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洪承畴初降未获清太宗信任
洪承畴本是明之重臣,崇祯帝视其为攘外安内的干城,如今背明降清,这在明清恶战双方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明廷初以为洪承畴已尽臣节、殉社稷,拟予祭十六坛,建祠以祀,崇祯帝并欲亲临祭奠,以昭忠烈,闻其降清乃止,于是物议沸腾,终明之世而未稍戢,入清后亦然。
清太宗重视洪承畴之降,而清将对优渥厚待洪承畴却大不以为然,甚而反感。昭梿《啸亭杂录》卷1《用洪文襄》条云:“松山既破,擒洪文襄归。洪感明帝之遇,誓死不屈,日夜蓬头跣足,骂詈不休,文皇(皇太极)命文臣劝勉,洪不答一语。上乃亲至洪馆,解貂裘与之服,徐曰:‘先生得无冷乎?’洪茫然视上久之,叹曰:‘真命世之主也!’因叩头请降。上大悦,即日赏赉无算,陈百戏以作贺。诸将皆不悦,曰:‘洪承畴一羁囚,上何待之重也?’上曰:‘吾侪所以栉风沐雨者,究欲何为?’众曰:‘欲得中原耳!’上笑曰:‘譬诸行者,君等皆瞽目,今获一引路者,吾安得不乐也’,众乃服”。
《清史稿》卷237《洪承畴传》所载,又有范文程劝降,云:
“上(皇太极)欲收承畴为用,命范文程谕降。承畴方科跣谩骂。文程徐与语,泛及古今事,梁间尘偶落,著承畴衣,承畴拂之去。文程遽归,告上曰:‘承畴必不死,惜其衣,况其身乎?’”
以上两段引文,记洪承畴被俘之初对清的态度各有不同,《啸亭杂录》说:“洪感明帝之遇,誓死不屈。”《清吏稿》称:“承畴必不死”,而均载其“骂詈不休”。之所以要指明这一点,是因为洪承畴初降未获清太宗信任的原因实由于此。 洪承畴于崇德七年二月降清,四月,在大凌河城战败降清的原明副将张存仁上书皇太极说:“洪承畴幸得生,必思效用于我国,似不宜久加拘禁,应速令剃发,酌加任用”。
由此可知,洪承畴虽已降(否则谈不到“酌加任用”),但一直被拘禁,也未剃发,故清将称其为“羁囚”。而张存仁所谓“酌加任用”,更不是指引清入关之“导者”,而是重在树立一个明朝重臣降清的形象,目的是从心理上给予明之君臣沉重的一击,即张存仁所说:“使明国之主,闻之寒心,在廷文臣,闻之夺气。盖皇上特为文臣之归顺者开一生路也”。
这是从“气节”心理上瓦解敌手的政治策略,清太宗优渥洪承畴亦由于此。 张存仁上书后,五月初四日,洪承畴剃发称臣,清太宗于崇政殿召见洪承畴及祖大寿等。此时,太宗对拘禁洪承畴而不加以任用才直白其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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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像)
是日,洪承畴等跪于大清门外,自陈罪状,皇太极遣使谕之曰:“承畴所陈诚是。……昔阵前所获张春,亦曾养之,彼不能为明死节,又不能效力事朕,一无所成而死,尔(洪承畴)慎勿如彼之所为也。”
张春,明太仆寺卿。天聪五年(1631年),皇太极发动大凌河之战,围祖大寿于大凌河城。九月,明以张春为督阵监军,率总兵吴襄、钟纬等马步兵四万援大凌河,战败被俘,与洪承畴之被俘颇相似。
皇太极多年善待张春,欲其降,然终不屈,上书与太宗言事,自称“难夫张春”,称太宗为“金汗”,不承认其为帝,即使在崇德改元称帝后,仍然如此。其上书有云:“(清)今所据者,边外禅(弹)丸土耳。试取天下舆图览之,不似大海一滴之水乎!关圣有言,天命未改,尺土皆汉有也。则今日之土地可知也,天命可知也。”又说:“春当死而复生者,八年于兹矣。非是苟延残喘,止忠孝之念,生灵之念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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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始终认为,据有关外弹丸之地的后金(清)不能抗天命倾覆明朝,他本人是忠孝之心不泯,始终心向明朝,为生灵与明廷而偷生,以劝说太宗“知天命未改”,天下仍归大明。洪承畴地位高于张春,又受知于崇祯帝,其被俘之初,大骂不休,“感明帝之遇,誓死不屈”,太宗自然担心其为“张春第二”,故在召见之先,特遣使以既不为明死节、又不事清的张春相告诫:“尔慎勿如彼之所为也。”太宗坦言其心迹,足见对新降的洪承畴并不信任,故“终太宗之世,未尝命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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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剧中的洪承畴与吴三桂)
“太宗文皇帝不令服官,凡大祭祀、宴会,必令亲随,赐房屋、庄田、男女有差,赐上御服膳无虚日”。太宗不令服官,假以事权,是政治上对洪承畴不信任最有力的证明,但对其生活起居又颇为优渥,这是为明之“文臣归顺者开一生路”树立榜样。
二、山海关之战、庆都之战与洪承畴的军事建言
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初九日,清太宗暴逝。其子六岁的福临继位,由叔父睿亲王多尔衮、郑亲王济尔哈朗摄政,改明年(1644年)为顺治元年。
明崇祯十七年即清顺治元年,这是清军入关、明清鼎革交替之年。洪承畴有功于清之开国,首先是在清军入关过程中有关军事方面的建言。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率大顺农民军攻克北京,明朝覆亡。当时在沈阳的清廷尚未得到确报,但农民军向北京迅猛进军,大学士范文程已敏锐觉察到形势将要发生突变。四月初四日,他上书摄政王多尔衮,指出明亡在即,“而流寇蹂躏中原,正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我国虽与明争天下,实与流寇角也。”既然逐鹿中原的对手已是农民军,范文程认为,这就必须从战略、策略上有一个根本的转变,应“严明纪律,秋毫无犯”,一反清军过去的烧杀掳掠,以收揽人心;尤其要招降明朝官吏为己用,凡投降者,“官仍其职”。
范文程特别强调,必须当机立断,机不可失,所谓“成丕业以垂休万祀者此时,失机会而贻悔将来者亦此时”。
敦促清军立即入关,“直趋燕京”,据神京重地,中原可传檄而定。
四月初九日,多尔衮率清军主力及蒙古军、汉军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各部向关内进发。十三日,清军抵达辽河,多尔衮“以军事咨洪承畴”。多尔衮何以在即将进入辽西的关键时刻,征询洪承畴有关军事的意见?原来这是事出有因的。
明清松锦大战时,洪承畴与多尔衮是敌对双方的统帅,多尔衮从实践中深知洪承畴的军事才能,颇多称许,他说:“其(洪承畴)用兵上阵亦有可观。如松山之役,我颇劳心焦思,亲自披坚执锐,卿(洪承畴)后虽无成,亦足见卿之能。我之体弱多疲,亦由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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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击败洪承畴,多尔衮费尽心思,亲自上阵接战,又几乎被明军击毙,他后来对大学士等说:“昔年大兵攻锦州时,洪军门由南山向北放炮;祖大寿由城头向南放炮,我兵存身无地,神器实为凶险。”
有此凶险的切身经历,多尔衮自谓体弱精疲,一身是病,皆因与洪承畴作战所致。可见,多尔衮承认洪承畴昔日曾是难于对付的劲敌,对其军事才能给予高度评价,故而“以军事咨洪承畴”。于是洪承畴上启多尔衮,一方面重申范文程所阐明的对“军民秋毫无犯”,“示以此行,特扫除乱逆,期于灭贼,有抗拒者,必加诛戮。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之意。”有开门迎降者,官则加升,立大功者,破格封赏。但其重点则是从军事上建言:
第一,洪承畴预见到,清军入关,李自成将焚宫殿弃京城西走。他说:“流寇初起时,遇弱则战,遇强则遁。今得京城,财足志骄,已无固志,一旦闻我(清)军至,必焚其宫殿、府库,遁而西行。”
第二,为了迅速进抵北京,出其不意将农民军歼灭,洪承畴建议:“今宜计道里,限时日,辎重在后,精兵在前,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前。”清军由近路直趋北京,“贼走,则即行追剿;倘仍坐据京城,则伐之更易。”即是说,如果清军至而农民军撤离京城,则不能给予喘息之机,应“即行追剿”。
第三,行军时,“恐贼遣精锐,伏于山谷狭处,以步兵扼路。我国骑兵不能履险,宜于骑兵内选作步兵,从高处觇其埋伏,俾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比及入边,则步兵皆骑兵也,孰能御之?”
第四,清军“抵京之日,我兵连营城外,侦探勿绝,庶可断陕西、宣府、大同、真、保诸路,以备来攻,则马首所指,计日功成矣!” 第五,洪承畴长期与农民军作战,深知农民军战斗力之强,故而特别告诫多尔衮,从未与农民军接战的清军决不可掉以轻心。他说:“流寇十余年来,用兵已久,虽不能与大军相拒,亦未可以昔日汉兵(明军)轻视之也。”
洪承畴预见到清军入关后的形势,提出了有关进军路线,行军注意事宜,抵京之后如何防备农民军援军,以及如何追剿农民军,等等,完整的作战方案,多尔衮对此十分重视。后因吴三桂开关门降清,清军未走蓟州、密云近京处,而由山海关进关,然而,山海关之战,多尔衮作战的指导思想,仍采纳洪承畴所说不可轻视农民军的建言,即所谓“此兵不可轻击”。
吴三桂始降李自成,继而复叛,于是李自成率大顺军主力进军山海关。吴三桂向多尔衮“泣血求助”。清军师至山海关外十里的欢喜岭,时大顺军已向吴三桂军发起攻击,竟日鏖战,吴军几不支。多尔衮却蓄锐不发,命令全军披甲以待。二十二晨,吴三桂冒炮矢驰往欢喜岭威远台,向多尔衮俯首称臣,请求清军立即参战。多尔衮命清军分三路进关,豫王多铎率万骑由南水门入,英王阿济格由北水门入,多尔衮自率主力由关之中门入。多尔衮对与大顺军作战高度警惕,不敢疏忽轻敌,严谕诸王、贝勒、贝子、公及大臣等曰:“尔等勿得越伍躁进,此兵不可轻击。”必待大顺军与吴军恶战,大顺军锐气损耗,才纵兵奋击,“大败贼众,追四十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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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二日,山海关大战,李自成军惨败。二十三日,退至永平,再败于吴三桂的追兵,于是仓惶撤退,二十六日返京。二十九,李自成即帝位于武英殿,改元永昌,国号大顺。当晚,焚宫殿及九城门楼,撤往西安,果如洪承畴事先的预料:“焚其宫殿、府库,遁而西行”。洪承畴曾建言,大顺军营撤离京师,应立即追剿。多尔衮命英王阿济格与吴三桂追击大顺军,不给新败的大顺军以喘息之机,据朝鲜人的记载:“自北京至保定府(“北京”应是山海关之误)凡七日程,八王(阿济格)疾驰三日才及于保定。”
追及大顺军,清军与吴三桂军虽已人困马疲,然立即发起攻击,再败大顺军。翌日(五月三日),大顺军与清军、吴军战于定州(定县),农民军大将谷可成阵殁,伤亡数千人。吴三桂以谷可成头血祭其父吴襄,“泣血尽哀”。李自成为挽救危局,率精骑自真定(正定)至定州迎击清、吴军。
然而,自四月二十二日山海关大战以来,大顺军连战皆北,士无斗志,一触即溃,损失万余人。五月五日,李自成再调集大队人马,督率诸将,“亲决死斗”,欲与清、吴军决一死战,不幸又被击败。“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奏言:诸王大臣等,统兵追剿流寇于庆都,大破其众。固山额真谭泰、准塔、护军统领德尔得赫、哈宁噶等,率前锋兵追至真定,又破之,贼焚辎重,仓皇败走。燕京以北、居庸关内外各城,及天津、真定等处皆降。”
这是山海关之战后的又一次大战,彭孙贻《流寇志》记载其过程云:“壬辰初五,自成兵攻吴三桂,三桂接战。自辰及晡,兵数交,互相杀伤。东风大作,黄沙蔽天,贼殊死斗,关兵(吴军)、满兵番休战。自成知不能胜,渐引却。关兵射自成坠马,掖之驰还营,创甚,卧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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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役也,大顺军为挽救败局,虽苦斗奋战而未能取胜,统帅李自成却中箭负伤,大顺军更是一蹶不振,退往山西。清军、吴军也因连续追逐作战,需要休整,“不能远逐”,于五月十二日回到北京。
从不可轻视农民军的山海关大战到追逐大顺军的庆都恶战,多尔衮基本上采纳了洪承畴的军事献策。山海关之战与庆都之战的胜败,决定清军能否入关、建立清王朝,故清人说:“山海关、庆都一战,大顺流寇,我朝定鼎燕京”。“五月,大军击走流寇,定京师”。
三、招抚江南、经略西南
多尔衮于五月初二日进入北京,明朝官吏出迎五里外,数千明官与宦官叩见新主。大顺军被逐出河北,京畿地区得以巩固。 洪承畴随多尔衮到燕京后,以原明所授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原衔,入内院佐理机务,为秘书院大学士。
顺治二年,清军下江南,五月,南明弘光政权福王朱由崧被俘,潞王于杭州出降,先后被俘及投降的明宗姓有庐州杜阳王、绍兴淮王及周王眷属等。杰出的农民军领袖李自成也在湖北九宫山遇害,能与清抗衡者相继败亡,多尔衮说:“方今江南已定,人心归附,若不乘此开基一统,岂不坐失机会?”
廷议时,吏部左侍郎陈名夏、副都御史刘汉儒奏称:“宜速遣抚按官前去招抚。”刘汉儒说:“招抚须用大有担当者方可”。多尔衮认为有理,他说:“未平地方宜用大臣先去招抚,随设抚按继之。”于是决定:“金陵既已底定,其余诸省,当即遣人带诏招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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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员招抚江南,其人须是才干卓越有大担当者,何人能胜此任?陈名夏自荐云“臣于江南道里颇悉,愿承命往”。
陈名夏,江苏溧阳人,顺治二年降清,曾请多尔衮正大位,颇受信任,擢吏部侍郎。清军攻占南京,九卿科道议如何设官,陈名夏说:“国家定鼎神京,居北制南,不当如前朝称都会,设官如诸行省”。疏入称旨,其对金陵行政设施的意见被多尔衮首肯。陈名夏虽得地望,对江南之行政似有主见,但多尔衮却决定任用洪承畴,主要原因是:
其一,南京新定,各地抗清者在在多有。洪承畴不仅长于军事,且经官场历练,处事老练;
其二,洪承畴在明臣中资深且曾望隆,便于利用过昔的关系,招徕明之遗老,瓦解江南抗清力量。孟森先生说:“承畴以万历四十四年登策,是年是清太祖天命元年,在故明文臣中,已称老辈,可以招徕遗老,树之风声,破坏义师,改其观听。”这是其他明之降臣无法比拟的;
其三,洪承畴任明军统帅有年,清初汉将降清者不少人出其麾下,发纵指示,易收功效;其四,洪承畴仕明十八年,熟知政体,又有用人行政经验,能胜任繁剧,处理复杂问题。综其所具备的条件,自然是招抚江南最合适的人选,正如孟森先生所说:“假以事权,执梃为降臣长,用人之妙,无过于此。”
顺治二年闰六月十三日,清廷“命内院大学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洪承畴,以原官总督军务,招抚江南各省地方。”
其时,南明弘光福王虽已被俘,潞王出降,然明之宗室在江南起兵抗清者尚众,其势甚炽,《清史列传》卷78《洪承畴传》云:“是时,明唐王朱聿键自号隆武,据福建,其大学士黄道周引闽兵出浙江开化,明御史金声家居休宁,受聿键部院职,募乡兵十余万屯绩溪。明鲁王朱以海据绍兴,高安王朱常淇据徽州,靳水王朱术次子常冒族兄樊山王旧称,结寨英山、潜山间。又有朱由冒称金华王据铙州,朱谊石冒称安乐王,朱谊泐冒称瑞昌王,分据溧阳、兴化、金坛乡村,联结江北党羽,谋犯江宁。”
洪承畴剿抚并施,对明宗室镇压不遗余力。顺治二年十月前,先后招抚江南宁国、徽州,江西南昌、南康、九江、瑞州、抚州、铙州、临江、吉安、广信、建昌、袁州诸府。十月,洪承畴将军事打击的矛头指向拥有乡兵十余万驻在屯溪的金声,命提督张天禄、总兵卜从善、李仲兴等攻破屯溪。十二月,攻破婺源,黄道周、金声被俘,不屈死。同时,命总兵李成栋攻破崇明。
顺治三年初,朱谊石、朱谊泐合兵二万攻江宁。洪承畴诛其内应,然后出兵夹击,大败朱谊石。是年,先后擒获朱明宗姓之起兵者朱常、朱常淇、朱谊泐、朱谊贵、朱由,以及经略、总兵、军师等多人,“并请旨斩之”。至顺治四年二月,江南各郡县以次平定。
顺治五年四月,洪承畴还京。十年五月,奉命经略湖南、广东、广西、云南、贵州。顺治帝在敕谕中说:“总督应关会者,必咨尔而后行,若系紧急机务,许尔便宜行事,然后知会。巡抚、提督、总兵以下,听尔节制,……文官五品以下,武官副将以下,有违命者,听以军法从事。……事关藩王及公者,平行咨会,相见各依宾客礼。”并给予所属各省官员升转调补及任免之权。
清廷之所以将“绥靖南方”的重任委之于洪承畴,顺治帝说:“湖南、两广地方虽渐底定,滇黔阻远,尚未归诚。……必得夙望重臣,晓畅民情,练达治理者,假以便宜,相机抚剿,方可敉宁。朕遍察廷臣,无如大学士洪承畴。”故命其经略西南,总督军务,兼理粮饷,其任务是对南明永历及大西、大顺农民军余部作战。
洪承畴初驻武昌。其时,湖南有大西军孙可望;湖北房县、保康、竹山、竹溪有大顺军郝摇旗、刘体纯、李过、袁宗第等部,各据守诸寨;广西则有李定国。清军分驻各处,“实有首尾难顾之虞”。洪承畴与总督祖泽远共商,决定他本人移驻“湖南北总汇”之长沙,往来驻扎其间,以便调度策应。总督祖泽远由武昌移驻荆州,以对付大顺军余部李过、郝摇旗等。
洪承畴经略西南的战略是“以守为战”。他认为:“宜防守严密,乃可随时援剿,”须先“固全楚,以巩江南”,然后再逐步解决当时尚非清所有之云、贵。其入楚后第一疏云:“多得贤良,安民劝农。简拔将领,练兵制胜,以守为战。联络土司,使不为贼用,以树我之藩篱;计离贼党,使自为解散,以溃彼之心腹。”“安民劝农”,网罗“贤良”,联络土司,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守为战”的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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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洪承畴在加强士卒训练,使“军威殊壮”的同时,又鼓励恢复生产,但因其负有“兼理粮饷”之责,在军需孔急的情况下,也加重了赋税的征收,如“九厘银,明万历中派辽饷,国初免征。洪承畴经略云贵,复加派至一分三厘有奇,仍曰九厘银。”
尽管如此,由于注意“招徕抚辑”,使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得以稍苏,有记载说:“民情安悦”。西南局势日渐转向有利于清军,因而在军事上取得了一些重大胜利。
顺治十二年六月,孙可望遣南安王刘文秀率将军卢明臣、兴国侯冯双礼等领兵六万、船千余艘,大举攻击清军。刘文秀攻常德,卢明臣等分兵攻武昌。洪承畴与宁南靖寇大将军陈泰,遣护军统领苏克萨哈等设伏邀击,大败刘文秀,焚获大量船只,卢明臣赴水死,冯双礼被重创,与刘文秀遁走贵州,大西军副将等降者四十余员。顺治帝闻捷大喜,谕曰:“日者,逆渠孙河望,猖狂犯顺,遣发伪帅,统帅多贼,夜袭常德。尔(洪承畴)与宁南靖寇大将军陈泰等,筹划有素,调度合宜,文武将士,莫不用命戮力,水陆追剿,大获全胜,张挞伐之伟略,绝窥伺之狡谋,论叙肤功,已颁懋赏,仍特赐谕,彰朕嘉悦之意。”希望洪承畴深谋远虑,“净扫寇氛”,犁庭扫穴,功成之日,待以殊荣。
顺治十四年十月,孙可望与李定国内战,失败后自贵州奔长沙向清投降,力陈进取云南、贵州,献上云、贵地图。清廷认为,消灭南明永历政权的时机已到,决定分三路进兵云南:一路由吴三桂与固山额真李国翰自汉中,经四川,取贵州;一路由固山额真卓布泰与提督线安国,“由广西前往贵州,相机进取”;一路以宗室罗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与经略洪承畴、固山额真济席哈,“由湖南前往贵州进取”。
顺治十六年正月,清军攻占昆明,永历帝与李定国、白文选退入缅甸。三月,洪承畴至昆明,十月,以目疾解任。奉命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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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败退大西南)
洪承畴先后招抚江南诸省、经略西南五省,在清初统一战争过程中,其功甚著。顺治帝在给他的敕谕中说:“前招抚江南,已有成效。”肯定其业绩。
洪承畴卒于康照四年二月。康熙十八年,云贵总督周有德在题本中盛赞其功,有云:“顺治九年,因楚粤滇黔诸省犹未全开,乃以阁臣洪承畴为五省经略,凡调遣各省官兵,并无限制,卒至内外一统...承畴本是汉人,世祖章皇帝信之独真,任之独专,用之独久,是以数年之内,混一区宇。承畴实不负先帝,亦不负经略矣。”
乾隆时,赵翼论其功曰:“(洪承畴)顺治元年从入关,为内院大学士,次年,出经略江南诸省,逋寇以次削平,后再出经略楚、粤、滇、黔诸省,西南底定,皆其功也”。
道光时,任多省巡抚、署两江总督的梁章巨说:“公(洪承畴)自顺治元年入关为内院大学士,次年即入驻江南,以次削平逋寇,后再出为楚、粤、滇、黔诸省经略,西南底定,其功亦伟矣。”
梁章钜行文遣词与赵翼同,而有两点订正,一是赵说洪承畴“经略江南”,梁曰“入驻江南”,盖因洪承畴奉命招抚江南,未授“经略”,其招抚亦非官衔;一是赵说:“西南底定,皆其功也。”不免浮夸失实,梁氏改为“其功亦伟矣”。梁章钜叙事论人如此严谨,也同声称赞洪承畴在清开国过程中的功绩,可见是他们彼此的共识。梁章钜还论其才云:“公之干略,盖有古今人所不能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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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之,清人评说洪承畴在清初的业绩,是不负经略之重任,而有功于清之开国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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