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下午,骄阳似火,小区里的柏油路烫得冒烟。我急匆匆地赶回家,汗水早已湿透了衬衫背部。到了楼下,才突然想起钥匙忘在了公司抽屉里。我拍了拍额头,掏出手机打算给妻子小芳打电话,却发现手机电量已耗尽,黑屏了。
"真是邪门了!"我烦躁地咒骂一声。这时,隔壁李大妈正好路过。
"老杨啊,找小芳呢?她不是在咱们小区里给周家当保姆吗?这会儿应该还在那儿呢。"李大妈热情地告诉我。
我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不舒服。自从去年我被工厂裁员后,家里的经济压力全压在了小芳身上。她本来在超市做收银员,工资不高,但勉强能维持家用。没想到她瞒着我,居然在自己住的小区里给人当保姆。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表,既有自责,也有心疼,还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周家住哪栋楼来着?"我向李大妈打听道。
"就是东区12号楼,2单元601。"李大妈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摆手走了。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是该直接去周家找小芳拿钥匙,还是在楼下等她下班?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小芳平时会在六点半左右回家做晚饭。思来想去,我决定去周家找她。毕竟天太热,在楼下等一个多小时实在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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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电梯到了6楼,我犹豫地站在601门前。突然,我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是小芳的。多久没听到她这么开心地笑了?随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我的心猛地一沉,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敲了敲门。
敲门声后,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开了,小芳站在门口,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慌张。
"老杨?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就在这时,屋里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西装革履,气质不凡。我的心顿时揪成一团。
"这位是...?"我强压着心中的不安,竭力保持平静。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屋内跑出来,一把抱住小芳的腿:"阿姨,我们继续玩游戏吧!"
看着这个场景,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但又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周先生热情地邀请我进屋坐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屋内宽敞明亮,装修考究,与我家的小两居形成鲜明对比。小芳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她自然地走进厨房,拿出水壶烧水,准备给我泡茶。
"你太太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周先生一边示意我坐下,一边说,"自从孩子妈妈去年因病去世后,我一个人带着小宇实在吃不消,公司事务又忙。小芳每天下午三点到七点来帮忙照顾小宇,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看着正在和小男孩玩积木的小芳,她脸上洋溢着我久违的笑容。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工作,"我低声说,"她只告诉我在超市做收银员。"
周先生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点点头:"可能她不想让你担心吧。"
小芳端着茶走过来,看到我们正在交谈,明显有些紧张。她放下茶杯,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老杨,我...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怕你多想..."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宇这时候扑到了小芳怀里:"阿姨,我饿了!"
小芳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好,阿姨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看着她起身走向厨房的背影,我感到一阵陌生。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还有小芳轻声哼唱的歌谣——这些本该在我们家的厨房里响起的声音,却在别人家响起。
周先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轻声解释道:"小芳来我家工作已经三个月了。她很有耐心,小宇特别喜欢她。薪酬方面,我按小时给,比超市那边高一些。"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一阵香味从厨房飘来,小芳端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青菜。我忽然想起,自从我失业后,我们家的餐桌上很少有这样的菜了,不是方便面就是最简单的炒饭。
"尝尝吧,小芳的手艺很好,"周先生热情地说,"有时候我加班回来晚了,她还会多做一点留给我。"
我机械地夹了一筷子菜,味道确实很好,但我却感到一阵苦涩。周先生继续说着小芳在这里的点点滴滴,而我的思绪却飘回了过去。
记得刚结婚那会儿,小芳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做饭,我们租住在城乡结合部的小房子里,虽然条件艰苦,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后来我在工厂找到工作,薪水也不错,我们好不容易攒了首付,买了现在住的小区房。谁知道去年突如其来的裁员,让我们的生活一落千丈。
我四处找工作,但年龄和技能都成了障碍,只能偶尔接些零工。小芳体贴地说没关系,她能养家,让我安心找适合的工作。可我哪能不着急?一个大男人,养不起家,还得靠妻子,那滋味实在难受。
我猛然回过神来,看到小芳正紧张地望着我。我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这些年真是亏待你了。"
周先生似乎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尴尬,主动岔开话题:"老杨,我听小芳说你以前是机械师傅?我公司最近正好缺个设备维护人员,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是小芳托他说的吗?我看向小芳,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却又迅速低下了头,似乎怕我看出什么。
饭后,小芳收拾好餐具,对周先生说:"周先生,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下午我准时过来。"
周先生点点头:"好的,小宇,和阿姨说再见。"
小男孩依依不舍地抱住小芳的腿:"阿姨,你明天一定要来啊!"
小芳蹲下身,轻轻抱了抱他:"阿姨当然会来啊,明天我们一起做蛋糕好不好?"
看着这一幕,我内心五味杂陈。走出周家的门,我和小芳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家,我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怕你自尊心受伤。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找工作,我不想让你觉得有压力。"
她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周先生说的那个工作机会是真的。我前几天无意中听他提起,就想着或许适合你,但我没好意思直接告诉你。"
我看着小芳疲惫却依然温柔的脸庞,突然意识到这些月来我有多么自私。我只想着自己的尊严,却忽略了她的付出和体贴。她在默默支撑着这个家,却不想让我有半点心理负担。
"对不起,"我哽咽着说,"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小芳摇摇头,眼中含着泪水:"我们是夫妻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起面对的。"
那一刻,我紧紧抱住了她,感受着她瘦弱的身体,心里满是愧疚和感动。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进我们简陋的小屋,将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
第二天一早,我主动联系了周先生,询问那份工作的详情。两周后,我成功入职了周先生的公司,负责设备维护工作。薪水不算高,但稳定踏实。小芳依然每天去周家照顾小宇,只不过现在我会偶尔和她一起去,看她和小宇做游戏,听他们讲故事。
人生起起落落,这是我们共同经历的一段低谷。如今,当我看到小芳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我明白了一个简单却深刻的道理:婚姻不是一个人的战场,而是两个人的同行;不是互相指责,而是相互扶持。那天,当我推开周家的门,愣住的不仅是我看到的场景,更是我自己内心的狭隘与自私。
在人生的路上,有时候我们需要被推开一道门,才能看清自己,也看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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