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3月的一天清晨,上海提篮桥监狱的值班簿上出现一件“棘手小事”——67岁的女犯陈璧君递交申请,要求去苏北劳改农场,并附言:“如若不同意,我即刻绝食。” 值班干警面面相觑。她年迈体弱,心脏病、高血压样样缠身,按规定本不在外遣劳改之列,偏偏她态度强硬,这让监狱管理科不得不连夜开会研究。
说到陈璧君,许多人第一反应是“汪精卫夫人”“汉奸”。可在狱中,她始终自称“革命老人”,对自己被定罪心存不服。愿意去苏北,倒不是出于赎罪,而是一种复杂心理:既要证明身体尚能“革命”,又想借劳动赢得主动权。
她1888年出生于广州巨商陈耕基家。家境殷实使她早早接触西方思想,也让她养成强势性格。16岁那年,陈家莎兰园里一场诗会,她见到24岁的汪精卫——长衫、折扇、眼神坚定。胡适曾打趣:“若我是女儿身,也会动心。”她当即倾慕,甚至毁约拒嫁表兄。
1908年,她随母赴日本留学,在东京同盟会机关报《民报》做英文校对。此时的汪精卫已有家室,为避嫌离开东京。陈璧君却说服母亲典当首饰资助汪氏北上行刺摄政王载沣。1910年3月计划泄露,两人同被捕入刑部大牢。牢中生死未卜,汪精卫被她的执着打动。次年清廷大赦,他获释;1912年,他们在广州成婚,伴娘正是何香凝。
婚后20余年,汪、陈夫妻从革命阵营滑向亲日倾向。1939年底,汪精卫赴河内与日本特使谈判时身中枪伤,陈璧君随行护理。次年三月,汪氏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陈璧君出任妇女指导委员会主任、宣传部长,公开高呼“东亚新秩序”。从此,她与“汉奸”一词难解难分。
1945年日本投降,她在苏州被国民党当局逮捕。1946年苏州特委法院判决死刑,后改无期。国民党监狱条件恶劣,稀粥加咸菜维系生命,她曾经病危多次。
1949年苏州解放,人民解放军接管监狱,陈璧君被押解至上海。此间宋庆龄、何香凝曾向中央建议:陈璧君并非伪政权核心决策人,可否特予宽大?中央同意让她写认罪声明即可释放。她却回信:“汪先生与我皆无卖国之事,别再逼我!”特赦由此作罢。
最初数年,她对监管人员充满敌意。可不得不说,病房里透亮的窗子、每日三餐标准化膳食给了她强烈落差。一次例行体检后,她在同室犯人耳边低声感慨:“想不到共产党监狱比苏州好太多。”一句话,态度未变,语气却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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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全国监狱系统推行“生产劳动与思想教育并重”。提篮桥调配一批身体状况尚可的重刑犯去苏北劳改农场。名单贴出后,许多犯人愁眉苦脸,陈璧君却主动报名。管理科负责人犹豫再三,最终否决。得到答复,她推开饭碗:“不让我去,我就绝食。”一句话,把多年革命场面上的腔调搬进了监舍。
医务科给她测血压、听心率,建议留沪静养。陈璧君冷笑:“我不是绣花枕头。”管教干部只得劝慰:“先把身体调好,再议外遣。”饭菜重新热好端到床前,她抬头扫一眼,叹口气慢慢动筷。绝食风波就此收场,申请仍被搁置。
后来,为平衡她的情绪,监狱准许她参加缝纫、书报装订等轻体力劳动,每天工时不超过四小时。令人意外的是,她干得颇为认真,偶尔还指导年轻女犯改进针脚。劳动态度评比中,这位昔日的第一夫人得到“合格”评语,使不少在押人员议论纷纷。
1959年6月17日凌晨,陈璧君因冠心病并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监狱方面联系上海仅存的亲戚——儿媳之弟——负责火化。骨灰寄往广州,次年由居港子女领回。她未能踏上苏北泥土地的愿望,到头来依旧成了空白页。
纵观陈璧君的一生,豪门闺秀、革命伴侣、汪伪要角、阶下囚,以至晚年自请劳改,这些角色之间的割裂令人唏嘘。重读当年那份“绝食申请”,有人说她倔强,也有人说她不甘;无论如何,那几行潦草的字迹,像极了她复杂而固执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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