneous。”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

瑶瑶的小脸烧得通红，眼睛哭得像核桃。

看到我，她立刻伸出小手。

“爸爸……抱……”

我的心一下子就碎了。

我把她抱在怀里，她的小身子烫得嚇人。

“瑶瑶乖，爸爸回来了。”

瑶瑶把头埋在我脖子里，小声地抽泣着。

李静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眼圈也红了。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陪了一夜。

瑶瑶很黏我，谁抱都不要，就只要我。

我抱着她，坐在病床边，一夜没合眼。

李静和岳母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看着她们的睡颜，我心里很平静。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秦老的话。

我拼命赚钱，开上劳斯莱斯，当上 CEO，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在我女儿生病的时候，我能毫不犹豫地推掉上千万的合同，能让她住最好的私立医院，能让她得到最好的治疗。

我只是想，在我的家人需要我的时候，我能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对她们说：

“别怕，有我。”

第二天早上，瑶瑶退烧了。

医生检查过后，说可以出院了。

我办完出院手续回来，李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岳母看我的眼神，缓和了不少。

“陈峰啊，这次多亏你了。你别怪李静，她也是太担心孩子了。”

“我知道，妈。”

回家的路上，李静开的车。

是我那辆开了好几年的旧别克。

我抱着瑶瑶坐在后座。

小丫头在我怀里睡得很沉。

“那辆车呢？”李静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停医院停车场了。”

“哦。”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

“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说话。

“陈峰，我知道我以前……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我给你道歉。”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后悔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akademisch的颤抖。

“我看到你开着那辆车回来的时候，我承认，我第一反应是兴奋，是虚荣。”

“我觉得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可以在我那些姐妹面前炫耀了。”

“可是，当你在餐厅里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我把你对我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我把你的失意，当成了你的无能。”

“我忘了，你也是那个会为了给我买一个包，啃两个月馒头的男人。”

“我忘了，我们是怎么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的。”

我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后视镜里，我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陈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就当……就当是为了瑶瑶。”

车子驶入了我们熟悉的小区。

阳光很好，照在那些老旧的楼房上，也照在我们这辆不起眼的别克车上。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女儿。

她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病后的憔ega。

我想起了那辆停在医院停车场里的劳斯莱斯。

它能给我帶來地位，带来财富，带来别人的尊重。

但它给不了我怀里这个小人儿的体温。

也给不了我身边这个女人八年的青春。

“好。”

我听到自己说。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李静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笑了。

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生活没有那么多的一鸣惊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衣锦还乡。

就算你開着劳斯莱斯回家，真正要面对的，也还是一地鸡毛。

那辆幻影，是我事业的起点，却不是我人生的终点。

它让我看清了很多人，也让我看清了自己。

它是一面镜子。

照出了人性的虚荣、脆弱，也照出了那藏在最深处的，一点点还没被生活磨灭的温情。

后来，我把那辆幻⚫️的幻影还给了秦老。

我自己买了一辆黑色的奔驰 S 级。

低调，沉稳，像我现在的心境。

李静辞掉了工作，成了一个全职太太。

她不再去攀比，不再去抱怨。

她开始学着煲汤，学着插花，学着把我们的那个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不再骂我“”了。

她有时会搂着我的脖子，撒娇似的说：

“老公，你真棒。”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裂痕，永远不会消失。

但我们都在努力地，用爱和耐心，去填补它。

公司上市那天，我在交易所敲钟。

闪光灯亮成一片。

我隔着人群，看到了李静和瑶瑶。

李静抱着瑶瑶，对我笑着，眼睛里，又有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星星。

瑶瑶挥舞着小手，大声喊着：

“爸爸！爸爸！”

我对着她们，也笑了。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

男人这一生，最顶级的炫耀，不是你開什么车，住什么房，有多少身家。

而是当所有的繁华落尽，夜深人静的时候，家里，还有一盏灯为你亮着，还有一个人，在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