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的风,是燥的,带着一股子烧起来的钱味儿。
满大街都是机会,也满大街都是陷阱。
我,叫陈宇,二十六岁,国营厂里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技术员。
我的心,早就不在那些冰冷的零件上了。
我的心,在交易所那块红红绿绿的电子屏上。
那里面的每一个数字,跳动一下,都可能是我通往天堂的阶梯,或者,地狱的直通车。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
我揣着东拼西凑来的三万块本金,一头扎进了股海。
那三万块,有我工作几年的全部积蓄,有我爸妈攒着给我娶媳妇的血汗钱,还有……我跟几个哥们儿拍着胸脯借的。
“等我发了,请你们顿顿上海鲜!”
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唾沫星子横飞,眼睛里全是红彤彤的K线图。
林悦,我女朋友,是市医院的护士。
她跟我不一样。
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虚无缥缈的数字,只有体温计上的刻度,药瓶上的标签,和病人脸上痛苦又或者缓和的表情。
她第一次看我蹲在报刊亭,贪婪地翻着《证券报》的时候,眼神里就带着一丝担忧。
“陈宇,这东西……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我把报纸拍得啪啪响,“这叫信息!这叫趋势!你不懂。”
她就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帮我把我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子翻好。
她的手很稳,带着一股来苏水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安心。
但我那时候,不需要安心。
我需要刺激。
很快,我的“天赋”就展现出来了。
我买的那几只股票,跟疯了一样往上涨。
账户里的数字,从三万,变成了五万,十万,二十万……
我辞职了。
在厂长惊愕的目光中,我把辞职报告拍在他桌上,感觉自己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军。
一个破厂子,一个月几百块钱,还不够我股市里一分钟的输赢。
我给自己配了个“大哥大”,摩托罗拉的,一万多。
往腰上一挂,走在街上,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给我行注目礼。
我给林悦买了一条金项链,细细的,坠子是个小小的爱心。
“喜欢吗?”我把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下巴抬得高高的。
她愣住了,打开盒子,眼神很复杂。
“太贵了。”她小声说。
“贵什么!”我一把抓过项链,亲手给她戴上,“我陈宇的女朋友,就得用最好的!”
金色的链子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闪着光。
她没笑,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小小的爱心。
“陈宇,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我搂住她,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大房子,买辆桑塔纳,你再也不用上夜班了,我养你!”
她在我怀里,身体有点僵。
我没在意。
我觉得她是高兴傻了。
那时候的我,已经被欲望烧昏了头,以为钱就是一切,以为不断上涨的数字,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价值。
我开始跟一群所谓的“股神”混在一起。
我们每天在茶楼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嘴里全是普通人听不懂的术语。
什么“利好出尽是利空”,什么“横有多长竖有多高”。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巴菲特在世。
林悦来茶楼找过我一次。
她穿着护士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脸上带着疲惫。
整个茶楼里烟雾缭绕,男人们粗俗的笑声和麻将牌的碰撞声混在一起,让她显得格格不入。
“陈宇,你妈打电话到医院,说找不到你,家里煤气罐空了,让你去换一个。”
我正听到一个“高人”分析大盘,听得入神,被打断了很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挥挥手,眼睛还盯着那人的嘴。
“那你什么时候去?”
“等会儿!”我的火气上来了,“没看我这儿正忙着正事吗?一个煤气罐,多大点事!”
我旁边的“股神”老张笑了,拍拍我的肩膀:“陈宇,家里的事,哪有股市的事大啊,是不是?”
一桌人都哄笑起来。
林悦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立刻就被那种虚假的“大人物”的派头给压下去了。
我觉得,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懂我的宏图大业。
那天晚上,我回到我们租的小房子里,她已经睡了。
桌上留着饭菜,用一个大碗罩着,已经凉了。
床头柜上,放着那个装着金项链的丝绒盒子。
项链,被她摘下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那点不安,很快就被第二天账户里又多出来的两万块给冲得烟消云散。
风向,是从秋天开始变的。
毫无征兆。
前一天还全线飘红的盘面,第二天一开盘,绿得让人心慌。
茶楼里的“股神”们,开始有了分歧。
有人说:“技术性回调,洗盘而已,是补仓的好机会!”
有人说:“不对劲,东南亚那边闹金融危机,恐怕要波及我们。”
我信了前者。
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最后一次上车的机会。
我把账上所有的钱,又加了杠杆,全仓杀了进去。
我觉得自己在赌国运。
我觉得自己帅爆了。
我跟林悦说:“老婆,等这一波过去,咱们就去北京买房!”
她正在给我织毛衣,闻言,手停了一下。
“陈宇,我听我们科室主任说,他一个在香港的亲戚,赔得跳楼了。”
“香港是香港,我们是我们,不一样!”我信心满满。
“要不……我们把钱取出来吧?现在取出来,我们还有十几万,够我们付个首付,好好过日子了。”她抬起头,眼神里是恳求。
“妇人之见!”我脱口而出。
这三个字,像三根针,扎在她心上,也扎在我心上。
但我不能认错。
在金钱堆砌起来的虚荣面前,我已经失去了承认错误的勇气。
“你懂什么!马上就要翻倍了,你现在让我出来?你知道我要损失多少吗?”我冲她吼。
她没再说话,低下头,一针一针地继续织。
毛线针碰撞的声音,咔哒,咔哒,像在敲打我脆弱的神经。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我每天一睁眼,就冲向交易所,或者守在电话机旁,不断地打听最新的消息。
屏幕上的绿色,一天比一天深,像一片不断蔓延的苔藓,爬满我的心脏。
我的大哥大,不再是炫耀的资本,而是一个催命符。
借我钱的哥们儿开始打电话了。
“陈宇,我妈最近身体不好,要用钱,你看……”
“快了快了,再等两天,等我这笔一出手,连本带利还你!”我对着话筒,手心全是汗。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抽烟。
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人流眼泪。
林悦会半夜起来,默默地打开窗户,然后给我倒一杯水。
她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
但她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让我难受。
有一天深夜,我看着账户里那个已经缩水到不足五万的数字,彻底崩溃了。
我像一头困兽,在小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
我恨自己,恨那些所谓的“股神”,恨那个变幻莫测的市场。
我一拳砸在墙上。
“啊——!”
手背立刻就破了,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林悦被惊醒了。
她从床上弹起来,打开灯,看到我疯了一样的样子,还有手上的血。
她吓坏了。
“陈宇!你干什么!”
她冲过来,抓起我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拉着我到水龙头下,给我冲洗伤口,然后拿出医药箱,熟练地给我消毒,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看着她,心里所有的防线,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完了。”我声音沙哑,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林悦,全完了。”
她包扎的手顿了一下。
“什么完了?”
“钱,全完了。”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我不但把我们的钱都赔光了,还欠了外面一屁股债。”
我说完,闭上眼睛,等待着审判。
我想象过她会歇斯底里地骂我,或者哭着说要跟我分手。
无论哪一种,都是我应得的。
但,都没有。
房间里死一样地寂静。
过了很久,我听到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然后,她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
她伸出手,抱住了我的头,让我的脸埋在她的怀里。
她的怀抱,还是带着那股淡淡的来苏水味,却像全世界最温暖的港湾。
“钱没了就没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人还在就行。”
我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那是我二十六年来,哭得最惨的一次。
我把所有的悔恨、恐惧、不甘,都哭了出来。
那晚,我哭着哭着,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林ove. She works extra shifts. She finds joy in simple things – a shared meal, a walk in the park. She never once says "I told you so."
The Shift in Values: I start to see the world differently. The joy of a hard day's work, the warmth of a simple home, the incredible value of her love. The stock market numbers are replaced by the tangible reality of our life together.
Final Scene: A quiet, hopeful moment. Maybe a year or two later. We're still poor, but we're happy. We're sitting together, maybe eating watermelon in the summer, and I look at her and feel an overwhelming sense of gratitude. The story ends not with financial recovery, but with emotional and spiritual recovery. The "合" is the realization that I didn't lose everything; I gained the one thing that mattered.
3. Execution and Word Count Management:
I'll start writing, strictly following the short-paragraph rule. This will naturally inflate the word count.
I'll flesh out each scene with sensory details (the sound of the pager, the smell of the hospital disinfectant on Lin Yue's clothes, the taste of cheap liquor).
I'll use a lot of internal monologue to show my "思维跳跃" (jumping thoughts). While I'm supposed to be working, my mind will drift back to the stock charts, to my debts, to Lin Yue.
Dialogue will be key. I'll make it snappy and realistic. The fights, the quiet moments of support, the awkward conversations with creditors.
To reach 14k+ words, I need to expand the "承" (Develop) and "合" (Conclusion) sections. The decline can't happen in a day; it needs to be a slow, agonizing process with several false hopes. The rebuilding phase also needs detail: the specific jobs I take, the specific struggles we face, the small victories that keep us going. I can add subplots, like dealing with my disappointed parents or an old friend who I owe money to.
I will constantly check my writing against the prompt's rules: Is this "真人感"? Is this dialogue natural? Am I avoiding clichés? Am I using short paragraphs? This self-correction is vital. For example, instead of saying "I was desperate," I'll write: "我把烟盒捏扁,又展开,来来回回,直到那只熊猫的图案变成一团模糊的色块。我需要钱,现在,立刻,马上。" (I crumpled the cigarette pack, then smoothed it out, back and forth, until the panda logo became a blurry smudge. I needed money. Now, right now, immediately.) This is showing, not telling, and fits the required style.
By following this detailed plan, I can generate a long, stylistically consistent, and emotionally resonant story that meets all the user's complex requirements.
九七年的风,是燥的,带着一股子烧起来的钱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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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宇,二十六岁,国营厂里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技术员。
我的心,早就不在那些冰冷的零件上了。
我的心,在交易所那块红红绿绿的电子屏上。
那里面的每一个数字,跳动一下,都可能是我通往天堂的阶梯,或者,地狱的直通车。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
我揣着东拼西凑来的三万块本金,一头扎进了股海。
那三万块,有我工作几年的全部积蓄,有我爸妈攒着给我娶媳妇的血汗钱,还有……我跟几个哥们儿拍着胸脯借的。
“等我发了,请你们顿顿上海鲜!”
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唾沫星子横飞,眼睛里全是红彤彤的K线图。
林悦,我女朋友,是市医院的护士。
她跟我不一样。
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虚无缥缈的数字,只有体温计上的刻度,药瓶上的标签,和病人脸上痛苦又或者缓和的表情。
她第一次看我蹲在报刊亭,贪婪地翻着《证券报》的时候,眼神里就带着一丝担忧。
“陈宇,这东西……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我把报纸拍得啪啪响,“这叫信息!这叫趋势!你不懂。”
她就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帮我把我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子翻好。
她的手很稳,带着一股来苏水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安心。
但我那时候,不需要安心。
我需要刺激。
很快,我的“天赋”就展现出来了。
我买的那几只股票,跟疯了一样往上涨。
账户里的数字,从三万,变成了五万,十万,二十万……
我辞职了。
在厂长惊愕的目光中,我把辞职报告拍在他桌上,感觉自己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军。
一个破厂子,一个月几百块钱,还不够我股市里一分钟的输赢。
我给自己配了个“大哥大”,摩托罗拉的,一万多。
往腰上一挂,走在街上,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给我行注目礼。
我给林悦买了一条金项链,细细的,坠子是个小小的爱心。
“喜欢吗?”我把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下巴抬得高高的。
她愣住了,打开盒子,眼神很复杂。
“太贵了。”她小声说。
“贵什么!”我一把抓过项链,亲手给她戴上,“我陈宇的女朋友,就得用最好的!”
金色的链子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闪着光。
她没笑,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小小的爱心。
“陈宇,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我搂住她,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大房子,买辆桑塔纳,你再也不用上夜班了,我养你!”
她在我怀里,身体有点僵。
我没在意。
我觉得她是高兴傻了。
那时候的我,已经被欲望烧昏了头,以为钱就是一切,以为不断上涨的数字,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价值。
我开始跟一群所谓的“股神”混在一起。
我们每天在茶楼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嘴里全是普通人听不懂的术语。
什么“利好出尽是利空”,什么“横有多长竖有多高”。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巴菲特在世。
林悦来茶楼找过我一次。
她穿着护士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脸上带着疲惫。
整个茶楼里烟雾缭绕,男人们粗俗的笑声和麻将牌的碰撞声混在一起,让她显得格格不入。
“陈宇,你妈打电话到医院,说找不到你,家里煤气罐空了,让你去换一个。”
我正听到一个“高人”分析大盘,听得入神,被打断了很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挥挥手,眼睛还盯着那人的嘴。
“那你什么时候去?”
“等会儿!”我的火气上来了,“没看我这儿正忙着正事吗?一个煤气罐,多大点事!”
我旁边的“股神”老张笑了,拍拍我的肩膀:“陈宇,家里的事,哪有股市的事大啊,是不是?”
一桌人都哄笑起来。
林悦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立刻就被那种虚假的“大人物”的派头给压下去了。
我觉得,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懂我的宏图大业。
那天晚上,我回到我们租的小房子里,她已经睡了。
桌上留着饭菜,用一个大碗罩着,已经凉了。
床头柜上,放着那个装着金项链的丝绒盒子。
项链,被她摘下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那点不安,很快就被第二天账户里又多出来的两万块给冲得烟消云散。
风向,是从秋天开始变的。
毫无征兆。
前一天还全线飘红的盘面,第二天一开盘,绿得让人心慌。
茶楼里的“股神”们,开始有了分歧。
有人说:“技术性回调,洗盘而已,是补仓的好机会!”
有人说:“不对劲,东南亚那边闹金融危机,恐怕要波及我们。”
我信了前者。
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最后一次上车的机会。
我把账上所有的钱,又加了杠杆,全仓杀了进去。
我觉得自己在赌国运。
我觉得自己帅爆了。
我跟林悦说:“老婆,等这一波过去,咱们就去北京买房!”
她正在给我织毛衣,闻言,手停了一下。
“陈宇,我听我们科室主任说,他一个在香港的亲戚,赔得跳楼了。”
“香港是香港,我们是我们,不一样!”我信心满满。
“要不……我们把钱取出来吧?现在取出来,我们还有十几万,够我们付个首付,好好过日子了。”她抬起头,眼神里是恳求。
“妇人之见!”我脱口而出。
这三个字,像三根针,扎在她心上,也扎在我心上。
但我不能认错。
在金钱堆砌起来的虚荣面前,我已经失去了承认错误的勇气。
“你懂什么!马上就要翻倍了,你现在让我出来?你知道我要损失多少吗?”我冲她吼。
她没再说话,低下头,一针一针地继续织。
毛线针碰撞的声音,咔哒,咔哒,像在敲打我脆弱的神经。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我每天一睁眼,就冲向交易所,或者守在电话机旁,不断地打听最新的消息。
屏幕上的绿色,一天比一天深,像一片不断蔓延的苔藓,爬满我的心脏。
我的大哥大,不再是炫耀的资本,而是一个催命符。
借我钱的哥们儿开始打电话了。
“陈宇,我妈最近身体不好,要用钱,你看……”
“快了快了,再等两天,等我这笔一出手,连本带利还你!”我对着话筒,手心全是汗。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抽烟。
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人流眼泪。
林悦会半夜起来,默默地打开窗户,然后给我倒一杯水。
她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
但她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让我难受。
有一天深夜,我看着账户里那个已经缩水到不足五万的数字,彻底崩溃了。
我像一头困兽,在小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
我恨自己,恨那些所谓的“股神”,恨那个变幻莫测的市场。
我一拳砸在墙上。
“啊——!”
手背立刻就破了,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林悦被惊醒了。
她从床上弹起来,打开灯,看到我疯了一样的样子,还有手上的血。
她吓坏了。
“陈宇!你干什么!”
她冲过来,抓起我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拉着我到水龙头下,给我冲洗伤口,然后拿出医药箱,熟练地给我消毒,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看着她,心里所有的防线,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完了。”我声音沙哑,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林悦,全完了。”
她包扎的手顿了一下。
“什么完了?”
“钱,全完了。”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我不但把我们的钱都赔光了,还欠了外面一屁股债。”
我说完,闭上眼睛,等待着审判。
我想象过她会歇斯底里地骂我,或者哭着说要跟我分手。
无论哪一种,都是我应得的。
但,都没有。
房间里死一样地寂静。
过了很久,我听到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然后,她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
她伸出手,抱住了我的头,让我的脸埋在她的怀里。
她的怀抱,还是带着那股淡淡的来苏水味,却像全世界最温暖的港湾。
“钱没了就没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人还在就行。”
我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那是我二十六年来,哭得最惨的一次。
我把所有的悔恨、恐惧、不甘,都哭了出来。
那晚,我哭着哭着,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手上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像个白色的粽子。
林悦不在。
桌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两片止痛药。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是她的字,清秀又带点连笔。
“我去上班了,早饭在锅里。记得吃药。”
我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很久。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没有吃早饭。
我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曾经让我威风八面的大哥大,从床底拖了出来。
我去了二手市场,把它卖了。
一万多买的,最后卖了三千。
老板数钱的时候,一脸嫌弃,好像那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捏着那三千块钱,像是捏着一沓烧红的炭。
然后是那块表,我花五千块买的“名牌”,其实就是个水货。
卖了五百。
我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那个丝绒盒子上。
我打开它,金项链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我唯一能给她,又即将从她那里夺走的东西。
我拿着盒子,手在抖。
晚上,林悦下班回来,一脸疲惫。
我坐在小板凳上,等了她一天。
“回来了。”我站起来,声音干涩。
“嗯。”她换下鞋子,看到我手里的盒子,愣了一下。
“这个……也拿去卖了吧。”我把盒子递过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没有接。
她看了看我,然后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拿过盒子。
她打开,拿出那条项链。
然后,她踮起脚,重新把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是你送我的。”她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我不卖。”
“可是我们没钱了……”
“没钱了,可以再挣。”她看着我,眼睛很亮,“陈宇,我不要大房子,也不要桑塔纳。我只要你,好好的。”
那天晚上,我们仔细盘算了一下。
我爸妈那里的两万块,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
几个哥们儿那里,总共借了三万五。
加起来,是五万五的窟窿。
对于一无所有的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一夜没睡,脑子里乱糟糟的。
第二天,我跟林悦说:“我去南方,听说那里打工挣钱多。”
“我陪你一起去。”她想都没想就说。
“不行!”我立刻反对,“你工作好好的,不能辞。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跟我去吃苦干嘛?”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故作轻松地笑笑,“你安安心心上班,等我挣了钱,就回来。”
我们为此争执了很久。
最后,她妥协了。
但她有一个条件。
“每个星期,必须给我打一个电话。不,打两个。”
“好。”
“每天,都要给我写信。”
“好。”
“不许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我重重地点头。
走的那天,她送我到火车站。
她给我准备了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吃的,还有两套新做的内衣裤,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她说:“外面买的鞋,穿着不养脚。”
检票的时候,我不敢回头看她。
我怕我一看,就走不了了。
我挤上那趟绿皮火车,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从窗户往外看。
她还站在那里,瘦瘦小小的,在人群里那么显眼。
火车开动了,她的身影越来越小。
我看到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在南方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上,找了份活。
扛水泥,搬砖,扎钢筋,什么都干。
一天下来,累得骨头都像要散架。
手上的茧子,一层叠着一层,旧的磨破了,新的又长出来。
我以前那双只会敲键盘、翻报纸的手,变得粗糙不堪。
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晚上收工,去工地门口的小卖部,给林悦打电话。
电话很贵,长途,一分钟一块二。
我每次都掐着时间。
“喂,是我。”
“嗯,今天累不累?”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柔。
“不累,跟玩儿似的。”我靠在满是灰尘的墙上,咧着嘴笑。
“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吃了,大鱼大肉!”其实我刚啃完两个冰冷的馒头。
“那就好……你别太省了,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你也是,夜班别太熬了。”
我们总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但每一句,都像暖流,淌过我的心。
我给她写信,每天都写。
我不敢写我有多苦多累,只写一些工地上的趣闻。
比如工头的老婆来查岗,把他的私房钱都搜走了。
比如食堂的王师傅,炒菜总喜欢把盐当糖放。
我把每天挣的钱,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全都存起来。
一张,两张,攒到一百,就跑去邮局,汇给林悦。
汇款单上,“收款人”那一栏,写下“林悦”两个字的时候,是我最骄傲的时刻。
我觉得,我不再是那个靠虚幻数字活着的赌徒,我是一个男人,在为自己的女人和未来,一砖一瓦地努力。
林悦也给我回信。
她的信,总是用医院的处方单背面写的,字迹娟秀。
她会告诉我,她今天又遇到了什么样的病人。
科室里哪个小护士谈恋爱了。
医院门口那棵槐树,开花了。
她还会在信里,夹上一片槐树叶。
我把那些信,都小心翼翼地收在一个铁盒子里。
晚上睡在十几个人一间的大通铺里,鼾声和梦话此起彼伏。
我就拿出信,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一遍一遍地看。
信纸上,仿佛还带着她的味道。
那种感觉,比我当初账上有二十万的时候,还要富足。
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到三十九度多。
我躺在工棚的床上,浑身发烫,脑子昏昏沉沉。
工友给我灌了两碗姜汤,也不见好。
我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林悦。
她穿着白大褂,拿着听诊器, frowning,对我说:“陈宇,你又不听话了。”
我挣扎着想去小卖部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没事。
但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我最想她的一次。
我想,如果我就这么死在这里,她该怎么办?
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推醒了。
我睁开眼,看到工头那张焦急的脸。
“陈宇,你对象来看你了!”
我以为我在做梦。
我转过头。
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背着一个大包,风尘仆仆,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是林悦。
真的是她。
她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快步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怎么烧成这样!”她的声音都在抖。
我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先下来了。
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连续三天没给她打电话,她急疯了。
她请了假,按照我信封上的地址,一个人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找了过来。
她看着我住的工棚,看着我那张硬板床,还有床底下那双磨破了洞的解放鞋,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在她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来苏水味,觉得整个世界都安稳了。
她没待几天,医院那边假不好请。
她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厚厚的一沓钱。
“这是我这两年攒的,还有我妈给我的嫁妆钱,你先拿去,把欠别人的钱还了。”
我捏着那个信封,手抖得厉害。
“我不能要。”
“你必须拿着!”她态度很强硬,“陈宇,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债,就是我的债。”
“一家人”这三个字,让我瞬间破防。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拿着她给的钱,加上我自己攒的,终于把欠哥们儿的钱都还清了。
我去还最后一个朋友钱的时候,那哥们儿拍着我的肩膀,说:“陈宇,你小子,算是条汉子。但你最该感谢的,是你那个女朋友。”
我用力点头。
是啊,我最该感谢的,就是林悦。
没有她,我可能早就烂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
还完债,我感觉浑身一轻。
虽然我依然身无分文,但我心里踏实。
我没有回老家。
我觉得,没做出点样子,没脸回去见她。
我换了个工作,去了一家装修公司,从学徒干起。
刷墙,铺地板,走水电。
活儿比在工地上轻松点,但更需要技术和脑子。
我学得很快。
因为我知道,我在为什么而学。
我不再给她寄钱了,因为我知道她会偷偷攒起来不舍得花。
我开始给她寄东西。
看到好看的头绳,我买。
听说南方流行一种叫“的确良”的布料,我扯了几尺,寄回去。
我甚至学会了用边角料,给她做了一个小小的木头梳子,打磨得光光滑滑的。
她回信说,梳子很好用,比买的还好。
她说,科室里的小护士都羡慕她。
我看着信,在工地的噪音里,笑得像个傻子。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九八年的夏天,洪水滔天。
我所在的城市也受到了影响,很多工程都停了。
我也失业了。
那段时间,我住在最便宜的地下室里,潮湿,阴暗,墙角长满了青苔。
我每天出去找工作,四处碰壁。
心里的那点希望,又开始变得渺茫。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就是个废物?
除了会把事情搞砸,我一无是处。
那天,是我二十八岁的生日。
我花了两块钱,买了一瓶最便宜的啤酒,两个馒头,算是给自己庆祝。
我坐在地下室的台阶上,一口啤酒,一口馒头。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我突然很想哭。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宇?”
我猛地抬头。
地下室昏暗的入口处,站着一个人。
还是林悦。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子。
她好像瘦了,也黑了。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像一束光,照亮了我整个腐烂发霉的世界。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走下来,台阶很滑,她走得很小心。
她走到我面前,把蛋糕放在地上,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
“瘦了。”她说。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你怎么又来了?”我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声音哽咽。
“你生日啊,我来陪你过生日。”她轻轻拍着我的背,“我辞职了。”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我辞职了。”她笑笑,很平静,“我想过了,我们不能再这样分开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疯了!那么好的工作……”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老公没了,我去哪儿找?”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光,“陈宇,我们结婚吧。”
在那个长满青苔的,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里,她向我求婚了。
我没有戒指,没有鲜花,一无所有。
我只有一身的落魄,和一颗千疮百孔又被她重新粘好的心。
我哭着点头。
“好。”
我们没有办婚礼。
只是去街道办事处,领了一张红色的结婚证。
拿到证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我们在那个城市,租了一个很小的一居室。
林悦很快就凭着她的专业,在一家社区医院找到了工作。
我继续在装修队干活。
日子很苦,但我们在一起,再苦也是甜的。
每天早上,我骑着一辆二手的永久自行车,送她去上班。
她坐在后座,搂着我的腰。
我们会路过一个早点摊,买两个热乎乎的包子,你一口,我一口。
晚上,我一身疲惫地回到家。
她总会给我留一盏灯,桌上总有热好的饭菜。
我们会一起看电视,那是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是房东留下的,经常雪花点点。
但我们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会聊一天发生的事。
她会说,今天有个小孩打针,哭得惊天动地。
我会说,今天给一家人铺地板,那家的男主人,跟我当年一样,也在炒股。
林悦会紧张地看着我。
我笑笑,说:“我劝他,别玩了,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他没听。
后来,听说那人也赔光了。
老婆跟他离了婚。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给林悦削苹果。
我手里的刀顿了一下。
我抬头看她,她也正看着我。
我们什么都没说,但都懂了彼此心里的那份后怕与庆幸。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老婆,吃苹果。”
“嗯。”她接过,咬了一口,很甜。
冬天的时候,装修队没活了。
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年关将至,我却连一件新衣服都买不起。
我心里很愧疚。
我觉得我委屈了她。
她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除夕那天,我们包了饺子,白菜猪肉馅的。
看着窗外别人家放的烟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悦,”我说,“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她正把一个饺子喂到我嘴里。
“后悔……跟着我。”
她白了我一眼。
“陈宇,你要是再问这种傻话,我就把这盘饺子都扣你脑袋上。”
我笑了。
她也笑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一块电子表,卡西欧的,那时候很流行。
“生日快乐。”她说。
我愣住了,我早忘了那天是我农历生日。
“你哪来的钱?”
“我攒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平时省一点,就有了。”
我看着那块表,再看看她那双因为冬天洗洗涮涮而有些红肿的手。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发誓,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一定要。
过完年,春天来了。
我以前在装修队认识的一个老板,自己出来单干了。
他觉得我人老实,手艺好,叫我过去当工长。
工资翻了一倍。
我们的日子,开始一点点好起来。
我们不再住那个小小的单间,换了一个带阳台的两居室。
阳台上,林悦种满了花花草草。
我们买了新的电视,彩色的。
我们甚至开始存钱,计划着,买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2000年的时候,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我给她取名叫“思悦”。
意思是,思念林悦,感恩林悦。
女儿出生那天,我抱着那个软软的小东西,手足无措。
林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着看我。
“陈宇,你看,她多像你。”
我看着女儿,又看看她,觉得这辈子,值了。
为了给女儿和林悦更好的生活,我更加拼命地工作。
我不再只是一个工长。
我开始自己琢磨,学设计,学预算,学管理。
几年后,我用我们所有的积蓄,加上跟亲戚朋友借的一点钱,成立了自己的装修公司。
公司开张那天,鞭炮齐鸣。
我站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看着墙上“宇悦装饰”四个字,百感交集。
我转头,看到林悦抱着女儿,站在门口,对我笑。
那笑容,和九七年,她站在火车站台送我时一样。
和她在工棚里找到我时一样。
和她在地下室向我求婚时一样。
那么温暖,那么有力量。
创业的路,比我想象的更难。
有一次,一个大客户的款项迟迟不到位,公司资金链断了,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我急得焦头烂额,几天几夜没合眼。
那感觉,像极了九七年看大盘暴跌的时候。
但我没有慌。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晚上,我回到家,林悦已经知道了。
她没有一句责备。
她拿出我们家里所有的存折,放在我面前。
“这些,应该够撑一阵子了。”
我看着她,说:“老婆,谢谢你。”
她说:“傻瓜,我们是一家人。”
又是这句“我们是一家人”。
这句话,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后来,公司慢慢走上了正规。
我们买了房子,买了车。
我给林悦买了她曾经看上过,但舍不得买的钻戒。
我带她去了很多地方旅游。
我们把当年吃过的苦,都用现在的甜,一点点弥补了回来。
有一次,我们路过一家证券交易所。
门口的大屏幕上,依旧是红红绿绿的数字在跳动。
一群人围在那里,表情或兴奋,或紧张。
像极了当年的我。
林悦拉了拉我的手。
“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笑了。
“在想,幸好当年我破产了。”
她愣了一下,也笑了。
是啊,幸好。
那场倾家荡产的灾难,像一场大火,烧掉了我所有的浮躁、虚荣和狂妄。
却也让我看清了,什么才是生命里,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数字,不是那些别人艳羡的目光。
而是身边这个,无论我身处高峰还是低谷,都紧紧牵着我的手,不离不弃的人。
是那个在我一无所有时,对我说“钱没了就没了,人还在就行”的女人。
是那个愿意用她的一切,来赌我一个未来的女人。
如今,女儿已经长大,上了大学。
我和林悦,也已经年过半百。
我的公司,不大不小,但也算安稳。
林悦早就退休了,每天在家养花弄草,研究菜谱。
我们还是会像年轻时一样,手牵着手去散步。
只是我骑不动自行车了,换成了我开着车,载着她。
我们会路过我们当年住过的那个地下室。
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超市。
我们会路过我们租的第一个两居室。
阳台上的花,已经换了主人。
我们会路过我当年卖掉大哥大的那个二手市场。
那里早就拆了,建起了一栋漂亮的高楼。
时光改变了很多东西。
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比如,她看我时,眼神里的温柔。
比如,我牵着她的手时,掌心里的踏实。
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没有买昂贵的礼物。
我下厨,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我们俩,开了一瓶红酒,慢慢地喝着。
“老婆,”我举起杯,“这辈子,辛苦你了。”
她眼圈红了。
“说什么呢。”
“真的,”我说,“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去碰股票,我会从一开始,就好好对你。”
她放下酒杯,握住我的手。
“陈宇,”她看着我,认真地说,“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你。”
“哪怕你还是会去炒股,还是会倾家荡产?”
“嗯。”她点头,“因为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我知道,你最后,会回来的。”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这一生,赢过,也输过。
但最大的幸运,不是九七年抓住了那几只牛股。
而是,我输掉了全世界,却赢回了一个她。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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