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扶着腰,试图给发胀的双脚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快六个月了,今天格外不老实,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是江川发来的微信。
一张图片,配了三个字:喜欢吗?
图片上是一只翡翠镯子,阳绿,水头足,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笑了笑,回他:又乱花钱。
心里却是甜的。
他说过,等我生了,就送我一件最好的礼物。
江川回得很快:给客户的。先发给你掌掌眼。
我愣了一下。
哦,客户。
也是,他一个项目总监,迎来送往是常事。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感受着肚里的胎动,可那股甜味儿,不知怎么就淡了。
晚上江川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和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不是那种商业香,甜腻腻的,带着点侵略性,像夏天熟透了的水蜜桃,急着昭告自己的存在。
我怀孕后嗅觉变得极其灵敏,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
“又喝酒了?”我给他拿拖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没办法,陪客户。”他揉着眉心,一脸疲惫地瘫在沙发上,“今天谈个单子,差点没把命喝掉。”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他的手碰到我时,我清晰地闻到,那股水蜜桃味,就来自他的袖口。
浓得化不开。
我的心,像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
“你身上……什么味道?”我还是没忍住。
江川愣了半秒,抬起袖子闻了闻,随即一脸嫌恶地皱起眉。
“操,肯定是KTV里哪个公主蹭上来的,恶心。”他把外套脱下来,扔得远远的。
“以后这种局,我真不想去了,乌烟瘴气。”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真诚,“老婆,再忍忍,等我把这个项目做完,就申请调个清闲的岗,天天在家陪你和宝宝。”
他叫我老婆。
他看着我的眼睛。
他说他恶心。
我看着他英俊又疲惫的脸,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心里的那点怀疑,又被我强行按了下去。
我告诉自己,别多想,孕期激素紊乱,女人都容易胡思乱想。
他是爱我的,爱这个家的。
我扶着肚子,笑了笑,“好,我等你。”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不安稳。
梦里全是那股挥之不去的水蜜桃味,像一条黏腻的蛇,缠得我喘不过气。
第二天是周六,江川难得休息。
他说要补偿我,亲自下厨。
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穿着我给他买的条纹围裙,阳光洒在他身上,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几乎要嘲笑自己昨晚的神经质。
午饭后,他去书房处理工作邮件,我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推送消息。
【某宝物流:您购买的“YSL小金条21”已揽收,预计3天内送达……】
我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YSL小金条,21,复古正红色。
我从来不用这个牌子,更不用这个颜色。我怀孕后,连护肤品都换成了孕妇专用的,口红更是碰都不碰。
这不是买给我的。
那会是买给谁的?
买给客户?哪个女客户需要他一个项目总监亲自买口红?
我的手开始发抖,一种冰冷的、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拿起他的手机。
有密码。
是我的生日。
我试了一下,错了。
我又试了一下,是他的生日。
还是错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们在一起五年,结婚两年,手机密码不是我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或者是我们的纪念日。
现在,都不是了。
我死死盯着那串数字键盘,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个可能的组合。
突然,一个念头击中了我。
我输入了六个数字:890612。
手机“咔哒”一声,解锁了。
屏幕上是他和我的婚纱照,笑得灿烂又讽刺。
890612。
八九年,六月十二号。
我甚至不知道这个日子属于谁。
我像一个闯入禁地的盗贼,心脏狂跳,手指冰凉。
我点开了微信。
置顶的除了我,还有一个叫“小仙女”的。
头像是一个女孩的背影,长发及腰,穿着一条白裙子,在海边奔跑。
很青春,很美好。
我点开聊天记录。
时间线被拉得很长,从三个月前开始。
那时候,我刚查出怀孕,孕吐反应严重,吐得天昏地暗。
江川每天晚上回来,都会心疼地抱着我,说:“老婆,辛苦你了。”
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会躲进洗手间,给那个“小仙女”发消息。
“宝宝,睡了吗?”
“今天又被我们家那个黄脸婆折腾得够呛,吐了我一身,烦死了。”
“还是你好,永远都香香的。”
我的眼睛像被硫酸泼过一样,疼得睁不开。
黄脸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怀孕,长了些许色斑,气色也不如从前。
可我怀的,是他的孩子啊。
我继续往下翻。
聊天记录甜得发腻,也脏得让我恶心。
他们聊工作,聊生活,聊未来。
那个女孩叫林薇薇,是他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江-总-监,亲自带的实习生。
真是一出感人至深的职场师徒情。
“川哥,你老婆不会发现吧?”
“放心,她怀孕后笨得跟猪一样,天天在家养胎,什么都不知道。”
“川哥,你什么时候离婚娶我呀?”
“快了,等她生完孩子,我就找个理由离。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离了婚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到时候财产多分她一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连我的后路,他都替我想好了。
感恩戴德?
我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孩子又在里面踢了我一脚,仿佛在回应我的愤怒。
我继续翻。
翻到了昨天。
“宝宝,今天给你买的镯子喜欢吗?”
是那张翡翠镯子的图片。
原来,是给她的。
什么狗屁客户,客户就是他床上的“小仙-女”。
林薇薇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超喜欢!谢谢川哥!可是太贵重了……”
“你值得最好的。”江川回。
然后,是一段不堪入目的小视频。
酒店的房间里,那个叫林薇薇的女孩,戴着那只阳绿的镯子,身上……什么都没穿。
那股水蜜桃味的香水,仿佛透过屏幕,再一次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我冲进洗手间,扶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我吐的不是孕吐,是恶心。
是对江川的恶心,是对这对狗男女的恶心,也是对我自己的恶心。
我竟然一直活在这样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里,像个傻子。
我擦掉眼泪,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狼狈不堪的女人。
这不是我。
我叫苏晴,29岁,名校毕业,资深产品设计师。我逻辑清晰,做事果决,我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黄脸婆”。
我深吸一口气,用冷水拍了拍脸。
哭没有用。
愤怒也没有用。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回到客厅,把江川的手机放回原位,删掉了那条物流信息。
然后,我用自己的手机,将那些聊天记录、转账记录、还有那段恶心的小视频,一页一页,全部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书房的门开了。
江川伸了个懒腰走出来,看到我,笑了。
“老婆,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他走过来,想抱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了?”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没什么。”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可能有点低血糖,饿了。”
“是我不好,忘了你现在是两个人。”他立刻一脸紧张,“等着,我给你去洗水果。”
我看着他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那个我曾经觉得无比可靠的背影。
现在只觉得,无比虚伪,无比肮脏。
从那天起,我开始扮演一个“笨得跟猪一样”的孕妇。
我对他笑,关心他工作累不累,提醒他按时吃饭。
我甚至会主动问起:“你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怎么样?小姑娘挺不容易的吧?”
江川一开始还有些警惕,但见我毫无破绽,便彻底放下了心。
他甚至在我面前夸起了林薇薇。
“嗯,是挺机灵一小姑娘,学东西快,就是社会经验不足,我得多带带。”他说得一脸坦然,仿佛自己真是个爱护后辈的优秀前辈。
我微笑着点头,“是该多带带。”
心里却在冷笑。
带?带到床上去了吗?
我开始有计划地收集证据。
我以孕期健忘为由,让江川把家里所有的银行卡、理财产品、股票账户都做了个清单,方便我“随时查看”。
他笑着刮我的鼻子,“小财迷,还怕我把家产败光了?”
他不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家,到底有多少钱,是属于我的。
我又以“宝宝胎教”为名,买了一个家用的录音笔,说要录下我们对宝宝说的话。
然后,我把它悄悄放在了书房最不起眼的角落。
江川和林薇薇的电话粥,那些污言秽语,那些对我未来的“规划”,都成了我送给他们未来的“礼物”。
我的闺蜜陈曼来看我,看到我平静的样子,急得直跺脚。
“苏晴你疯了?你还忍得下去?要是我,直接拿着刀冲到他们公司去了!”
陈曼是个火爆脾气,也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我把她拉进房间,关上门,把我拍下的所有照片和视频给她看。
陈曼看完,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这对狗男女!不是人!晴晴,你想怎么做?你说,我陪你!”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婚。”
“离!必须离!这种渣男留着过年吗?”
“但是,不是现在。”我抚摸着肚子,眼神冰冷,“我要让他,净身出户。我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G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陈曼说:“怎么做?需要我找人揍他一顿吗?”
我摇摇头,笑了。
“揍他一顿,太便宜他了。”
“我要诛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像个双面人。
白天,我是温柔贤惠的妻子,对江川嘘寒问暖,对他和林薇薇的“师徒情”表示理解和支持。
晚上,我是一个冷静的复仇者,整理证据,咨询律师,规划着每一步。
律师告诉我,孕期出轨,是法定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我可以要求多分。
但仅仅是多分,还不够。
江川是某知名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年薪百万,前途无量。他最在意的,就是他的事业和名声。
我要毁掉的,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发现,江川给林薇薇买的那个翡翠镯子,花了三十万。
那笔钱,不是从我们共有的账户走的。
我顺藤摸瓜,在我之前整理的财产清单里,发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证券账户。
我花钱找了专业人士,撬开了那个账户。
里面,是江川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司项目款进行投资的全部记录。
金额,高达三百万。
那些钱,一部分用来炒股,一部分,就变成了林薇薇手上的镯子,身上的名牌,和他们开房的酒店账单。
原来,他不仅背叛了婚姻,还触犯了法律。
我的心,彻底冷了。
也彻底,硬了。
我拿着这份证据,感觉自己手里握着一个炸弹。
一个足以把江川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我的孕肚越来越明显,胎动也越来越有力。
有时候深夜,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翻滚、踢腿。
每一次,我的心都会揪成一团。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不能让你出生在一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庭里。
妈妈不能让你有一个这样肮脏的父亲。
与其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看着父母反目成仇,在破碎的环境里长大。
不如,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要相见。
这个决定,像一把刀,在我心里反复切割。
我每想一次,就疼得喘不过气。
我咨询了医生。
六个月的胎儿,已经成型,引产,对我的身体伤害极大。
而且,在法律和伦理上,这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选择。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
我没有哭。
眼泪,在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流干了。
我只是静静地坐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肚子。
“宝宝,你会怪妈妈吗?”
“妈妈是自私的,对不对?”
“可是妈妈真的,没有办法了。”
“原谅妈妈。”
我给陈曼打了电话,告诉她我的决定。
电话那头,陈曼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晴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陪着你。”
挂了电话,我泪如雨下。
这是我为这段失败的婚姻,流的最后一次眼泪。
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再也没有江川,也再也没有这个无缘的孩子。
我只有我自己。
我跟江川说,我妈想我了,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他没有怀疑,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也好,回去让你妈好好给你补补。我这边项目到了关键期,可能顾不上你。”他一边帮我收拾行李,一边说。
临走前,他抱了抱我,亲了亲我的额头。
“老婆,在家乖乖的,等我好消息。”
我看着他的眼睛,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好。”
我没有回娘家。
我去了医院。
陈曼陪着我。
签下手术同意书的那一刻,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引产”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陈曼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暖。
“别怕,我在。”
手术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能感觉到生命从我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那个曾经在我肚子里活蹦乱跳的小生命,那个我曾经满怀期待要迎接的小天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我。
我没有看他。
我不敢。
我怕我一看,就会彻底崩溃。
医生把一张小小的、印着脚印的卡片递给我。
那是一双小得不能再小的脚丫。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宝宝,再见。
愿你下一个轮回,能找到一双真正期待你、爱护你的父母。
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身体很虚弱,心,是空的。
陈曼寸步不离地照顾我。
她不跟我提江川,也不提孩子,只是默默地给我熬汤,给我讲笑话,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
我知道,她是怕我做傻事。
我不会。
为了一个渣男,为了一个破碎的梦,不值得。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出院后,我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
陈曼帮我租了一套新的公寓,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
我把之前家里的东西,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搬了过来。
属于我的,我都带走。
属于江川的,我一样都没碰。
包括那些他送给我的,曾经被我视若珍宝的礼物。
现在看来,都沾满了谎言的腥臭。
我联系了之前咨询的律师。
一个雷厉风行的中年女人,姓王。
王律师看了我所有的证据,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苏小姐,你比我想象的更冷静,也更强大。”
“有了这些,江川不仅要净身出户,如果把他挪用公款的证据交上去,他下半辈子,就得在牢里过了。”
我摇摇头。
“王律师,我不要他坐牢。”
坐牢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活着。
活在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悔恨里。
“我希望,在财产分割上,拿到我们婚后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七十。”
“另外,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必须归我。”
“他名下那辆车,也归我。”
“至于他那个证券账户里的钱,我一分不要。但是,这份证据,要作为我们谈判的筹码。”
王律师点点头,“明白了。让他用钱,买他的自由和前途。苏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我们拟好了离婚协议。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最后,我拿出三样东西,作为附件。
第一份,是我在医院的引产手术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手术日期、原因,以及胎儿性别——是个男孩。
第二份,是那张印着婴儿脚印的卡片。
第三份,是我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买的所有东西。小衣服,小鞋子,小袜子,还有一张已经拼好了一半的婴儿床的照片。
我把它们,连同那份挪用公款的证据复印件,一起装进一个牛皮纸大信封里。
我特意挑了一个日子。
周一。
上午十点。
公司例会刚结束的时候。
我叫了最贵的同城闪送,指定要送到江川的办公桌上,并且,必须由他本人签收。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新家的落地窗前,泡了一杯红茶。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的心,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平静,且寒冷。
江川,游戏结束了。
手机在十分钟后,开始疯狂地响起来。
是江川。
我没有接。
电话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燃烧起来。
然后,是微信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像轰炸一样涌进来。
“苏晴!你在哪?”
“你什么意思?”
“引产?你他妈疯了!那是我的儿子!”
“你把孩子怎么了?!”
“你给我接电话!!”
“苏晴!”
“我操你妈苏晴你这个毒妇!”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和那些歇斯底里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现在知道那是你儿子了?
你跟林薇薇在酒店翻云覆雨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你还有个儿子?
你骂我“黄脸婆”“笨得像猪”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肚子里怀着你的骨肉?
现在来跟我谈父爱?
晚了。
电话终于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陈曼的电话。
我接了。
“晴晴!江川那个渣男疯了!他刚刚冲到我们公司来找你,像个疯狗一样!”
“前台拦着他,他就大吼大叫,说你谋杀了他儿子!我们公司保安都出动了,才把他架出去!”
“他是不是看到你寄的东西了?太解气了!我看他那样子,天都塌了!”
陈曼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我轻声说:“这才只是个开始。”
挂了电话,我又收到了江川的微信。
这一次,语气软了下来,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谈谈。”
“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该鬼迷心窍!”
“你别吓我,那份东西是什么?是你伪造的对不对?你为了吓唬我才这么做的对不对?”
他还在自欺欺人。
他不敢相信,那个他以为“笨得跟猪一样”的女人,会做得这么决绝。
我没有回复。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看到最重要的那个附件。
那个能决定他命运的附件。
果然,半小时后,我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晴晴……老婆……我求求你,你接电话好不好?”
“那份东西……你不能交出去……交出去我就全完了!”
“我求你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看在……看在孩子的份上!”
他又提到了孩子。
这个被他亲手断送掉未来的孩子。
我终于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江川。”我平静地叫他的名字。
“老婆!老婆你终于肯理我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
“不必了。”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离婚协议,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我不离!我死也不同意离婚!”他嘶吼道。
“哦?”我笑了,“你不同意?”
“那份关于你挪用公款的证据,我已经备份了很多份。一份在我这里,一份在王律师那里,还有一份,在我一个非常可靠的朋友那里。”
“只要我出任何一点意外,或者你不同意离婚,这份证据,就会立刻出现在你们公司纪检部门,和警察局的桌子上。”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他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江川,三百万,数额巨大,够你坐几年牢,你自己算算。”
“你……你……”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好狠……”
“狠?”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狠?江川,在我吐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你在跟你的‘小仙女’卿卿我我,你说我烦。”
“在我挺着大肚子,半夜腿抽筋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你在酒店的大床上抱着她,说我是黄脸婆。”
“在你计划着等我生完孩子,就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掉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多狠?”
“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一句比一句尖锐。
积压了几个月的愤怒、委屈、怨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还在徒劳地辩解。
“闭嘴!”我厉声喝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觉得恶心!”
“江川,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签了离婚协议。房子、车子、家里百分之七十的财产归我。你净身出户。那份证据,我会烂在肚子里。”
“第二,你不同意。我们法庭见。你出轨的证据,你挪用公款的证据,我会一并提交。到时候,你不仅一无所有,还要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你自己选。”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世界,清净了。
那天下午,江川的妈妈,我的前婆婆,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哭骂。
“苏晴!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女人!你怎么敢!那是我孙子啊!”
“我们江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们!”
“你把我的孙子还给我!”
我静静地听着她撒泼,等她骂累了,才淡淡地开口。
“妈,在你骂我之前,不如先去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江川他还只是个孩子!男人嘛,谁在外面不会犯点错?你是个女人,就该大度一点!为了孩子,也该忍一忍!”
她又搬出了那套陈词滥调。
“孩子?”我冷笑一声,“你孙子,已经被你那个‘还是个孩子’的好儿子,亲手杀死了。”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去问他。问问他,是怎么一边享受着我的孕期伺候,一边在外面养着小的。问问他,是怎么计划着等我生完孩子,就把我一脚踹开的。”
“还有,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不然,我不能保证,那份能让你儿子坐牢的证据,会不会‘不小心’泄露出去。”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这个家,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第二天,王律师给我打电话。
“苏小姐,江川联系我了。他同意了。”
“他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见你一面。”
我沉默了片刻。
“好。”
该做个了断了。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
几天不见,江川像是老了十岁。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一团鸡窝。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项目总监,此刻,像一条丧家之C狗。
他看到我,眼睛瞬间就红了。
“晴晴……”他声音沙哑,想上前来拉我的手。
我往后一靠,避开了。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他坐下来,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
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到。
我的心,已经死了。
“协议,带来了吗?”我开门见山。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晴晴,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他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觉得呢?江总监。”我讽刺地看着他。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和林薇薇已经断了,我把她调走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了!”他急切地表着忠心。
“哦?调走了?不是应该开除吗?”
他愣住了。
“江川,你到现在,还在想着保全你自己。你所谓的断了,不过是怕我把事情闹大,影响你的前途。”
“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也不是林薇薇,你只爱你自己。”
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他最虚伪的心脏。
他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孩子……孩子真的是男孩吗?”他颤抖着问。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他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狠心?”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江川,如果我没有发现你的事,如果我真的像你计划的那样,生下了这个孩子。然后呢?你就会像丢一块抹布一样,连同这个孩子,一起丢掉我。到时候,我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你觉得,我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吗?”
“你让我,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生活在一起,让我用我后半生的幸福,去赌你那虚无缥缈的‘浪子回头’,这,就不算狠心吗?”
“我拿掉他,是痛。可让他出生在一个没有爱、只有算计的家庭里,是对他最大的残忍。”
“所以,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杀死他的,不是我。是你,江川。是你和你的‘小仙女’,亲手杀死了他。”
江川彻底崩溃了。
他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哭声里,充满了悔恨和绝望。
我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一丝快意,也没有一丝同情。
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在他背叛我的那一刻,就完了。
我拿起那份签好字的协议,站起身。
“江川,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走出咖啡馆,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没有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水蜜桃味。
真好。
第二天,我们办了离婚手续。
从民政局出来,江川叫住我。
“晴晴,那份……证据,你会销毁的,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没兴趣看你坐牢。但是,它会作为一份‘保险’,永远存在。”
“只要你安分守己,它就永远不会出现。但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样……”
我没把话说完,但他懂了。
他脸上血色尽失,颓然地点了点头。
我开着那辆原本属于他的车,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就像我们那段,被彻底埋葬的过去。
一个月后,我听说,江川从公司辞职了。
是“主动”辞职。
我想,应该是公司内部查到了什么风声。他为了保全体面,只能自己走人。
又过了两个月,陈曼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一个八卦。
“你知道吗!林薇薇那个绿茶,把江川给甩了!”
“听说江川辞职后,没了高薪,没了前途,整个人颓废得不行。林薇薇一看他没利用价值了,立刻就找了下家,据说是个更有钱的富二代。”
“前两天有人看到江川去找林薇薇,两个人当街大吵。江川骂她拜金,她骂江川是没了牙的老虎,活该!你说搞不搞笑!”
我正在画一张设计图,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然后,我笑了。
“挺好的。”
狗咬狗,一嘴毛。
这不就是我最想看到的结局吗?
我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
我用分到的钱,和陈曼一起,开了一家属于我们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
画图,见客户,盯项目。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小腹上的那道疤痕,在慢慢变淡。
心里的那道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我不再失眠,不再做噩梦。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
想起那双小小的脚印。
然后,心口会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我知道,这道伤疤,会跟着我一辈子。
它提醒着我,我曾经多么愚蠢,也提醒着我,我曾经多么勇敢。
一年后,我们的工作室步入正轨,在业内小有名气。
我在一个行业酒会上,再次见到了江川。
他不是作为嘉宾,而是作为会场的服务生。
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端着盘子,在人群里穿梭。
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取而代DE之的,是满脸的沧桑和卑微。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零点一秒。
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低下头,仓皇地躲进了人群里。
我端着酒杯,站在原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心中一片平静。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酒会结束,我走出酒店。
晚风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陈曼开车来接我,看到我,笑着说:“苏大设计师,今天又签了个大单吧?看你春风满面的。”
我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还行吧。”
“走,姐们儿带你去吃小龙虾!庆祝一下!”
“好啊。”
车子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是璀璨的霓虹。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伤害,那些背叛,那些痛苦,都留在了昨天。
而我,还有很长很好的人生,在等着我。
我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微信。
“妈,我下周回去看你。”
然后,我点开一个APP,订了一张去云南的机票。
我想去看看,那里的天,是不是真的比别处更蓝。
我想去走走,那里的路,是不是真的能通向遗忘。
不,不是遗忘。
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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