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位“广场舞阿姨”自述：性开放，爱无价，儿孙反对也无所谓

我叫文芳，今年五十八岁。在我儿子建斌眼里，我的人生应该在他爸去世那天就画上句号，剩下的日子，不过是那句号后面长出来的一条无足轻重的尾巴，唯一的价值就是帮他带带孙子，守好那套老房子。所以当他指着我的鼻子，吼出那句“你要不要脸”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这个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男人，脸涨得像猪肝，眼睛里喷着火，仿佛我不是他妈，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妈！你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学小年轻谈恋爱？跟那个姓何的天天在公园里眉来眼去，整个小区的闲话都快把咱们家房顶掀了！我爸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建斌的声音在不大的客厅里回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慢慢喝了一口。茶水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极了我这大半辈子的滋味。

我和建斌他爸是相亲认识的，没什么爱情，就是搭伙过日子。他是个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省心。可没想到，我省心了半辈子，最后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心梗，连句遗言都没留下。那年，我才四十九岁。

之后的日子，天是灰的，饭是没味的。我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儿子身上，他要结婚，我拿出所有积蓄给他付了首付；他老婆怀孕，我辞了超市收银的工作，专心伺给月子；孙子出生，我更是成了全职保姆，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以为，这就是我下半辈子的全部了。直到我遇见了老何，在那个喧闹的广场上。

老何是退休的中学老师，温文尔雅，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他不像别的老头那样凑在一起抽烟吹牛，而是喜欢在广场边的石凳上看书。那天我跳完舞，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他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是他让我知道，原来女人到了我这个年纪，还可以被人当成一个“女人”来对待，而不是一个免费的保姆，一个只剩下“妈”和“奶奶”这两个称呼的符号。他会记得我随口说过的喜欢吃桂花糕，第二天就提着热乎乎的给我送来；他会听我絮絮叨叨地讲那些陈年旧事，眼神里满是专注和温柔；他会在我跳舞累了的时候，递上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像一缕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我那间早已封闭多年的心房。

我和老何的事，很快就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广场舞圈子里传开了。领舞的美娟第一个跑来向我道喜，她一巴掌拍在我背上，笑得花枝乱颤：“可以啊文芳！深藏不露啊！老何可是我们这儿的‘白马王子’，多少老姐妹盯着呢！你可得抓紧了！”

美娟是我们三个姐妹里最“出格”的一个。她四十岁就离了婚，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现在女儿也成家了，她彻底放飞了自我。用她的话说：“前半辈子为男人活，中间为孩子活，这最后一段，我得为自己活个痛快。”她打扮得比小姑娘还时髦，今天红裙子，明天绿褂子，手机里的交友软件比谁都玩得溜。她不图再婚，就图个开心，今天跟这个跳跳舞，明天跟那个喝喝茶，合得来就处一段，合不来就一拍两散。小区里的长舌妇们背地里都叫她“老妖精”，可她一点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另一个姐妹丽华则完全相反。她是个典型的传统女人，伺候了丈夫一辈子，丈夫说一她不敢说二。三年前，她丈夫也走了，留给她的除了一套房子，就是一身的病。我们都以为她会就此消沉下去，没想到，她却像是挣脱了枷锁的鸟儿，开始学着为自己活。她报了老年大学，学画画，学书法，还跟着我们一起跳广场舞。她不像美娟那样张扬，总是安安静静的，但你能从她舒展的眉眼里，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我们三个人，成了广场上的一道风景线，也是某些人眼里的“三个怪物”。美娟的“性开放”，我的“黄昏恋”，丽华的“不安分”，在那些习惯了逆来顺受、为家庭奉献一生的同龄人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

建斌的爆发，正是这些闲言碎语的最终产物。他觉得我让他丢脸了，觉得我背叛了他死去的父亲，更深层的原因，我心里清楚，他怕老何图我们家的房子。

“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跟那个姓何的断了！不然，我以后再也不进这个家门！”建斌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也把我的心震得四分五裂。我瘫坐在沙发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委屈，我愤怒，我更觉得悲哀。我为这个家付出了我的一切，到头来，我连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广场。美娟和丽华看我脸色不对，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怎么了。我把建斌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了。

美娟听完，气得直跺脚：“这个臭小子！白养他这么大了！文芳，你听我的，别搭理他！咱们活咱们的，他爱咋咋地！他要是敢不认你这个妈，咱们也不认他这个儿子！”

丽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包里掏出纸巾，帮我擦眼泪，然后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用她那特有的温柔语气说：“姐，别难过。孩子总有想不通的时候。咱们自己心里得有主意。你觉得跟老何在一起开心吗？”

我点点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那就行了。”丽华说，“咱们这辈子，亏欠自己太多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放弃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丽华的话，像一股清泉，流进了我干涸的心田。是啊，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我的人生，难道不该由我自己做主吗？

美娟的麻烦比我来得更直接，更难堪。她的女儿小敏，一个在银行工作的体面白领，竟然直接冲到了广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正在和一个舞伴相谈甚欢的美娟拽到了一边。

“妈！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跟个小妖精似的！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小敏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美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想挣脱女儿的手，却被抓得更紧了。“你放开我！有什么话回家说！”

“回家说？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同事都看见了，说那个是我妈！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男朋友家都对我有意见了！他们家说，有你这样的妈，就没我这样的儿媳妇！”

这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美娟的心里。她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和受伤。我知道，美娟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她这个女儿。她可以不在乎全世界的眼光，却不能不在乎女儿的感受。

那天，美娟是被女儿硬拖走的。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里的绝望和无助，让我心疼得揪了起来。

一连好几天，美娟都没来广场。我们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和丽华不放心，直接摸到了她家。开门的是小敏，她看到我们，脸上没什么好表情，冷冷地说：“我妈病了，谁也不见。”

“我们就是来看看她。”丽华轻声说。

“看什么看？要不是你们这帮人天天撺掇她，她能变成现在这样吗？”小敏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们身上。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美娟的房门开了。她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几天不见，像是老了十岁。她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被小敏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那一刻，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小敏，走到美娟面前，拉住她的手：“美娟，跟我们走！”

“妈！”小敏尖叫起来。

美娟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我对她说：“美娟，你看着我。你女儿不理解你，我们理解。你觉得丢人，我们不觉得。你活了半辈子，是为了谁？现在你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为什么不能有你自己的生活？难道你要为了她的‘面子’，把自己关在笼子里，过完这下半辈子吗？”

我的话，似乎点醒了美娟。她眼里的犹豫渐渐变成了坚定。她甩开女儿的手，跟着我们走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家。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就在我家，喝了很多酒。美娟一边哭一边说，她不明白，她只是想活得开心一点，为什么就成了女儿眼里的罪人。她说她年轻时为了孩子，什么苦都吃了，现在老了，想为自己活一次，怎么就这么难。

丽华也红了眼圈。她说，她儿媳妇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让她搬过去一起住，好方便照顾孙子。她知道，儿媳妇不是心疼她一个人住着孤单，而是看上了她这个免费保姆。要是她不同意，儿媳妇就给她脸色看，在儿子面前说她自私，不顾亲情。

我们三个人，三个看似不同的困境，却都指向了同一个根源：在孩子们眼里，我们作为母亲的功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价值，就是为他们继续服务，或者，安安静静地、不惹麻烦地消失在他们的生活背景里。我们不配拥有自己的情感，不配拥有自己的生活，甚至不配拥有自己的快乐。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从年轻时的梦想，聊到中年时的辛酸，再聊到如今的无奈。我们哭过，笑过，也骂过。美娟抹干眼泪，举起酒杯，对我们说：“姐妹们，去他妈的！从今天起，咱们谁也别想绑架我们！咱们的下半辈子，自己说了算！”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美娟。我们三个人，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那晚的酒，特别烈，也特别甜。

从那以后，我们好像都变了。我不再试图跟建斌解释什么，他打电话来质问，我就一句话：“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要认我这个妈，就尊重我。不认，我也不强求。”几次之后，他大概也知道拿我没办法，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也不再上门来闹了。我和老何的感情，也因此更加稳定。我们不求那一张证，只求两个人在一起，能说说话，散散步，互相有个照应，就足够了。

美娟也想开了。她给女儿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告诉她，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她不会再为别人的眼光而活，包括她女儿的。如果女儿因此要跟她断绝关系，她虽然心痛，但也接受。或许是那番话起了作用，或许是小敏自己也想通了，她们母女的关系虽然还是很僵，但至少小敏不再来广场上闹了。美娟依旧打扮得漂漂亮亮，依旧和她喜欢的舞伴们跳舞、聊天，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加灿烂、更加无畏。

变化最大的是丽华。一天，她儿媳妇又来游说她搬过去住，丽华第一次鼓起勇气拒绝了。她平静地告诉儿媳妇：“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孙子我会帮忙看，但不是我的全部责任。你们也该学着自己承担了。”儿媳妇当场就翻了脸，但丽华没有退缩。从那以后，她报了一个旅行团，一个人去了云南。她在朋友圈里发了很多照片，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笑得像个孩子。

我们三个人的“事迹”，在我们那个小区里，成了传奇。有人羡慕我们活得潇洒，也有人唾弃我们“为老不尊”。但我们都不在乎了。我们每天依旧在广场上集合，跳着我们喜欢的舞，聊着我们开心的话题。我们一起去逛街，买打折的衣服，互相参谋哪件更好看；我们一起去吃新开的馆子，哪怕只是为了一碗便宜又好吃的面条；我们谁家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另外两个肯定是第一时间出现，陪着她，撑着她。

我常常想，什么是爱？年轻时以为，爱是轰轰烈烈，是海誓山盟。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爱，可以有很多种形式。我和老何之间，是平淡相守的陪伴之爱；我们三姐妹之间，是风雨同舟的扶持之爱。这些爱，都无比珍贵，它们支撑着我们，走过人生的暮年，活出自己的色彩。

至于孩子们怎么想，那些邻居怎么看，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们为他们操劳了大半辈子，把他们从嗷嗷待哺的婴儿，抚养成家立业的成年人。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这点时间，我们只想留给自己。如果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要被剥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前几天，建斌给我打电话，语气缓和了很多。他说，孙子想奶奶了，问我周末回不回去吃饭。我笑着说：“好啊。不过我得带上何叔叔，还有美娟阿姨和丽华阿姨，我们约好了要去郊区看枫叶，回来顺路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建斌闷闷地说了一声：“……行吧。”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笑了。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可能还会有很多不理解，很多阻碍。但没关系，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走。我的身边，有我的爱人，有我的姐妹。我们互相搀扶着，腰杆挺得笔直，走向那个属于我们自己的，金色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