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离婚协议的第七天,林薇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像一只被暴雨淋坏的鸟。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悔恨,她说:“陈凯,我错了,我们……我们复婚吧。”
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的,不是这七天里空荡荡的房子和一个人吃饭的寂静,而是我们从一无所有到拥有这套房子的整整八年。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夜,我以为我用尽全力为她砌起了一座遮风挡雨的城,她却从另一扇门,跟着别人走了。
我用了一周的时间,冷静、高效,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地处理完了一切。朋友都说我果断得不像个被背叛的丈夫,更像个处理不良资产的商人。他们不知道,当情感的堤坝崩塌时,理性是我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可故事,得从半个月前,那个闷热的周二下午说起。
第1章 风暴前的宁静
那天公司项目提前收尾,我难得在下午四点就回了家。车开进小区,阳光被高楼切割成一条条金色的光带,洒在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上。我想着林薇,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她总说我工作太忙,不懂浪漫,今天正好,我可以提前做好晚饭,给她一个惊喜。
我们结婚八年,从租住在城中村的握手楼,到拥有这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日子像我们阳台上那盆茉莉花,在精心照料下,一年比一年开得繁盛。我负责赚钱养家,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以为,这就是最安稳的幸福。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饭菜香混着茉莉花的清香扑面而来。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样,干净、整洁,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换鞋时,我看到她常穿的那双米色高跟鞋不在鞋柜里,心想她大概是出去买菜或者和朋友逛街了。
我走进厨房,准备大显身手。冰箱里食材齐全,都是我爱吃的。排骨、冬瓜、还有一盒新鲜的基围虾。林薇总是这样,把我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我系上围裙,心里那点小小的得意和幸福感,就像锅里慢慢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排骨炖上,虾也处理干净,我擦了擦手,准备去阳台给那盆茉莉浇点水。那是我们刚搬进来时,林薇非要买的。她说:“陈凯,等我们老了,就坐在这个阳台上,闻着茉莉花香,喝喝茶,多好。”我当时笑着刮她的鼻子,说:“好,我给你种一片茉莉花海。”
阳台的推拉门虚掩着,我走过去,正要推开,却听到林薇压低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知道,周哥,我真的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犹豫和为难。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周哥?哪个周哥?是她那个已经离职很久的前同事,周海涛吗?
“小薇,你别跟我见外。”一个醇厚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关切,“你家里的情况,我都清楚。陈凯他……他很努力,我知道。但有些事,光靠努力是不够的。你一个人扛着,太辛苦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家里的情况?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能……我不能对不起陈凯。”林薇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带着哭腔。
“这不是对不起谁的问题。这是一笔救命钱,妈等不起。”那个男声步步紧逼,“我不要你任何回报,只是想帮你分担。你考虑一下,就当……就当是我借给你的,行吗?”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我站在门后,连呼吸都忘了。我的岳母,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需要一笔“救命钱”?林薇为什么瞒着我?她又在“扛”着什么?无数个问号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脑子。
我几乎是本能地,悄悄退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假装自己刚刚到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炖排骨的香气钻进鼻子,却让我一阵反胃。
几分钟后,阳台的门被拉开,林薇走了进来。她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
“你……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和平时一样,走过来想帮我脱下外套。
我看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项目提前结束了。你呢,刚在阳台跟谁打电话?”
我问得尽量随意,像是不经意地提起。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秒,但我捕捉到了。她避开我的眼神,走到厨房去查看汤锅,声音从缭绕的蒸汽里传来,有些模糊:“没什么,一个做保险的朋友,推销产品呢。”
谎言。
一个清晰的词在我脑中炸开。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谎言。即使是善意的,也从未有过。
那一晚,我们像往常一样吃饭,她给我夹菜,问我工作累不累。我像往常一样回答,叮嘱她多吃点。饭桌上方的暖光灯照下来,给我们俩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裂开了一道看不见的缝。
夜里,她背对着我,呼吸很轻,似乎睡着了。我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那个男人的声音,林薇的哭腔,还有那句“救命钱”,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
我以为我们的婚姻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却没想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人在悄悄地挖着它的地基。而我的妻子,我的枕边人,她选择了对另一个人倾诉她的无助,却对我,关上了门。
第2章 一张刺眼的照片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我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我只是比平时更沉默,更仔细地观察着林薇的一举一动。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变得格外体贴,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她开始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早餐,我下班回家时,她总会第一时间迎上来,给我一个拥抱。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道裂缝就越大。这种刻意的殷勤,像是在掩盖一个巨大的窟窿。
周五下午,我正在开会,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发小张远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看起来格调不错的西餐厅,靠窗的位置,林薇和一个男人相对而坐。男人我认得,就是周海涛,她以前的部门主管,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照片拍得很清晰,周海涛正倾着身子,用纸巾擦拭林薇的嘴角,动作亲昵又自然。而林薇,微微低着头,没有闪躲,侧脸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迷茫和无助。
张远跟着发来一条信息:“凯子,在市中心广场这边看到的,这……是你嫂子吧?旁边那男的谁啊?你认识吗?”
我盯着那张照片,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会议室里,领导还在慷慨激昂地讲着PPT,同事们认真地做着笔记,空调的冷风嘶嘶地吹着,可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照片,那个刺眼的动作。
我没有回张远的信息,只是默默地将手机锁屏,放进口袋。会议剩下的内容,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个擦嘴的动作,它像一把精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所有的伪装和侥G幸。
那天在阳台上的对话,还只是怀疑的种子。而这张照片,让那颗种子在我心里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枝蔓上挂满了屈辱和愤怒。
我提前离开了公司,没有回家。我开着车,在城市的高架桥上漫无目的地绕着圈。车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无数温暖的眼睛。可没有一盏,能照进我心里。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们八年的感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我工作太忙,忽略了她吗?是我不够关心她,让她觉得孤单了吗?还是说,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我想象中那么牢固?
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住在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小单间里。夏天没有空调,我们就去超市蹭冷气,等到关门才回来。冬天的夜里,她会把我的手放进她的口袋里取暖。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我们有彼此。
后来,生活好了,房子大了,车子有了,我们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我总以为,我拼命工作,给她更好的物质生活,就是爱她的最好方式。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不需要言语的默契。
原来,那不是默契,是隔阂。
晚上十点,我才开车回家。车停在楼下,我没有马上上去。我点了一根烟,看着我们家那扇窗户亮着温暖的灯光,觉得无比讽刺。那盏灯下,我的妻子,刚刚和另一个男人吃完一顿浪漫的晚餐。
烟抽了一半,林薇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公,你怎么还没回来?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掐灭了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刚陪客户吃完饭,在楼下了,马上就上去。”
挂了电话,我在车里又坐了十分钟,直到把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强压下去,才推开车门。
我必须冷静。我要的不是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而是一个真相。
第3章 冷静的摊牌
推开家门,林薇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挽着,看到我,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回来啦?快去洗手,我给你留了汤。”
如果不是那张照片,眼前这一幕,就是一个妻子在等待晚归丈夫的温馨画面。可现在,这笑容在我看来,充满了虚伪和讽刺。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换鞋,而是站在玄关,看着她。
我的沉默让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她把果盘放在餐桌上,有些不安地走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递到她面前。“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林薇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猛地一缩。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的惊慌失措,是演不出来的。
“今天下午,市中心广场的西餐厅。”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声音冷得像冰,“张远拍到的。他问我,你旁边的男人是谁。”
“我……”她张了张嘴,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他……他是我以前的同事,就是碰巧遇到,一起吃个便饭。”
“碰巧?”我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碰巧遇到,他会给你擦嘴?林薇,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她最后的侥幸。
她终于崩溃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抓住我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的,陈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甩开她的手,积压了几天的愤怒、失望、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我怎么相信你?你告诉我,是不是病了?是不是需要一笔‘救命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却去找一个外人帮忙?!”
我把那天在阳台上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吼了出来。
林薇彻底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你……你都听到了?”
“是,我都听到了!”我看着她,心痛得无以复加,“我才是你丈夫!我们在一起八年!有什么困难,我们不能一起扛吗?你宁愿去求一个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也不愿意跟我开口?在你心里,我陈凯到底算什么?一个只会赚钱的工具吗?”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让她无力招架。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她反复地念叨着这三个字。
客厅里,只剩下她低低的啜泣声和我粗重的喘息声。那盆茉莉花静静地立在阳台的角落,仿佛也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家庭风暴。
我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在哭泣中不停地颤抖,心里某个地方疼得厉害,但我知道,回不去了。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像摔碎的镜子,无论怎么拼接,都会有裂痕。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说出了那句话。
“林薇,我们离婚吧。”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满眼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或许,她以为这只是一场争吵,哭过、闹过,就会和好如初。她没想到,我会直接提出离婚。
“不……不要,陈凯,我求你,不要……”她爬过来,想抱住我的腿,被我侧身躲开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周海涛能给。我成全你们。”
说完,我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进了书房,重重地关上了门。门外,是她绝望的哭喊声。我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了下来。
八年的婚姻,在这一刻,被我亲手画上了句号。
第44章 一周,尘埃落定
提出离婚后的第二天,我就联系了律师。
我的冷静和效率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包括林薇。她似乎还沉浸在震惊和悲伤中,试图挽回。她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堵在书房门口,一遍遍地解释,一遍遍地道歉。
她说她和周海涛真的没什么,只是她妈妈突发脑溢血,急需三十万手术费,她不想让我本就繁重的工作压力雪上加霜,才鬼迷心窍地去找了周海涛。周海涛说可以借钱给她,但条件是……她没说下去,只是哭。
她说那顿饭,是她最后一次去见周海涛,想把话说清楚,彻底拒绝他。那个擦嘴的动作,是她当时走神,不小心把酱汁沾到了脸上,周海涛顺手……
她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充满了委屈和无奈。但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在我面前撒了谎。重要的是,在遇到困难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这个与她同床共枕八年的丈夫,而是一个心怀不轨的外人。她把我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这种不信任,比背叛本身更伤人。
我没有回应她的任何解释。我请了一天假,和律师一起,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
财产分割很简单。这套房子,是我们婚后共同奋斗买的,房产证上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提出,房子归她,我只要那辆开了三年的车,还有我个人账户里的存款。至于婚后的共同存款,我们一人一半。
律师都觉得我太“大方”了。他说,按法律,我是无过错方,完全可以争取更多的财产。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拉扯。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从这段失败的婚姻里抽身出来。钱财对我来说,远没有精神上的解脱来得重要。我曾经努力赚钱,是为了给她一个家。现在家没了,这些钱也就失去了意义。
当我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林薇面前时,她整个人都傻了。她看着协议上关于财产分割的条款,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陈凯,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沙哑地问,“你是在用钱打发我吗?你觉得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房子,为了钱?”
“我没有这么想。”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让你以后能过得好一点。没有我,你至少还有个安身的地方。”
“我不要!”她激动地把协议书推开,“我不要你的房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陈凯,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妈的手术费,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把房子卖了也行!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歇斯底里,没有让我有丝毫动容。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我当时的感觉。
“签字吧。”我把笔递给她,“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我们’了。”
最终,她还是签了字。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手抖得厉害,最后一笔,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凌乱的痕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接下来的一周,我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办完了所有手续。领离婚证那天,天色阴沉。从民政局出来,我看着手里那本红得刺眼的离婚证,心里空荡荡的。八年的婚姻,就这样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
林薇站在台阶下,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帮你叫了车。”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走向停车场,“我下午就搬出去。家里的东西,你看着处理吧。”
我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所有的冷静和决绝都会土崩瓦解。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当天就搬了进去。房子很小,只有五十平,但一个人住,足够了。我把行李放下,没有收拾,就那么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天花板。
没有了林薇的家,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我以为我会如释重负,会感到解脱。但没有。巨大的空虚和茫然,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那一周,我把自己变成了工作狂。白天在公司开会、写方案,晚上加班到深夜。我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不给自己任何胡思乱想的时间。
朋友们约我出去喝酒,都被我拒绝了。他们以为我是想不开,其实我只是不想说话。我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出我所有的脆弱。
我删除了手机里所有和林薇有关的照片,却删不掉脑海里八年的回忆。它们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睡不着的夜里,反复播放。
我以为,时间会慢慢冲淡一切。我以为,只要我们不再见面,就能各自开始新的生活。
我没想到,仅仅一周后,她会以那样一种狼狈的方式,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第5章 暴雨夜的真相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我刚洗完澡,准备睡觉,门铃突然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我有些疑惑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走廊的声控灯没亮,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门外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是林薇。她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往下淌,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看起来像一只在暴雨中迷失了方向的鸟,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愣住了。我们离婚后,她是怎么找到我这个临时住处的?
“陈凯……”她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被风雨吹得支离破碎,“我……我错了,我们……我们复婚吧。”
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愤怒、怜悯、不解,交织在一起。我侧过身,让她进来,然后从柜子里找了一条干毛巾递给她。
“先进来再说吧,别感冒了。”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脸和头发,眼泪却混着雨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房子……房子我不能要。”她哆哆嗦嗦地说,从湿透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茶几上,“这是房产证,我已经去办了手续,把我的名字去掉了。还有这张卡,里面是我们分的那笔钱,我一分没动。都……都还给你。”
我看着那个文件袋,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能要这些。”她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陈凯,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我真的不是。”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为了什么要瞒着我?为了什么要去找周海涛?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比直接给我一刀还让我难受!”
“因为我怕!”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我怕你担心!我怕给你添麻烦!”
她从沙发上滑坐到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妈查出脑动脉瘤,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不然随时有生命危险。手术费加上后期康复,至少要三十万。”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段时间,你正在忙公司那个最重要的项目,每天加班到半夜,回来倒头就睡,人整整瘦了一圈。我怎么忍心再拿这件事去给你增加压力?我看着你那么累,我心疼啊!”
“所以你就去找周海涛?”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没办法了!”她哭着说,“我找遍了所有能借钱的亲戚朋友,东拼西凑也才借到五万块。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周海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家的事,主动联系我。他说他可以借钱给我,而且不用利息。”
“你以为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我冷冷地问。
“我当时……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悔恨,“我问他有什么条件。他说,他一直很欣赏我,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和他在一起。我当场就拒绝了。可是他说,不急,让我考虑一下,钱可以先给我用,救人要紧。”
“他把三十万打到了我卡上。我拿着那笔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知道这钱烫手,我知道这是个火坑。我给交了手术费,剩下的钱我一直没敢动。我骗你说我回娘家照顾我妈,其实我每天都在煎熬,想着怎么把钱还给他,怎么跟你坦白。”
“那天在西餐厅,是我约他见面的。我想把剩下的钱还给他,告诉他我们之间不可能。可他说,他不要钱,他只要我。我当时情绪很激动,不小心把咖啡洒了,他……他就过来帮我擦。没想到,就那么巧,被你朋友看到了。”
她的话,像一块块巨石,砸在我的心上。原来,我所以为的背叛背后,是这样的真相。她不是不爱我,而是太“爱”我,爱到选择了一个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试图一个人扛下所有。
“那今天……”我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又是怎么回事?”
她擦了擦眼泪,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是她和周海涛的对话。
“周总,钱我已经还到你公司账户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是林薇决绝的声音。
“小薇,你何必呢?陈凯已经跟你离婚了,你现在无依无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是周海涛虚伪的声音。
“我就是净身出户,也不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我丈夫,他只是暂时误会了我,他会明白的!他比你好一万倍!”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薇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我把房子挂到中介卖了,用最快的速度,降价卖掉了。买家今天付了首付,我第一时间就把钱还给了周海涛。陈凯,我知道我错了,我错在没有第一时间信任你,我错在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保护’你。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我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窗外,雨渐渐小了。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交织的呼吸声。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八年的点点滴滴,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我气她,气她的愚蠢和自作主张。但更多的是心疼。我心疼她的无助,心疼她的独自煎熬。我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我平时表现得太强势,太无所不能,才让她觉得,我的世界里,容不下一丝软弱和求助?
我们的婚姻,病了。病因不是,而是沟通的失灵。
第6章 茉莉花开
我没有立刻回答林薇。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雨后的城市,空气清新,远处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斑斓的光。一场暴雨,洗净了天空的尘埃,也似乎冲刷了我心里的壁垒。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薇以为我不会再理她,开始低声地啜泣。
我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房子卖了,你住哪?”我问她,声音很轻。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我还没想好。可以先去我妹妹家挤一挤。”
“妈的手术,怎么样了?”我又问。
“很成功。”提到母亲,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宽慰,“现在在康复期,恢复得很好。”
我点点头,心里那块最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我转身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捧着水杯,手还在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林薇,”我坐回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件事,你错了。错得离谱。你最大的错,不是去找周海涛,而是把我当成外人。夫妻是什么?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不是各自飞,而是要一起面对风雨。”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一次,是混合着委屈和释然的泪水。她不停地点头。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也有错。我忙于工作,忙于给你一个所谓的‘更好的生活’,却忽略了你内心的感受。我给你建了一座房子,却没有给你一个可以随时倾诉和依靠的家。我让你觉得,向我求助,是一种负担。这是我的失职。”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反省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一直以为,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把所有风雨都挡在外面。却忘了,婚姻的屋檐,需要两个人共同支撑。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复婚的事,先不提。”
林薇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我们的婚姻生病了,需要时间来治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重新学习如何沟通,如何信任。从今天起,你先住在这里。等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我们再一起去看看。”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陈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不是作为夫妻,而是作为……朋友,或者说,重新追求彼此的恋人。我们给彼此一个考察期,也给我们的感情一个修复期。如果有一天,我们都确定,还想和对方共度余生,我们再走进民政局。这一次,要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坦诚。”
我的话,让林薇愣了很久。然后,她猛地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绝望和悔恨,而是劫后余生的释放和感激。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那一晚之后,林薇就在我的小公寓里住了下来。我们分房睡,像合租的室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却又在生活上互相照顾。
我开始调整我的工作节奏,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加班和应酬。下班后,我们会一起去超市买菜,一起在小小的厨房里做饭。我们会聊工作上的趣事,聊父母的近况,聊最近看的电影。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说的话都多。
周末,我陪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岳母。岳母恢复得很好,看到我们一起来,脸上笑开了花。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小凯,是我们家小薇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妈,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
林薇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眼眶红红的。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小小的阳台上,多了一盆新的茉莉花。花苞含羞待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林薇正在给花浇水,看到我回来,笑着说:“我觉得这里,也该有点家的样子。”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我们一起看着那盆茉莉花,谁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道裂痕,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去弥合。但至少,我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婚姻不是一场简单的承诺,而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它需要我们不断地学习、反思和成长。这一次,我们都交了一份昂贵的学费,但好在,我们还有机会,重修这门叫做“爱与信任”的课程。
我想,等到阳台上的茉莉花再次盛开的时候,我们应该可以牵着手,重新走进那个曾经见证我们分离,也将见证我们重逢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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