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刑满释放人员回上海当天，和妻子相隔两小时相继被害奇案

1955年9月30日中秋节上午，上海火车站。刚从苏北劳改农场刑满释放的韦焕第走出站前广场，他对迎接他的妻子韩少珍说：“上海的变化太大了！”

上海火车站老照片

韩少珍说：“下午，你到咱们家附近转转，那一带估计你认不出来了！”

当天下午，韦焕第就出去转转，没想到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死在一家叫逍遥池的浴室中。

逍遥池位于韦焕第家不远的唐山路上，共有低、中、高三个档次的浴区，进入高档浴区，宛如进入一个花园，小桥桂径，鸟语花香，高档区都是单间浴室，一应高端洗浴设备样样都有。

当天中午十二点逍遥池刚开张，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跑过来，递上钞票说预定一间高档区男性浴间，指明要21号，客人下午两点左右到。服务台收下钞票，出具单据给小孩，下午，果然有一男性浴客来了。此人就是韦焕第。

伺者老丁见他一副落魄模样，料想以前没来过，就教他设施使用方法，哪知他一挥手说，知道的，以前来过，不必费心。

半小时后，老丁来送开水，轻扣房门没有反应，再重些，依然没反应，老丁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一看，水龙头哗哗有声，再一看，浴缸中泡着一个人，但是，已经死了。

上海市公安局提篮桥分局的刑警赶到现场，特大号的浴缸内热水还在流，水汽弥漫，刑警在现场只取到一个人的指纹和脚印。经鉴定，系死者本人，在外间的衣帽间里，死者脱下的衣服的口袋里，有一张刑满释放证明。

法医鉴定，死者全身无伤痕、勒痕，是心脏骤停致死，又排除了心肌梗死可能，最后结论是：不排除因某种心脏隐疾在特定的闷热条件下诱发心脏骤停。

鉴于法医结论，市局刑警退出调查，由派出所民警完成收尾工作，由于口袋里有刑满释放证，民警一方面通知家属，一方面让逍遥池浴室联系殡仪馆接收尸体。逍遥池浴室也是倒霉透顶，只用白布一卷，就让殡仪馆把尸体拉走了。

韦焕的妻子韩少珍在“宝隆汽车修理厂”食堂工作，接到民警电话的该厂总务科长彭正明听到后大吃一惊，他告诉民警说，韩少珍上午请假接丈夫，中午到厂上班，考虑到他们今天夫妻团聚，已经让她提前下班了。

派出所民警就打电话到居委会，让他们通知下，同时到派出所取回韦焕第的衣物。

居委治安主任是个女的，她叫上居民小组长，两人到了高平路上的韦家，结果大门紧闭，有人说看见韩少珍提了菜篮，撑了雨伞到菜场去买菜的，两人又到菜场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她，再回到韦家，重重拍门没有反应，就到附近黄嫂家看看韩少珍的双胞胎儿子在不在，韦焕第以前经常帮邻居修电灯，自行车之类的杂活，他“进去”后，黄嫂很同情韩少珍，两个双胞胎儿子一直是黄嫂接送，韩少珍下班后大约5点左右，把孩子接回。两人到黄嫂家一看，两个孩子都在，这时已经快六点了，这下黄嫂也觉得不对劲了，三个女人回到韦家门口，邻居们也聚集过来议论开了，都说不正常，治安主任拍板破门而入。

韩少珍果然在家，但她倒在厨房的地上，已是死人，菜篮子抛在一边，地上猪肉、豆腐干、鲫鱼、细菜等散落一地。

刑警接到报案立即赶来，法医再次出动，经检查并结合周边室内环境，法医推断是韩少珍触碰厨房门时，因厨房门意外有电导致死亡。

韦家是平房，进门客堂，客堂后是一个小天井，连接厨房，厨房门是木门，但里外都包了铁皮，刑警仔细观察铁皮门，竟然发现门上有一枚缠着电线的铁顶，电线另一头从灯头部位接触，这枚铁钉前半段被砸进木门触碰另一面门上的铁皮，这样一来，整扇门都通了电，再加上雨天，韩少珍手上有水，几乎百分之百触电。

显然，有人做了手脚，蓄意杀害了韩少珍。根据厨房青砖地面上留下的脚印，刑警怀疑可能是韦焕第留下的，好在派出所有他留下的衣物，刑警到派出所找到韦焕第留在浴室的鞋，发现与地上鞋印相似。会不会凶手就是韦焕第，他作案后就去洗澡，然后洗澡期间偶发心脏骤停？

刑警张博立即致电市局，要求法医检查两具遗体，确定两人的死亡时间，同时，张博向民警了解了韦焕第的人生经历。

韦焕第，1918年生，江苏东台人，富农家庭。八岁那年家乡遇水灾，又加瘟疫，全家都死了，只剩下韦焕第一人，他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上海，从八岁到十二岁，他讨了四年饭，偶然抓住了一个机会。

一天，在街上晃荡的韦焕第，突然见前面一辆黄包车上的一个乘客往路边的垃圾箱里扔了一样东西，韦焕第捡出来一看，竟是一个钱包，里面没一分钱，但有两张纸，一张是铜版纸，有洋文和数字，一张是信纸大小的纸张，韦焕第念过两年私塾，勉强看出是纸上的内容是一张借据。他猜测，车上乘客是个扒手，偷到钱包后，钱拿了，其他的就不要了。

韦焕第觉得机会来了，他根据借据地址找到失主家里，此时，失主钱复毅正急的团团转。钱复毅是租界一家汽车修理厂的老板，借据是一笔借给朋友的五千大洋的凭据，因为朋友拒还，钱复毅只好请律师打官司，有洋文和数字的铜板纸是付给律师的支票，谁知钱包被窃，丢失了凭据，怎么打官司？不料一个小叫花子竟然送上门来，钱复毅大喜，当场拿了一百大洋要塞给韦焕第，韦焕第却提出不要酬谢，只要老板能把给他一个饭碗。

这下倒让钱复毅对他刮目相看，当即拍板，让韦焕第到自己的“宝隆汽车修理厂”当学徒，而且让他拜厂里手艺最好的老王师傅为师，没过几年，韦焕第差不多就满师了。

“宝隆汽车修理厂”每天接触许多来修车的客户，有一个叫吴四宝的客户，是青帮“通”字辈大佬季云卿的门下，季云卿的车都由吴四宝开来修，季云卿私藏了很多枪械，经常由吴四宝拿到厂里来修整，修好到郊外试枪时，总是韦焕第和吴四宝一起去，久而久之，两人成了一对“忘年交”。

1939年，吴四宝带了一批兄弟投靠大汉奸李士群，组建了一个叫“七十六号行动总部”的行动大队，吴四宝任大队长，韦焕第也被吴四宝带进了“行动大队”，1942年，吴四宝竟然策划抢劫日本人的黄金，被日本宪兵队侦破，后被李士群毒毙。

吴四宝死后，“七十六号行动总部”成员作“鸟兽散”，韦焕第改行开了出租车，抗战胜利后，“军统”大规模逮捕汉奸，自然不会放过“七十六号行动总部”这个汪伪特工组织，其成员全部被“军统”纳入追缉名单。惊恐之下，韦焕第逃回苏北老家，以机修为生，凭着手艺，韦焕第日子不错，还娶了个漂亮老婆韩少珍。

1949年一月，韦焕第收到原来的老板钱复毅的来信，信中说，他的师傅王师傅病逝了，修理厂需要技工，希望他返沪，信中说，汉奸的事早就不了了之了，不必担心。

当年春节后，韦焕第带着美妻和双胞胎儿子回到上海，重操旧业，王师傅是厂里的王牌师傅，他的病逝，使钱老板在同业竞争中少了筹码，现在他打出了“名匠王师傅弟子”的牌子，一些流逝的客户又回来了，钱老板大喜，还把高平路上的一座老式平房送给了他。

上海解放了后不久，“军管会”贴出布告，勒令解放前参加过伪党、政、军、警、宪、特的人员限时前往公安局登记，韦焕第胆子小，不敢不去，登记后不久的一天夜里，韦焕第在家中被捕，罪名是汉奸。

这一来，韩少珍乱了方寸，整日哭哭啼啼，多数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钱老板登门安慰，让她不要焦虑，韦焕第没错过什么坏事，就是判刑，也不会太长，考虑到韩少珍没有收入，钱老板还把她安排进自己厂里的食堂工作。

1950年6月，韦焕第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押解至苏北劳改农场服刑。

民警向刑警介绍完韦焕第的情况，大家就在派出所召开案情讨论会，会议期间接到市局法医室打来的电话，经检查死者胃内食物残余情况，韦焕第死亡时间比韩少珍早两小时左右。这样韦焕第被排除嫌疑。

案情分析会继续进行，韩少珍因为触电致心脏骤停死亡，那韦焕第是否也是因触电致心脏骤停呢？专案组长袁辉友决定连夜到逍遥池再次查看现场。

再次查看现场时，袁辉友决定撬开天花板，撬开一看，真相大白，天花板距屋顶有一百多厘米左右的空间，密布水管、电线，其中有一段备用电线，有连接过导线的痕迹，翘下来的四块天花板中的一块，有一个用钻子之类工具钻的一个小孔，刑警推断，接了电的电线从小孔穿过，借助挂在墙上的浴巾伸入浴缸，当时未通电，凶手就躲在天花板上，待韦焕第进入浴缸后再通上电，韦焕第立即电死。然后凶手拆开天花板下到浴间，从死者口袋里拿到钥匙，再去高平路韦家，继续作案。

刑警们又发现，高档浴区共22个浴间，最后一间是22号，在走廊尽头，只堆放杂物不做使用，韦焕第进的是21号浴间，紧挨22号，22号内有一把维修用的木梯子，凶手就是在这里爬上天花板，爬到21号浴间的天花板上，显然，凶手非常熟悉浴室的环境。

对浴室所有工作人员和专职电气维修人员，包括外请维修人员的摸查和谈话连夜进行，折腾到凌晨，一无所获，一个刑警出去买了五副大饼油条，正吃着，张博突然站起来说：“我去看看。”一会儿他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长方形的硬纸盒子说：“总算找到了！”

张博之前在派出所看到过韦焕第的遗物，发现韦焕第留下的是一双新鞋，底部没有踩过地面的痕迹，张博认为，韩少珍被杀现场的脚印是韦焕第的鞋，凶手在杀害韦焕第后穿了他的旧鞋到韩少珍家作案，新鞋可能是韦焕第当天买的，离开现场时凶手带走了鞋盒，但手里拿个新盒子引人注目，所以就随手扔掉，考虑到这点，张博试着到浴室花园一侧的垃圾箱找找，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这是一双男皮鞋的鞋盒，外面已经被雨水打湿，提取指纹已经不可能了，但里面还是干的，还有一张发票，店名是四川中路上的“宏康鞋帽店” ，发票时间是9月30日。

上午十点半。宏康鞋帽店刚开业，袁辉友和张博就走进了店门，老板姓张，他说，来买鞋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胖老头，胖老头穿着西装，头戴希腊渔夫帽，手里一根两端镶着白铜的紫楠木“斯的克”（即手杖），一看就是大老板，张老板说，他感到奇怪的是，两人不是军人，但他们开来的却是挂着军牌的一辆小吉普车。

听张老板说完，袁辉友和张博马上断定胖老板是“宝隆汽车修理厂”老板钱复毅，瘦高个是韦焕第，军用小吉普是厂里修好未交的车，开出来试车用的。

钱复毅会不会是凶手？袁焕友和张博到厂里分别找钱复毅，和他的司机小孔谈话，其他刑警就在厂里做点调查，摸摸情况。

面对袁辉友的询问，钱复毅神色坦然，他说，下午，他去市工商联开会，在四川中路看见出来转转的韦焕第，他决定送件礼物给他，就给他买了双鞋，并让他还到厂里上班，韦焕第一口答应，然后就去开会了，钱复毅的说词和同时被张博询问的司机小孔的回答一样，钱复毅没有作案时间。但在厂里摸摸情况的刑警却得知，钱复毅和韩少珍竟然有私情，并且厂里人人皆知。

袁辉友就此询问了钱复毅，根据钱复毅的回答和刑警在厂里调查获得的信息，大致情况如下：

韦焕第被捕后，钱复毅让她到厂里食堂上班，还关照膳食科长，食堂卖剩下的荤菜、馒头之类，可以让韩少珍带些回去，韩少珍每半年去探望韦焕第，钱复毅总是通知食堂准备好路上的干粮和韦焕第爱吃的卤牛肉、熏鱼等，这样的优待让韩少珍很感激，但总觉得没啥可以报答钱老板，就想以身相许，一次钱复毅在厂里值班，她半夜溜进厂办，没等钱复毅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倒他怀里，韩少珍年轻貌美，钱复毅经不住诱惑。两人就有了不正常的关系。

慢慢的，两人的不正常关系就被厂里人看出来了，只是没人说破，直到有一次，钱复毅要开除一个叫徐五福的人，布告贴到食堂门口，徐五福不服，大吵大闹，并扬言要写信把钱老板的丑事写信告诉韦焕第，这样一闹，钱复毅和韩少珍的关系等于在厂里公开了。

那时，劳改农场隶属公安局，专案组动用市局的电台，向苏北劳改农场发了外调电报，要求核实是否有这封信件，当晚八时，农场方面回复，没有收到过徐五福的信件，按规定，所有信件须经检查后交犯人，因此即使收到此类信件，一般会被扣留，因为这种消息一旦被犯人得知，会引发很大的情绪波动，不利于犯人改造，但韦焕第确实有一封被扣押的信，寄件人是钱复毅，当时没有转交给韦焕第，因为正好有干警从劳改农场回上海，明天可将这份信带回。

下午，专案组从市局取到了钱复毅被扣下的信，刑警打开信件，极为惊讶，内容竟是钱复毅说自己和韩少珍的苟且之事，而且钱复毅承担了全部责任，未提及韩少珍勾引自己，最后是他非常诚恳地向韦焕第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染指韩少珍，并在今后他出狱后给予工作和物质上的补偿。信件的时间是1951年春节前，此时厂里人还没有发现钱复毅和韩少珍之间的苟且之事。

专案组据此推断，钱复毅没有作案动机，因为他不知道信件被扣下，韩少珍每次去探望回来也不会有负面消息传给他，还有，释放当天，他还给他买皮鞋，韦焕第愉快地接受了，他只以为韦焕第原谅了他，没有理由对韦焕第行凶。

韩少珍长得漂亮，而且天生一副轻佻风骚相，厂里人说她有点“轻骨头”（沪语，有点不自重的意思），那她除了钱老板以外，会不会还有其他情人呢？专案组决定对她家的街坊邻居做点调查，尤其是要询问每天帮她接送孩子的黄嫂。

10月4日上午，刑警到黄嫂家，意外获得了一条线索，韦家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成了孤儿，区民政局决定送往福利院由国家抚养，昨天下午，居委会治保主任和黄嫂一起到韦家，正翻箱倒柜给两个孩子找衣服时，突然来了一个操苏北话的男子，说知道韦焕第刚释放回来，特地前来拜访，当听说韦焕第夫妇前几日遇难时，大吃一惊，连声说，怎么可能！治保主任问他和韦焕第的关系，他说是苏北同乡，解放前到上海，现在在静安区粮食局下属的粮管所工作，自称姓郑。

他怎么知道韦焕第刚释放了呢？刑警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人，据粮食局人事干部介绍，有个苏北东台人名叫郑莫庸，解放前经人介绍在粮库打杂，解放后粮库收归国有，他成了粮食局正式职工。

刑警找到郑莫庸，他说自己从小就和韦焕第一起玩耍，那年，韦焕第被“宝隆汽车厂”老板一封信召回上海时，夫妇俩带着孩子走到村口，遇见郑莫庸，郑莫庸就托他帮忙在上海找一个打杂的工作，后来韦焕第还真的帮他在粮库找到了一个打杂的活，随信还寄了到上海的路费，10月3日去看他，是知道他前几日释放了，没想到却听见了噩耗！

对于刑警询问，怎么知道韦焕第是前几日，确切地说是9月30日释放的问题，郑莫庸说，自己从苏北农民到上海国企职工，全靠韦焕第帮忙。他去劳改以后，郑莫庸情谊难忘，每年春节都带礼物去看韩少珍和小孩，他只知道大概释放的时间，知道他9月30日释放是自己当天在火车站看到了韦焕第，知道他刑满释放了。

郑莫庸说，他们粮管所副所长老朱是转业军人，解放上海时腿部负伤，行走不便，老朱老婆孩子在老家，9月30日坐火车回家休探亲假，有很多件行李，粮管所安排郑莫庸用单位的“黄鱼车”（脚踏三轮车）载上老朱和行李前往车站，因为有荣誉军人证，车站破例允许他们从边门直接到站台优先上车。

到了站台，郑莫庸无意间发现对面站台上的韦焕第夫妇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说话，那男子穿一件咖啡色夹克衫，没系纽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男子腋下有一个公文包，样子很斯文，三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很亲热，郑莫庸想起韩少珍之前说，韦焕第10月可以回家，看来今天就回来了，郑莫庸想招呼，但他必须先把老朱送上车，否则，检票口一开，人一多，老朱和行李上车就会麻烦了。

等到把老朱扶上车，行李安置好下车，郑莫庸再看对面站台时，韦焕第夫妇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中年男子一个人。刑警问了下郑莫庸关于这个男子的大概身高和体重，认为他的鞋码和韦焕第差不多，可以穿上韦焕第的鞋子去韦焕第家继续作案。

夹克男的出现，几乎让专案组确定这人就是凶手，他应该是候车或送客偶遇韦焕第夫妇的，但到哪里去找夹克男呢？专案组认为可以采用排除法，如果夹克男是凶手，那么他必须符合专案组之前对凶手划定的两个重要特征，其一，有一定的电气知识，其二，熟悉现场，正是基于上述两个特征，专案组调查过所有维修过逍遥池浴室的人员，如果夹克男是凶手，但又没有维修过逍遥池浴室，只有一种可能，他参与过浴室电气工程的设计和建造，非常熟悉现场，否则，夹克男就不是凶手，从郑莫庸描述的夹克男的知识分子形象看，可能性很大。

带着这个问题，组长袁辉友带着两个刑警专门到逍遥池询问了老板高复生，没几分钟，立即锁定了一个叫任俊秋的人。

高复生说，1930年建造逍遥池时，所有电气设备的安装和调试请了一个日本电气专家负责，名叫竹内真王，他完成设计工作后，还亲自担任工程的施工监理，但到工程后期，竹内真王生病住院，只好从他担任客座教授的同济大学里挑了一个学生代他做工程监理，这个中国学生叫任俊秋，抗战爆发前，逍遥池停业大修，大修方案就是任俊秋主持的，任俊秋也常来洗澡，大概1945年抗战胜利前后，任俊秋就没有来过，有次想联系他，也联系不上，已经十多年未见了。

结合高复生说的有关任俊秋的身高和外貌，基本符合郑莫庸对夹克男的描述，专案组正分析案情时，患重感冒在家休息的张博回来了，一听任俊秋这个名字，张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袁辉友和其他几个刑警一听又惊又喜，片刻后，张博说，我想起来了，他在分局档案室里看到过“军统”的一份通缉令，有个人叫任俊秋。

专案组立即赶往分局档案室，果然从接管的旧政府警务档案中找到了这份通缉令，通缉令由“军统”和淞沪警备司令部联合发布，而且还有任俊秋的照片，通缉罪名是“技术汉奸”，跟日本宪兵队，汪伪“七十六号行动总部”关系密切，张博说，抗战时，“军统”有许多特工被日本宪兵队和“七十六号行动总部”逮捕过，不少被捕者受过他们的电刑，“军统”当然不会放过参与制作电刑的任俊秋了。

刑警把任俊秋的照片给郑莫庸看，他立即确实是夹克男，再给逍遥池高老板看，也说是任俊秋，专案组认为，分局只有通缉令没有案件卷宗，如果没有销毁的话，应该被市局档案室接管，卷宗里可能有更多的信息，专案组立即赶往市局档案室，果然发现有追捕任俊秋的卷宗。

从卷宗看，追捕历时10月，办案人员三次前往南京调查，但未发现其踪迹，根据这一信息，专案组认为，任俊秋逃亡南京后有可能已经把身份洗白，同时认为，任俊秋有可能还是藏匿在南京，专案组决定调查南京所有的电气行业，七天后，一个叫宋紫煌的人和任俊秋外形相似，供职于“南京捷跃无线电器材厂”，宋紫煌被请进派出所，和专案组较量十几个小时，最后承认自己是任俊秋，并杀害了韦焕第和韩少珍。

宋紫煌，原名任俊秋，宁波籍，1908年生于上海富商家庭，1930年毕业于上海同济大学，期间，受日本教授竹内真王邀请担任逍遥池浴室电气施工工程监理，毕业后开办“辉煌电气器材公司”，通过竹内真王的关系，任俊秋结识了日本军方设在上海的秘密特务组织，并提供电气技术有偿服务，上海沦陷后，任俊秋为日本宪兵队和“七十六号行动总部”服务，参与研制电刑、通讯、触报器等特务器材，为“七十六号行动总部”服务时，吴四宝总是派韦焕第开车接送，两人由此相识。

抗战胜利后，任俊秋遭“军统”追捕，他马上逃到南京，利用警察局熟人关系，花钱落了全家户口，并篡改了姓名、年龄等基本户料，凭着顶尖的技术，他进了“南京捷跃无线电厂”任技术科长，在华东地区，他的名气不小，经常被邀外出参加技术研讨会。

这次，任俊秋参加了一个在上海的技术研讨会，在站台候车回南京时，遇到了刚释放的韦焕第，韦焕第知道他被通缉的事，开口就问他抗战后的情况，问他在哪里高就，任俊秋连忙转移话题，问了他上海的住址等，韩少珍也插了几句话，任俊秋应付了几句准备溜走，不料未焕第看见了他公文包上的“南京捷跃无线电厂”，眼里露出疑惑之色，说自己因为“七十六号行动总部”的事吃了六年官司，改日到南京拜访。

任俊秋一听，断定他要到南京来敲诈，他参与研制特务器材属于严重罪行，说不定会被判死刑，被韦焕第缠上就麻烦了，他立即动了杀人念头，当下便说：“你我多年不见，下午一点半左右，我在你家附近下海庙门口等你，找个地方放松放松，晚上喝酒好好聊聊！”

韦焕第一口答应，离开火车站后，他购买了作案工具，然后溜进逍遥池浴室的花园，观察到没人后、溜入21号浴间旁边的22号库房，再爬到天花板上，布置好杀局后来到唐山路上的一家茶馆喝茶。

喝茶时，他叫住一个提着篮子叫卖五香豆、花生米、瓜子等炒货的少年，买下他篮子里所有的炒货，作为交换，让少年到逍遥池去预订21号包间。

上海下海庙

下午，两人在下海庙门口见面，任俊秋把预订单交给韦焕第，让他先去，自己有急事，稍后就到，洗完浴再找馆子喝酒，韦焕第哪知有诈，乐呵呵前往洗澡，任俊秋找了辆出租车，抢在韦焕第之前赶到逍遥池，这个时间段，浴客很少，再次溜进库房，进入到天花板，此时，一根电线已经从天花板的小孔穿出，依靠浴缸上挂的浴巾伸入浴缸内，任俊秋待韦焕第坐到浴缸里后，接通电源，韦焕第立即被电死。然后他前往高平路韦家，布置另一个杀局，他想韩少珍肯定从韦焕第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底细，直到亲眼看到韩少珍被电死后。才离开现场，逃到南京。

1956年1月，任俊秋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