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重回世子择亲这日，这一次我盯着手上好友递来的酒没喝

景伯候世子择亲这日，我被好友下药强占了谢君鹤的身子。

举城哗然，他被迫娶我过门。

婚后我放下一身傲骨，为他洗手作羹汤只为弥补。

百年间互相帮衬有之，亦有抵死缠绵。

可我知晓他心中依旧是怨恨我的。

临终时，他一句：「宋枝鸾，如有来生……」

话未说完便驾鹤西去。

我知道，如有来生，他不想与我再有纠缠。

再醒来，我重回谢君鹤择亲这日。

这一次我盯着手上好友递来的酒没喝。

而好友却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1

望着酒杯中的倒影许久，我才确定我重生了。

只是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阵揶揄声响起。

「宋枝鸾，没想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能遇到你。」

回头，季书瑶环抱双臂盯着我。

我垂下眸，听到她的话，便知晓她也重生了。

毕竟，前世我没嫁给谢君鹤的时候，她还是要装装样子对我好。

如今，她显然是不想再装了。

她大步走来，在我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把谢君鹤让给你。」

从始至终，我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便向我下了战书。

其实，这一次我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缠。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叹了口气。

前世景伯侯寿宴上，我误喝了季书瑶下了媚药的酒，强要了谢君鹤的身子。

被撞破后，我沦为京中笑柄，成了放荡之女。

爹娘知晓后以我为耻，将我行了三十鞭家法后要我削发为尼，终身不得回京。

我以为我的一生将会常伴青灯古佛时，谢君鹤来了。

他说他心仪于我，是他强要了我。

他向爹娘求娶于我。

所有人都不信，包括我。

毕竟我们是死对头，能不要命就谢天谢地了。

可纵然如此，爹娘还是让我嫁给了他。

婚后，因愧疚我放下一身傲骨，从此沦为后院妇人为他洗手羹汤。

下人欺我，婆母训我，他都会挡在我身前护着我。

可我明白，他如此护我，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好人，无关爱我。

我们虽为死对头，可他为人一向正直。

哪怕我耽误了他一生，他也不会因此事而看我的笑话，任由旁人折辱我。

只是百年过后，想到他临终前说的那半句话……

我想他大概是不愿意同我再有纠缠的。

思索间，微弱的娇喘声清晰地响在我耳旁。

那是……谢君鹤屋子附近的方向。

我想——大概是药效发作了。

虽然知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和谢君鹤再有纠缠，可我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到了谢君鹤的卧房附近。

想着季书瑶同他的关系，想必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

如此倒也是成全了这对儿苦命鸳鸯。

蹲在草丛里，我瞧见缓步走来的谢君鹤。

我身形一顿，这么年轻的他，我已经许久未见过了。

看着他推开门的那一刹，我瞪大了眼睛。

如此放荡的声音我都听见了，他定会听见。

为了看个热闹，我凑近了一些。

在谢君鹤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浑身一顿。

那双准备关门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与我瞬间对视。

我心尖一颤。

偷窥被发现了。

刚要起身离开，谢君鹤却比我先行一步。

本该关门的他瞬间冲了出来。

2

「你在干什么？」

谢君鹤盯着我，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垂下眼眸，双手搅着帕子，心里在想着合理的借口。

「我在找耳坠。」

他眉角微挑，带着质疑：

「当真?」

房间里的娇喘声还在持续，指了指房门。

在他回身时我快速跑开。

出了后院，坐在厅堂看着祝寿的人不由沉思。

前世，是景伯候夫人为他送衣裳时撞见了我们二人，犹如记得那天我被母亲拽下床榻时的狼狈样子。

还有季书瑶脸上带着不甘和讽刺。

在所有人看来，我和季书瑶虽然都是同谢君鹤一同长大的，可在旁人眼中谢君鹤与季书瑶关系更好。

她是相府嫡次女，诗词歌赋样样皆通，而我不过是武将之女，这方面自然比不过她。

在旁人眼中，他们是最般配的。

这也便是谢君鹤迎娶我后，我依旧被府中人嘲讽的原因。

如今避开了这些，想必季书瑶和他也该捅破这层窗户纸才是。

刚要起身，后院的事情传了出来。

我身形一顿，看来他们好事将近了。

不愿看热闹，我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府。

第二日，京中流言四起。

听着绿翘八卦，我只是牵了牵嘴角。

「小姐，您说那季小姐好歹也是相府嫡次女，怎么能看得上一个看门护院的下人啊？」

握着九节鞭的手一顿，我疑惑抬头：

「看门下人？」

「是啊，昨日小姐您不是去了吗？」

「啊，对，出这档子事儿的时候您已经回来了，听说是景伯候夫人发现的，那季小姐放荡的样子没眼看，和侯府下人搞在了一起。」

「相爷听闻大怒，可没办法，毕竟是景伯候府的人，好像他们在准备婚事。」

「倒是没想到成全了那个下人。」

绿翘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全，脑子嗡嗡作响。

明明前世被发现的是谢君鹤，虽然我偷窥被发现，可是已经离开了。

他——竟然没有过去？

还没来得及想，母亲走了过来。

看到我，她叹了口气，将请帖扔在了我面前。

「你已经十七了，再不成婚是要旁人戳我们脊梁骨吗？我已给你找了夫婿，明日你便去相看。」

瞧着母亲，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难过。

不知为何，母亲自小便不喜欢我，反而对季书瑶更加亲近一些。

前世得知我与谢君鹤的事情，她死活不同意我嫁过去。

若不是谢家执意要对我负责，想必我早就被她剃光了头发扔到了寺院。

请帖上赫然是吏部尚书之子，李轩。

传闻他有不良嗜好，专门爱玩弄女子，府中早已有了七房小妾。

母亲她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母亲，李轩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坏名声，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

桌案被她拍得一颤，她一脸讽刺：

「那又如何？你已经十七都没有嫁人，适龄的男子都已经有了婚配，你不嫁是想成为老姑娘吗？」

「就算你不考虑自己，难不成还不顾将军府颜面。」

「更何况，李轩虽有小妾，可已经与我说好会让你成为正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垂眸，手心默默攥紧。

前世我便活得窝囊。

重活一世，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

「我就是不嫁。」

话落，没顾母亲的神色，我起身跑了出去。

3

因一时生气离家，手里又没有银钱。

我坐在街边的角落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叫卖的小贩。

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谢君鹤。

想到我与他前世的夫妻情分，说起来他也没有那么可恶。

百年间互相帮衬有之，抵死缠绵。

每个夜晚看我的眼神，与我耳鬓厮磨。

我甚至有那么一瞬认为他也曾喜欢过我。

可一到白天，他便恢复了从前的神情，好似那晚与他行鱼水之欢的人不是我。

看到他离我越来越近，我起身避开。

再回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一道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响起：

「宋枝鸾!」

我犹如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可仅一瞬。

对他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之事，怕他做甚？

转头，我轻咳一声：

「谢世子，你可有事儿？」

他眸眼微动，轻嗤一声：「怎么?几日不见宋大姑娘倒是学会尊重人了。」

是了，我竟忘了从前一直叫他谢君鹤的。

这该死的嘴。

前世因愧疚，一改平日的称呼，总是世子这般唤他的。

我牵起一抹笑，摊了摊手：

「本小姐乐意，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话落，刚迈出一步便被他拽了回来。

「怎么？忙着去见你那个有特殊癖好的未婚夫？」

气氛一度僵滞。

许久，我一脸疑惑：

「你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环抱胳膊，眼神晦暗不明：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将军夫人已经同吏部尚书定下了婚约，下月初八完婚。」

片刻，他收敛了笑，冷声道：

「宋枝鸾，我倒是没想到你口味这般重。」

4

回去的路上，我整个人都麻了。

可时不时就能传出我要嫁人的消息。

「呦，这不是未来吏部尚书家的少夫人吗？怎么？还逛街呀。」

抬头，季书瑶一脸讽刺地打量我。

「前世你嫁得好又如何，重来一世还不是要成为李轩的妻。」

「宋枝鸾，前世你上错了人得了个便宜，这次你终究是逃不开那个变态的手心的。」

她笑得很狂。

我却冷得要死。

原来，前世她给我的那杯酒是为了让我爬上李轩的榻。

盯她许久，我突然笑了。

她微微蹙眉，可很快又恢复了刚刚的得意：

「怎么？知道要嫁给那个变态开心得要傻了，不如我……」

抽出九节鞭，我二话不说抽了她三鞭。

她吃痛地瞪大眼睛：

「你敢打我？」

既然彼此都重生，那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季书瑶，说我的同时先看看你什么样，我若记得不错，前世你好像爬上了户部尚书的床，成婚一月便被卖去了青楼。」

「好歹前世还当个官夫人，怎的如今嫁的一次不如一次呢。」

「就算我嫁给李轩又如何，他是官二代，而我是主母，至于你，只能嫁给一个看门的。」

她脸色涨红，想要与我争执又怕我手中的九节鞭。

毕竟，我虽琴棋书画不精通。

但这武力值还是很好的。

只不过前世有亲情羁绊，我不得不忍让。

加上误了谢君鹤的一声，所以忍气吞声而已。

如今重活一世，我不曾亏欠任何人，又何必处处忍着。

倒不如活得潇洒些。

季书瑶哆哆嗦嗦后退一步，指着我：

「你别得意，我看你嫁给他还能得意几天。」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垂下了眼眸。

为了能躲避这场婚事，我主动去找了李轩。

醉春楼里，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摸着下颚：

「宋大姑娘，不，娘子，很快我们便成婚了，瞧娘子这身段当真是诱人，不如为夫现在就好好伺候你，让你知道为夫的厉害。」

说罢，他起身走向我。

举起手中的九节鞭，我轻嗤一声：

「李轩，娶我之前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住我的鞭子。」

他一顿，眼里有些不悦。

不过很好他轻嗤：「宋枝鸾，我劝你别自讨苦吃，你我以定下婚约，以你的名声若不嫁我这天底下便没人敢娶你。」

「更何况，你还当真自己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已经十七了，还装什么……」

话落，他扑向我。

我后退一步，甩了他一鞭子。

他捂着脸颊怒吼一声，屋内闯进了十多个侍卫。

「敢打老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老子姨母是贵妃，你就算伸手在好我也不信你能以一敌十。」

侍卫冲了上来，我咬了咬唇。

即便是死，这一次我也不会再屈服于任何人。

刚抬起鞭子，房门被一脚踹开。

谢君鹤摸着拇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只是脸上多了一丝阴翳。

「本世子倒是没想到李公子竟然如此狂妄。」

一刻钟后，屋内的人鼻青脸肿地跑开。

我垂下眼眸，紧紧攥着鞭子的手。

又一次，有一次他替我解围。

深吸一口气，抬头道了谢。

谢君鹤勾唇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盯着他的背影我有些疑惑。

好像，从我回来之后。

我们便没有再像从前那般斗得不可开交，或许是我变了。

回到府中，母亲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蠢货，竟然敢对李公子动手，你是要造反吗？」

「一会你便随我亲自去给他道歉。」

我轻笑一声，拒绝。

母亲眼中带着厌恶，刚要抬手，房门来报，说景伯候府的人来了。

我虎躯一震。

想不通这时候景伯候府的人来是为何。

可还未等我有所反应，景伯候府的下人走了进来，母亲笑盈盈地上前。

「夫人，我家老夫人说了，她十分喜爱宋大姑娘，恰好我家世子还未成婚，想着二人自小相识，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我家夫人已经看好了吉日，就定在三日后，夫人好生准备吧。」

我：「......」

母亲一滞，接过帖子看了看：「你说世子要娶阿鸾？不行。」

话落，谢君鹤拿着折扇走了进来。

「哦?」

5

谢君鹤突然到访，我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身后的下人抬着一箱箱的聘礼走了进来，放下。

「为何不可？莫不是将军夫人觉得我还不如吏部尚书之子？」

母亲微微开口，没有说出什么。

我垂下眸，掩盖了心中的喜悦。

当然，不是因为谢君鹤来提亲。

而是难得看到母亲吃瘪，心中莫名有些爽感。

「怎会呢世子，那是因为我们阿鸾已经和李公子定下了亲事，这是不能反悔的，不然……」

「哦，你说李轩啊，夫人莫非还不知道，吏部尚书结党营私如今已经被陛下下令诛九族了，莫不是夫人觉得自己年岁已大活够了，想陪他们一起？」

听他的话，我突然一颤。

我倒是忘记了前世吏部尚书也是结党营私被诛九族。

只是那时已经是我与谢君鹤成婚的第三年才发生的事情，如今倒是提前了。

母亲微愣，谢君鹤摇着折扇也不着急。

「哎呦，世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能娶了我们阿鸾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岂会拒绝。」

闻声，父亲笑着走了过来。

母亲虽不悦，可对于谢君鹤却是不敢造次的。

父亲接了帖子后再三保证三日后肯定会将我送上花轿。

谢君鹤笑着走向我，声音突然柔和：

「阿鸾，我等你嫁我。」

话落，我惊得喉间一哽。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面前这个不是谢君鹤。

想到这，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你是谁?」

谢君鹤：「.......!」

当晚，我辗转难眠。

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出他为何要亲自来提亲，毕竟他没有前世的记忆。

而这一世我们分明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如果要是，那只有一个原因。

他想把我娶回府然后好好折磨。

这便是唯一一个可以能理解的通的理由了。

当晚，我失眠了。

直到第二日，我去兵器铺取定制好的鞭子时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师兄。

也是当朝太子，容钰。

「阿鸾也是来取东西的？」

看到容钰，我心里有些欢喜。曾经偶然拜在师父名下，而那时我并不知道容钰是太子。。

直到长大后我回府，第一次同父亲进宫时撞见了他。

方才知他是陛下最宠爱的九皇子，也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前世，容钰待我很好。

每年外邦进贡的好东西，他都会给我留一份。

纵然我成婚后，他也会为我送上一份。

犹记得，当时谢君鹤知道后还嘲讽了我几句。

再后来，我便拒绝了他送来的东西。

点了点头，拿过手中的鞭子付钱时，容钰挡住了。

「既然阿鸾喜欢，那我便送阿鸾就是。」

刚要拒绝，谢君鹤走了进来。

「好意我替阿鸾领了，不过阿鸾是我的未婚妻，这礼物自该是我这未婚夫送才是，殿下就莫要破费了。」

盯着二人，我后退一步。

「不用了，那个我自己付就好了。」

刚要抬手却被谢君鹤一把握住，他毫不犹豫地甩出一袋银子。

「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娘子喜欢什么只管拿便是。」

掌柜看着二人犹豫不决，毕竟两人都不可得罪。

一个是世子爷，另一个是太子爷。

得罪了哪个，命都会随时随地丢。

我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便谢谢世子了。」

他微微勾唇，靠近我：「唤我行之便好。」

谢行止，他的小字。

前世成婚第三年，他说叫世子太生疏，便让我唤他的小字。

容钰见状轻笑一声，走到我身边。

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那我先走了，过几日阿鸾有时间可以来东宫寻我，我带你去骑马。」

我咧着嘴点头。

望着容钰离开的背影，谢君鹤轻嗤：

「怎么？人都走了，你的眼珠子也被他带走了？」

我：「.......！」

这个人，真的是……

拿着鞭子，我说：

「谢君鹤，我很感激你帮了我，但我不能嫁给你。」

说完这句话，我心跳如雷，却强制镇定。

暗暗等待暴风雨袭来时，他轻笑一声将我拽了过去。

温热的唇定格在我的唇角。

我浑身一颤，却听他说：

「容不得你，盖了章便是我的了。」

6

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个吻。

不仅如此，我竟然还有些……回味！

摇了摇头，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当晚，我躺在床榻上迟迟睡不着，想着前世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出了神。

以至于谢君鹤坐在我的房间许久。

我都未曾发现。

直到他开口：「怎么？还在回味今日那个吻？」

「不如，我再送你一个如何？」

我猛然起身，谢君鹤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透过一丝光亮，他的容貌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那刀刻般的模样不得不说，真的是上天眷顾。

「谢君鹤，你无耻。」

「唤我行止。」

「谢行止，你无耻。」

「嗯。」

「深夜跑人家闺房，你到底要不要脸。」

因为说不过，我气急败坏。

他起身，走到了我的床榻前，抬手拂过我的脸颊：

「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阿鸾，这里的红痣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

顺着他的手，我低下了头。

他的手正在我的胸前。

那里的确有一颗痣。

前世每个夜晚他都会亲吻这里，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每当他吻上的时候我还是会面红耳赤。

可如今我没露出来，他却……

他也重生了。

脑子嗡的一下，许是看出来我的诧异，他笑了笑。

打开我的手，我狠狠地剜了他几眼。

「谢君鹤，既然你已经重生了为什么还要娶我，前世是你被迫，这一世没有人强迫你，你真的可以不用这样。」

「更何况，你临死前不是说了，如果有来生不愿和我再有瓜葛。」

他眉头微蹙：

「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别过头，他盯了我许久突然笑了。

「宋枝鸾，你还真是蠢萌蠢萌的。」

7

谢君鹤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只是第二日一早我的床榻上有一枚玉佩，是他贴身的玉佩。

前世我在侯府被下人欺辱时，他将玉佩给了我。

从那之后，侯府的人便再也没有对我不敬过。

而后他不仅让我执掌府中中馈，更是在我生下幻儿后为我盖了一所暖阁。

因体寒，每年冬季我都会冷得不得了。

暖阁里日日生炭，从那之后我的旧疾便没有再复发过。

那时我真的以为他是喜欢我的。

可他却从来不让我唤他为夫君，或许在他心里便没有认可我。

只不过是碍于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不得已娶我，不得已对我负责，所以才如此。

可在他心里，我永远无法成为他肩并肩的妻。

想到如此，我觉得不能再一次破坏他的婚姻。

当天我便去了景伯候府。

刚好，谢君鹤不在。

我将婚帖退回，老夫人盯着我，眼神有些微妙：

「你当真要退婚？不好好再想想。」

「其实，行止他挺好的。」

我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他好。

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嫁给他，毕竟不能让他两世都得不到真爱。

因为我而已毁了两世，没了自由。

离开后，我没有回府。

而是带着包袱出了城。

如今的那个家早已不是我的家，待在那里只会让我愈发地忧伤。

倒不如离开这里，寻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就那样自由自在地度过一生。

这样，倒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谢君鹤，我感恩他前世对我的好，也感谢他今生再一次帮了我。

可他不是因为爱我而娶我。

所以我不能误了他一生。

只是没想到，我刚走出城门一里地，他便纵马追了上来。

还没等我开口，他愤怒地将我拽上了马。

他似乎疯了，用力地鞭打着马屁股，导致他的汗血宝马疯了一般跑。

速度过快，我颠得想吐。

「停下。」

「停下，我要吐了。」

马儿慢慢停了下来，我快速地下马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纵然我骑马一绝，可也架不住它这么快。

「你要干......」

「宋枝鸾，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吗？」

他眼神有些骇人，我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

「为了不嫁我，你都可以离家出走，你还真是能耐了。」

别过头：

「谢君鹤，你我已经结为一世夫妻了，前世你是被迫娶我的，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情谊，可这一次你不需要这样，你该去寻找自己的真爱，而不是同我成婚。」

「我不想两世都误了你的终身。」

他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

「你只需要说，你是否心里有我，你是否喜欢我便是。」

「无论今生还是前世，你可心里有过我。」

心里可有过吗？

不可否认，有的。

前世谢君鹤每一次为我解围，每一次与我行鱼水之欢，我都有的。

甚至可以说，在我要被剃发修行的那日。

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替我解围，说心悦于我时，我便对他有过一瞬的心动。

曾经我以为，那不过是感激之情。

可后来慢慢接触，我发现那不是感激，那是爱。

是我都不曾发觉何时对他产生了爱。

可我也知道被铭记是需要代价的。

他看着我，没有着急。

而是很认真地等待我的回答。

微风拂过我的脸颊，树叶沙沙作响，转过身我看着他。

「谢君鹤！」

「我曾心悦于你。」

「可我这个人很矛盾，我知道每次你娶我都是在替我解围，可谢君鹤，我想要的是首选和永远。」

他靠近我，将我揽入怀中。

声音很是轻柔：「宋枝鸾，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娶你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首选是你，永远也只能是你。」

这一刻，心脏忽地漏了一拍。

8

我归家时，府里已经开了晚膳。

爹娘在，季书瑶也在。

见到我后，众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方才几人的欢声笑语在我出现后也戛然而止。

父亲最先反应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

「阿鸾回来了，那便一起用膳吧。」

未等我开口，母亲在一旁讽刺：「吃什么吃?」

「如今人家很快就是世子妃了，又如何能瞧得上这府中的小菜。」

我抬眸，母亲却并未就此打住。

「白眼狼的东西，好歹阿瑶也同她好过，没想到她竟然要害阿瑶。」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

我不理解为何她一直待我有敌意，明明我是她的女儿，可从小到大她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疼爱。

反倒是对季书瑶十分关心。

想到这，我浑身一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父亲见状蹙眉打断，我垂下眼眸声音也有哽咽：

「阿鸾不知哪里得罪了母亲，竟让母亲如此厌恶。」

「明明我是你的女儿，你却对旁人关心备至，还是说，我不是你的女儿？」

母亲拨弄着碗中的饭菜。

片刻，她怒拍桌子：

「既然如此，我便也不瞒着你，的确，你不是我的孩子。」

「阿瑶才是我的孩子。」

我笑了笑，果然。

「当初你和阿瑶同一天出生，可那时你爹并未有官职，恰好相府夫人也生产，我便把你和阿瑶换了去。」

「只是我没想到，本该属于阿瑶的幸福被你夺了去。」

父亲连忙起身，怒斥母亲。

「阿鸾，别听你母亲乱说，她这个人什么样你也知道，都是……」

我摇了摇头。

见我欲抬脚离开，母亲突然出声叫住了我。

「宋枝鸾，就算我不是你的亲娘，但好歹我养育了你这么久，你想就这么走？」

回头，我凝视她。

「你若想走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如今景伯候是要同宋府订亲，既然阿瑶是我的女儿，那自然是要嫁给谢君鹤的，至于你，我会和相府说明缘由。」

「换回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笑了。

真的觉得很可笑。

桥归桥，路归路。

将我掉包，欺负我十七年，她的亲生女儿却得到了相府所有的宠爱。

如今季书瑶想要嫁谢君鹤，她便轻而易举地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我撇眼看着得意的季书瑶。

原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命还当真是好。

无论是相府还是将军府，都给了她亲情，给了她我奢求两辈子的爱。

她走到我身前，踌躇片刻，开口道：

「你放心，那个看门的已经打发走了，除了谢君鹤你可以挑选任何人。」

见状，我讥讽地勾了勾唇。

「夫人还真是为我着想，不过可惜……」

「我只要谢君鹤。」

话落，她怒急抬手扇向我。

我不动声色地抬手挡住。

「放肆，你竟然忤逆我？」

前世我唯唯诺诺，为了亲情从不忤逆她，哪怕她待我再不好，我也只认为是我做得不够好。

她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无法再得到爱，也不奢望。

可直到谢君鹤将我娶进门。

百年间，他虽不善言辞却从未苛刻于我。

为了给我立威更是将府中中馈交予我手。

我从未想过，同我最不对付的人却是我百年以来守我最久的人。

而我那所谓的亲情……

「夫人，当初你狸猫换太子这件事情本就是大罪，若你不想让将军府从此没落就安分一些，不然阿鸾可不会保证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众人蹙眉，季书瑶上前轻嗤：

「宋枝鸾，你还真是无情无义，好歹也养了你十七年，你竟然一点亲情都不顾及，还不如一条好狗。」

我牵了牵嘴角，将她的下巴卸掉。

「聒噪极了。」

9

当晚相府派人来接我。

相府夫人得知后一把将我抱在怀中痛哭。

对于她来讲，我没有什么亲情。

所谓的亲情我早就不期待了，只是轻轻安慰她。

而将军府因换子，加上养父本就是个空篓子很快便被陛下降职。

而我成婚那天，是从相府大门离开的。

我没想到这一次谢君鹤更加重视这场婚礼。

不仅八抬大轿来娶我，更是雇了乐班，从巷头吹到巷尾，整整在京城中环绕了三圈。

十里红妆，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无不是最好的。

围观的百姓众多。

纷纷站在一旁欢呼庆祝，好听的话更是绵绵不绝。

喜糖和碎银一把把地洒。

我坐在轿子里，听着唢呐铜锣的声音红了眼眶。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迎娶我过门的。

我以为今生我与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会迎娶他的心上人。

而我会走自己的路。

可醒来时，我却发现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

前世，我在侯府度过了一辈子。

我以为他不爱我，却因为他的恩情尽心尽力地管理好侯府。

一辈子过得也算是顺心如意。

可当他同我表白时，我想明白了，原来他是爱我的。

从前世便爱我。

而我从始至终也爱着他。

人这一生，只有跌落谷底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10

新房里，谢君鹤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

空气一时静得有些发僵。

许是看穿了我的局促，他放缓了语气，眼底漫上几分缱绻的暖意：

「我听了你在将军府的那些事，你别难过，他们就是瞎眼，不要因为他们难过。」

我点了点头。

其实，很早之前我便怀疑我是否是他们亲生的。

所以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我没有那么难过，反而释怀。

至少，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如此待我，也不会让我过于难过。

他望向我，身子往我这里凑了凑：

「阿鸾，我知道前世我对你比较冷淡，你一直以为我不爱你，其实，我只不过是害怕。」

「我害怕，当你知道我的心思后会嘲笑我。」

「我也害怕，当我表白时你会拒绝我，你会不爱我, 我其实胆子很小, 直到死前才说出心里那句话, 可你却没有听到。」

「但是这一次，我想趁我活着要亲口对你说。」

「我爱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对你情根深种。」

思忖片刻后，他靠近我, 耳根泛着红润：

「所以, 你是否也心仪我？」

抬起手, 抚摸着他的脸颊。

这张脸我前世看了几十年，也与他缠绵了几十年。

我耳根悄悄泛了红。

「从始至终都是你。」

11

一年后, 陛下驾崩，太子继位。

碍于我和容钰关系很好，他时常会邀请我进宫玩。

只不过, 每一次谢君鹤都想方设法拒绝。

容钰得知后不怒反笑, 说他过于幼稚。

只不过他却毫不在意。

而我的亲生父母在这一年中待我很好，或许他们知晓我在将军府时过的日子很是心疼。

尽可能弥补我。

至于谢君鹤的母亲，对我虽严厉, 却会偷偷心疼我。

后来, 我才知道原来当她知道我选择退婚时是不愿的。

谢君鹤说, 从我们第一次相识到成了死对头开始，老夫人就在关注我。

她曾和谢君鹤说我是个善良的孩子。

也曾让谢君鹤将我娶进门。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而这一世，我依旧掌管府中中馈，半年后谢君鹤出征, 三个月后大胜。

他向容钰求了一道圣旨，封我为一品诰命夫人。

再后来，我怀了身孕。

还是⼀个⼥孩, 如同前世⼀模⼀样，我和谢君鹤依旧给她起了原来的名字。

幻⼉。

⼜是一个春夏秋冬过去。

我同他并肩坐在桃花树下, 吹着暖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他说, 从我们回来时发现那个房间不是我的时候, 他是庆幸的, 可又害怕。

庆幸的是他可以不⽤这种⽅式来迎娶我, ⽽是光明正大地向我提亲。

害怕的是，怕我拒绝他。

他伸出手，攥住我的⼿腕。

掌心的温度密密麻麻地传来, 很暖很暖。

「夫⼈, 如果有来⽣，我还想要遇⻅你。」

「想你身边永远都是我, 想生⽣世世同你在⼀起。」

「你可莫要忘记了我，不过……就算忘记也没关系, ⽆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寻到你。」

我转头看他。

他眼中倒映着我的模样，眼神满是柔情。

风⼜吹过，刮乱了我的发丝。

我笑了笑, 看着天上自由自在的⻦儿点了点头。

曾经我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会爱上任何⼈。

后来我们成婚，我更是认为无论我如何做, 他都不会爱我。

哪怕那时我⼼里已经有他。

槁⽊再怎么浇⽔也⻓不出花来。

可后来，我才知道——

槁木不是不会开花。

而是这朵花，早就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