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盛夏,河南新县城关一条并不起眼的巷子里,人们总能看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推着半旧自行车来回奔走。那人就是许世友的长子许光。半年前,一场暴雨冲垮了山腰电杆,他领着民兵连夜抢修,落下一身暗伤,至今咳嗽还带血丝。可县里谁家线路出故障,只要一通电话,他照样拎着工具包就走,几乎没挪过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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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朋友不理解:堂堂上将之子,何必这样苦熬?街坊却心里有数。二十多年前,许世友把许光从北海舰队叫回老家,只说了一句话:“奶奶在,咱家在。”老人习惯了泥墙小院和鸡鸭成群,哪怕济南军区专门腾出小楼,她也住不惯。孝顺在许家是规矩不是口号,许光当场立誓,“只要她咳嗽一声,我都得端茶递水”。就这样,他把海图换成乡土,把望远镜换成锄头,一留就是大半辈子。
1957年冬,许母九十四岁,咳嗽得喘不过气。许世友正在东海演习,无暇南下,电报只有十一个字:“光,代我尽孝,务必守灵。”夜色里,屋檐不停滴水,许光握着奶奶干枯的手,久久说不出话。老人走后,他跪在柴门前,一动不动整整两个时辰。乡邻都记得那天他抬头时的神情——像被铁水灌进心口,再难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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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新县,需要电,需要路,更需要主心骨。许光就是那根骨头。搬电杆、拉导线、测水位,他样样亲自干。35千伏高压线贯通那晚,全城第一次通宵亮灯,孩子们在街上追逐自己的影子,老人们坐在门口聊天到凌晨。有人悄悄问他图什么,他笑着摇头:“图个心安。”
1985年初,他的大女儿许道江被调到北京,生活条件一下子宽裕。老人常年风湿,楼梯一爬就喊疼,女儿琢磨着把父母接去城郊,院子里还能种菜养花。她向县里申请购房补贴,又掏出多年积蓄,在京郊挑了一套带小院的房子。手续刚办完,电话就被父亲截住。“你要想买房子,别打我的主意,我不住那种地方!”短短一句,声音震得话筒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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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道江懵了。她赶回新县解释,还没开口,父亲摆摆手:“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爷爷那会儿住草房,咱现在住砖瓦房,已是福气。乡亲们连热水都烧不起,我搬进去,那脸往哪搁?”一句“脸往哪搁”,让女儿再无反驳,只好把那房子退掉,赔了违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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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劝许光:住好点不丢人,又不是贪占。许光淡淡一句:“房子是墙,不是脸。脸得靠心撑。”说完扛起扳手,转身又去巡查线路。那年夏夜,闪电击中山头变压器,他带队抢修,脚踝扭伤还坚持到天亮。医生嘟囔“骨头差点碎掉”,他却咧嘴笑:“接电要紧,骨头慢慢长。”
进入九十年代,新县经济渐有起色。县里考虑给几位老干部集中盖小区,特意挑了靠河的位置,还设计了坡地花园。领导试探性问他意见,他笑着推辞:“把钱拿去修那条进山路吧,孩子上学得走十八里羊肠,小区先缓缓。”说完,又把自己那间早已漏雨的老屋翻修成图书室,让附近学生下课自习。木书架是他亲手钉的,油漆味散了后,屋子里满是纸墨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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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国庆前夕,记者下乡采访,看到许光挤在60平米老屋,一张床、一只旧皮箱,墙边还堆着十几双沾泥胶鞋。记者忍不住问:“您就没有半点享受自己的想法吗?”他抬头看了看屋顶吊扇,扭扭开关:“能转,能凉,不碍事。”随即拿起扳手去了门外配电箱,再没回头。
许光的人生并不轰轰烈烈,却像老变压器一样稳,轰鸣声不高,却确实送来光亮。有意思的是,县档案室里,他的个人履历只有寥寥数行:北海航队航海长,新县人武部副部长,人大副主任。其余空白。可乡亲们提起他,字字都亮——“灯亮,是他”,“电话响,也是他”,简单三五句,竟比任何丰碑都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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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小巷里依旧有那辆掉漆的自行车,辐条被风吹得轻轻作响。车头一盏老式灯,在黄昏里闪着微弱亮光。熟悉的人知道,只要那灯不灭,电线杆下就会站着一个瘦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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