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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你总算回来了!"王磊从楼下冲上来,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尴尬笑容,"不好意思啊,又忘带门禁卡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那股烦躁感再次涌起。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怎么又忘了?"我掏出门禁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门锁应声而开。
"哎,今天出门急,就忘在桌子上了。"王磊跟在我身后进门,"下次一定注意,真的。"
我没说话,径直往电梯走。电梯里的沉默让人感到压抑,我能感觉到他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但我真的不想再听那些解释了。
01
记得第一次帮王磊开门是在半年前。
那天下着雨,我刚从图书馆回来,就看到他在楼下来回踱步,一副焦急的样子。他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解释说门禁卡忘在宿舍了,问能不能帮个忙。
"当然可以。"我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都是室友,这点小忙算什么?
王磊当时特别感激,一个劲儿地道谢,还说要请我吃饭。我摆摆手说不用,这种事情谁都会遇到。
"你人真好,老陈。"他拍拍我的肩膀,"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那时候我觉得能帮到室友是件好事,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成就感。我们一起上楼,他一路上都在夸我,说遇到我这样的室友是他的福气。
进门后,王磊真的从桌子上拿起了他的门禁卡,摇摇头说:"看我这记性。"
我笑了笑,觉得这就是个小插曲,很快就忘了。可是我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开始。
02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王磊"忘带门禁卡"的频率开始增加。
起初是一周一次,然后变成一周两次,后来几乎隔天就有一次。每次的理由都不一样:出门急了、放在另一条裤子里了、以为带了结果没带、昨天洗衣服忘拿出来了……
我开始留意他的时间规律,发现他总是能准确地在我回来的时候出现在楼下。有时候我提前或推迟半小时回来,他也总能及时出现。
"老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有一次这样问我。
"图书馆今天人多,多待了一会儿。"我随口答道。
"哦,那我在楼下等你快一个小时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埋怨。
我当时心里一愣,等了一个小时?如果真的是忘带卡,为什么不找其他办法?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一定要等在楼下?
但我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地帮他开了门。
随着次数的增加,我发现自己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每次听到"老陈,又忘带卡了"这句话,我就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
03
"老陈,我觉得我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了。"王磊有一天突然对我说,"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们刚进门,他一边换鞋一边絮叨着。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忘带"门禁卡了。
"可能吧。"我应付性地回答,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看到王磊的桌子上放着他的门禁卡。今天早上吃早饭时,我特意瞄了一眼,卡还在那里。可是下午他出门的时候,我明明听到他在翻找东西的声音。
如果卡一直在桌子上,他是怎么"忘带"的?
"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王磊继续说道,"我妈说可能是营养不良。"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观察我的反应。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也许你可以在门口贴个便条提醒自己。"我建议道。
"好主意!"王磊眼睛一亮,"你真聪明,老陈。我明天就贴一个。"
第二天,门上确实贴了一张便条:别忘了带门禁卡!
但是那天下午,他依然"忘带"了。
04
我开始有意观察王磊的行为模式。
每天早上出门前,他都会在房间里翻找很久,嘴里还会嘟囔:"钥匙、钱包、手机……门禁卡呢?"然后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但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从来不会真正着急。如果真的找不到重要物品,正常人应该会很焦虑,可他总是很从容,好像只是在走一个程序。
更奇怪的是,他出门的时间总是能和我回来的时间完美错开。我回来得早,他就早点"发现"自己忘带了卡;我回来得晚,他就晚一点出现在楼下。
有一次我故意改变了回家路线,从平时不走的小路回来,结果在楼下没有看到他。我上楼开门的时候,听到他房间里有动静。过了十分钟,他敲我的房门。
"老陈,我刚从外面回来,发现门禁卡落家里了。你能帮我开个门吗?"
我当时差点脱口而出:你不是一直在家吗?但我忍住了,只是默默地帮他开了门。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是我想多了,还是这一切真的有问题?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绕路从侧门进。
05
从侧门进楼需要多走五分钟的路,但可以避开正门。
第一次走侧门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愧疚。毕竟是室友,这样避开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但当我安安静静地进到家里,没有听到那句熟悉的"老陈,又忘带卡了",我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我以为这只是偶尔为之,可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从侧门进。
侧门那边有个小花园,平时很安静,只有偶尔会遇到散步的老人或者遛狗的住户。看门的是张师傅,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人很和气,总是笑呵呵的。
"小陈,最近都从这边走啊?"张师傅有一次问我。
"嗯,这边安静一点。"我随口说道。
张师傅点点头,没有多问。但我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从正门进了。我不知道王磊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也不想知道。至少现在,我可以安安静静地回家,不用再听那些虚假的解释,不用再当那个永远在线的开门工具。
今天下午,我照例从侧门进楼。张师傅看到我,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好像想笑又想叹气。
"小陈,你过来一下。"他朝我招招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我走过去,看到他脸上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
"关于你那个室友啊……"
06
"他现在天天蹲前门口等你,说没了你连家都进不了。"张师傅摇摇头,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我愣住了。天天蹲前门口?没了我连家都进不了?
"什么意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张师傅叹了口气:"小陈,你可能不知道,你那个室友已经在正门口等了你一个星期了。每天下午三点多就开始等,一直等到晚上八九点才走。"
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一个星期?那不就是我开始走侧门的时间?
"前天我忍不住问他在等什么,他就说在等室友回来帮他开门。"张师傅继续说道,"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开,他说忘带门禁卡了。我说那你去找物业啊,他说不好意思麻烦人家,等室友比较好。"
等室友比较好?我的心情五味杂陈。
"昨天更奇怪,"张师傅压低声音,"我看他从早上就在门口转悠,手里明明拿着门禁卡,但就是不刷卡进门。我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说忘带卡了。我说你手里不是有吗?他一愣,然后说这是别人的。"
我瞪大了眼睛:"别人的?"
"对,他说这是捡到的,不是自己的。"张师傅摇摇头,"但小陈,我当保安十几年了,什么样的门禁卡我见过。他手里那张卡明明就是你们楼道的,而且看起来很新,不像是掉了很久的。"
07
我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原来,王磊并不是真的忘带门禁卡,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不带卡,就是为了让我帮他开门?
"张师傅,"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的意思是……"
"小陈,我也不好说太多,但从我的观察来看,你那个室友可能是……"张师傅停顿了一下,"有点过分依赖你了。"
过分依赖。这四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我心上。
我想起了这半年来的种种细节:他总是能准确地在我回来的时候出现;他从来不尝试其他解决办法;他每次的解释都不一样但都很合理;他甚至抱怨我回来晚了让他等太久。
"今天下午他又来了,"张师傅说,"我忍不住劝他,让他去配一张新卡,或者联系你问问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我摇摇头。
"他说,'没了老陈,我连家都进不了'。"张师傅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小陈,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问题?"
有点问题?这何止是有点问题。我忽然意识到,在王磊的世界里,开门这件事已经完全成了我的责任。他不觉得自己需要想办法解决,他觉得等我是天经地义的。
"他现在还在等吗?"我问。
张师傅看了看手表:"应该还在。每天这个点他都在。"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时候面对这个问题了。
08
我没有从侧门上楼,而是绕回了正门。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王磊的身影。他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时不时地看看手机,然后朝着小区入口的方向张望。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心情很复杂。愤怒、失望、还有一点点的心疼。愤怒的是他的欺骗和理所当然,失望的是这半年来我以为的室友情谊,心疼的是他竟然宁愿在这里等几个小时也不愿意想其他办法。
"王磊。"我走到他面前。
他抬头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老陈!你可算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等我干什么?"我问。
"还能干什么,忘带门禁卡了呗。"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吧,我们进去。"
"王磊,"我没有动,"你的门禁卡呢?"
"忘带了啊,我不是说了吗?"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那你口袋里的是什么?"我指了指他的外套口袋,那里明显有个卡片形状的凸起。
王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自然:"哦,那个啊,是饭卡。"
"拿出来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正是他的门禁卡。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彼此沉默着。
"王磊,"我终于开口,"为什么?"
他低着头,过了好久才说:"我也不知道。开始真的是忘带了,后来……后来就习惯了你帮我开门。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我们每天都能见面聊几句。"
"所以你就故意不带卡?"
"不是故意的,"他急忙解释,"我是带了,但我想着反正你会帮我开门,就懒得拿出来了。"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恶意的欺骗,而是一种病态的依赖。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个固定功能,像水龙头、电灯开关一样,需要的时候打开就行。
"王磊,"我说,"以后你自己开门吧。"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有些慌张:"老陈,你别生气啊,我以后一定记得带卡。"
"不是记不记得的问题,"我摇摇头,"是你已经把帮你开门当成了我应该做的事。但这不是我的义务,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王磊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他拿出门禁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门开了。
"其实很简单,不是吗?"我说。
他点点头,脸有些红。
从那天以后,王磊再也没有"忘带"过门禁卡。我们依然是室友,但关系变得更加平等和健康。有时候我们会在楼下偶遇,像正常的邻居一样打招呼,但再也没有了那种理所当然的依赖关系。
几个月后,王磊搬走了。临走前他对我说:"老陈,谢谢你最后那次没有帮我开门。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做。"
我笑了笑:"我们都需要学会独立,不是吗?"
张师傅后来告诉我,那段时间每天看着王磊在门口等我,他就想提醒,但觉得这是年轻人之间的事,不好多管。"不过结果很好,"他说,"有些问题,确实需要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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