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听见隔壁传来寡妇凄厉的尖叫。
我立刻报警,却在警察到来前忍不住先去查看了。
她的房门虚掩着,客厅里血迹斑斑,她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他...他回来了...”她指着卧室,“我丈夫的尸体...不见了...”
三年前下葬的尸体,此刻正躺在他们的婚床上,面容如生。
“他……他回来了……”女人细瘦的手指死死指向卧室虚掩的门缝,声音被恐惧拧得变了调,“我丈夫……他的尸体……不见了……”
那扇门里,渗出的黑暗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混合泥土的腥气。
王警官第一个动了,他侧身挡住寡妇的视线,对身旁年轻些的同事使了个眼色,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套上。年轻警察脸色发白,但还是迅速上前,半强制地搀扶起几乎瘫软的女人,往客厅沙发方向带。“李女士,你先冷静,这里交给我们。”
我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眼睛不受控制地钉在那道门缝上,里面幽暗,看不真切,却仿佛有磁石般的吸力,要把人的魂魄都摄进去。三年前下葬的尸体……躺在婚床上……这怎么可能?荒谬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是诈尸?还是当年根本没死透?又或者……是有人把他挖了出来?
王警官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踹开了卧室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动作极快地闪身进去,低喝:“警察!不许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寂。
他摸索着按下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啪嗒。
昏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门口的黑暗,将卧室内部暴露出来。很普通的房间,双人床,衣柜,床头柜。而此刻,那张铺着陈旧红色床单的双人床上,赫然躺着一个穿着深色寿衣的男人。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势安详得诡异,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腐烂的痕迹,只有一种过分的、蜡像般的白皙,在灯光下泛着青冷的光。确实如生,却比彻底的腐朽更令人胆寒。
王警官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了些,但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他确认房间里没有其他活人,才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向那具“尸体”的脖颈。
没有脉搏。皮肤冰凉僵硬。
他又仔细查看了尸体的口腔、眼睑,甚至轻轻抬起交叠的手,查看指甲缝。
“怎么样?王队?”年轻警察在门口探头,声音压得很低。
王警官直起身,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回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被同事安置在沙发上的寡妇,又落在我这个不速之客身上。“不是活人。但……这状态太奇怪了。”他顿了顿,对着随身携带的对讲机说道:“指挥中心,现场确认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情况异常,需要法医、痕检立刻支援。重复,情况异常,需要立刻支援!”
他走到卧室门口,没有完全出来,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足够他和我们说话。“李女士,”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你最后一次确认你丈夫在墓地里,是什么时候?”
寡妇,李秀兰,浑身一颤,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涣散:“……今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我去……去上坟。还好好的……坟包是完好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不对!有铁锹!院子里的铁锹,位置不对!沾着泥!”
王警官眼神一凛,对年轻警察示意:“去看院子。”
很快,年轻警察拎着一把沾满湿润泥土的铁锹进来,套上了证物袋。“王队,确实有,泥还是湿的。”
盗墓?移尸?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恐吓这个失去丈夫的寡妇?无数的疑问在空气中碰撞。
法医老陈和痕检科的人很快赶到了,小小的屋子顿时显得拥挤起来。拍照的闪光灯不时亮起,晃得人眼花。老陈戴着口罩和手套,在卧室里初步检查了那具诡异的尸体,出来后,语气里是压不住的惊异:“王队,这……初步判断,死亡时间绝对超过两年以上了。但尸体保存得……太好了,好得不正常。没有明显的腐败迹象,关节甚至没有完全强直,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处理过。”他压低声音,“而且,我在他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很奇怪的……类似植物纤维的东西,不是寿衣上的,已经取样了。”
痕检的人也过来汇报:“门窗没有暴力闯入的痕迹。卧室地面提取到几种模糊的脚印,需要回去比对。另外,”他顿了顿,“在床头柜的抽屉背面,发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黏贴式的微型设备,像是窃听器。”
窃听器?!所有人都是一惊。
王警官猛地看向李秀兰:“李女士,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觉得有什么人在监视你?”
李秀兰茫然地摇头,恐惧更深了:“没有……我一个寡妇,平时都不怎么出门……”
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如果有人在监视这里,那我刚才冲进来的举动,是不是也落在了某些人眼里?
“王队!”又一个警察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老式翻盖手机,“在院子墙根的草丛里发现的,很隐蔽。”
王警官接过来,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没有显示号码。
他看了周围人一眼,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一个明显经过处理的、冰冷电子音传了出来,不带任何感情:
“游戏开始了。看看他手里。”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卧室里,老陈立刻重新检查尸体交叠的双手。他小心翼翼地掰开那僵硬的手指,在右手掌心,发现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片。
王警官戴上手套,接过纸片,缓缓打开。
上面是用钢笔写下的一行字,笔迹有些熟悉,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沙发上的李秀兰——那是她丈夫的笔迹!我曾经见过他记水电费的账本。
纸上写着:
【我看见了‘门’。祂醒了。秀兰,快逃!】
“门”?“祂”?
这两个字眼像带着某种诡谲的力量,让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李秀兰看到那字迹的瞬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眼睛猛地瞪大,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杂了某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李女士?你认识这个‘门’?你丈夫以前提起过吗?”王警官紧紧盯着她。
“不……不……我不知道……”她拼命摇头,语无伦次,“他从来没说过……这不可能……”
她的反应太不对劲了。那不完全是茫然,更像是一种被触及最深秘密的恐慌。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光猛地闪烁起来,电压不稳似的,明灭不定。窗外,原本只是淅沥的小雨,毫无征兆地变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啦地砸在窗户和屋顶上,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
一股没由来的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吹得客厅的窗帘猎猎作响。
“啊——!”李秀兰再次发出一声尖叫,比之前更加凄厉,她指着卧室的窗户。
所有人都望过去。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在远处天际,恰好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幕。那一瞬间的光亮下,院子外,通往村后小青山的那条泥泞小路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衣裤的人影,正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山脚坟地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那走路的姿态……
像极了此刻躺在卧室床上的那个男人!
闪电熄灭,人影也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追!”王警官吼了一声,带着两个警察立刻冲了出去,身影迅速没入倾盆大雨之中。
屋里只剩下我,年轻警察,几乎崩溃的李秀兰,以及卧室里那具安静的尸体。
年轻警察紧张地守在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雨幕。李秀兰蜷缩在沙发里,失神地喃喃自语:“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门’开了……他警告过我……警告过我的……”
我走到她身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李姐,‘门’到底是什么?你丈夫……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三年前,真的只是意外吗?”
她抬起头,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极大,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意外……他们……他们都说他是失足掉进后山那个废弃的勘探井里的……但我知道不是……”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攥着沙发套。
“他死前那几个月,一直神神叨叨的,总往后山跑……说在山里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像是个古老的洞,他说那里面……有东西在叫他……他说他‘看见’了……”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他说那洞深处……有一扇‘门’……一扇不应该被打开的‘门’……”
窗外,炸雷滚过,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屋内的灯光又是剧烈地一跳,终于,彻底熄灭了。
黑暗降临。
只有应急通道微弱的绿光,勾勒出家具和人体模糊的轮廓,以及,卧室门口,那更深沉的、仿佛在蠕动的黑暗。
在那一瞬间的死寂里,我似乎听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极诡异的——
像是湿泥土被翻动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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