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云梦竹
2021年12月8日,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将莫迪从平静中惊醒——印度国防参谋长比平·拉瓦特乘坐的直升机在泰米尔纳德邦坠毁,机上十四人无一生还。
这次坠机,带走的不仅是国防参谋长拉瓦特的一条命,更把莫迪“强大印度”的建军蓝图,也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位力推三军整合的扛鼎人物的陨落,让印度等了半个多世纪的“战区制”改革,陷入了无限期停摆。
所谓人亡政息,莫过于此。
如果不是5.7空战的惨败,把印度空军的底裤掀了,印度军方的这场改革或许会像绝大多数宏大计划一样,沉没在官僚主义的泥潭中。
讽刺的是,印度空军所暴露出的指挥脱节、情报滞后、协同混乱等问题,恰恰是拉瓦特生前拼了命要解决的。而当年跳得最高、反对最凶的,恰恰就是印度空军!换句话说,叫得最响、最不想改革的,在实战中挨了最毒的打。
这到底是一个巧合,还是印度政府的剧本,我们接着往下扒。
一
莫迪的军事改革,核心圈就三个人:印度国家安全顾问阿吉特·多瓦尔(Ajit Doval),前任国防参谋长比平·拉瓦特(Bipin Rawat),以及现任国防参谋长阿尼尔·乔汉(Anil Chauhan)。
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普通的同事关系,而是构成了印度军事体系中最稳固、最隐秘的“改革铁三角”,铁到能穿一条裤子。
比平·拉瓦特和阿尼尔·乔汉,不仅同在拉瓦特老爹亲手组建的第11廓尔喀步枪团第5营扛过枪,细扒籍贯,俩人还都来自北阿坎德邦的保里加瓦尔县。
再看多瓦尔,背景神秘,但他爹也是服役三十多年的老陆军,家族根子,也在保里加瓦尔县!
这三人同为保里加瓦尔县出身,同为军事世家,那么几乎可以确定,这三人的家族自父辈,甚至祖辈开始,就有交际。
正是这种共同出身,使得多瓦尔、拉瓦特与乔汉之间的信任关系远超普通的官僚合作。他们的组合,构成了莫迪政府军事改革的核心动力,毕竟军事改革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忠诚可比能力重要多了。
这也是为何拉瓦特能够在三年内连升三级,从军长一路跃升至陆军参谋长的关键原因。改革需要执行者,而“自己人”往往是最可靠的。
然而,历史往往充满讽刺。多瓦尔恐怕也未曾料到,正是这场他亲手推动的军事改革,最终将自己的故交推上了生死边缘。
2024 年,印度官方公布了对2021年12月8日 Mi-17V-5 直升机坠毁事件的调查结果。报告认定事故原因为“飞行员空间定向障碍”,排除了机械故障与人为破坏的可能,所有责任被归于随机殉职的飞行员。
但这个结论,简直满身是漏洞,根本没法服众。
你跟我说飞控系统搞不定一点白天的薄雾?空间定向障碍多发于夜间或极端环境,这次是大白天,能见度再差也没到那份上。
更何况,这可是国防参谋长的VIP专机,安保预案都是顶配,出这种“低级错误”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我们不做阴谋论,但唯一能确定的是:
拉瓦特一死,印度的战区一体化改革立刻停摆,IBG试点扩张全部戛然而止。
二
看到这里,估计大家依旧不能对印度军改所牵扯的复杂利益纠葛有一个直观的感受,要理解印度军改的水有多深,只需回答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谁最强烈反对拉瓦特的战区改革?答案是——印度空军。
因为拉瓦特提出的“战区一体化”方案,将空军置于战区指挥部之下,实质上削弱了空军的独立地位。
空军一直以“国家级战略军种”自居,不愿被陆军主导的战区体系束缚。自2020年起,空军参谋部多次以“作战效率与统一指挥原则”为由,公开对战区化改革表示反对意见。对他们而言,拉瓦特的改革不仅是体制调整,更是权力剥夺。
第二个问题:拉瓦特坠毁的直升机属于哪个军种?答案仍然是——空军。
由于印度严格实行军种分工,陆军并不拥有重型或中型直升机,其航空兵仅能使用6吨以下的轻型直升机。这意味着,拉瓦特在执行军务时,必须乘坐空军的飞机,也必须由空军飞行员执行飞行任务。这样的体制性划分,让事故在政治上显得尤为敏感。
第三个问题:拉瓦特之死,谁是最大受益者?答案,依旧是——空军。
按照印度军中资历制度,国防参谋长职位应由资历最深的现役三军参谋长继任。拉瓦特去世时,资历最深的正是空军参谋长维韦克·拉姆·乔杜里。
对于莫迪和国家安全顾问多瓦尔而言,这也太巧了吧,“空军的飞机坠毁,摔死了国防参谋长,而接任者刚好是空军。”这一系列的巧合足以制造巨大的政治疑虑。
因此,在拉瓦特去世后,国防参谋长一职整整空缺了九个月。
莫迪政府甚至修改了任命规则,授权总理可在所有三星或四星军官(包括已退役者)中任命国防参谋长,这才让已退休一年的阿尼尔·乔汉重新出山,成为第二任国防参谋长。
在5.7空战前,印巴早已多次摩擦,印度空军多次报告在电子对抗中处于下风。但莫迪政府却像吃了秤砣,非要打,甚至在空战前一周,让主张缓和的空军副参谋长提前退休。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印度空军惨败。
当时我还在为印度政府的离谱操作感到疑惑,现在,我算是看懂了,空军不输,这军改就推动不下去。
正如当年翁同龢在明知道北洋水陆两军不敌日本时,却竭力主战一样。其写道,今北洋海陆两军,如火如荼,岂不堪一战耶?吾心欲试其良楛,为整理地也。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打赢了,是我主战有功,正好借胜利东风推进改革;打输了,那就证明你不行,我更有理由收拾你、整顿你。
可以说,莫迪和翁同龢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果然,5.7空战一败,之前梗着脖子反对改革的空军,立马不敢吱声了,军改进程显著加快。
5月10日晚,印度政界与军方宣布“暂停”辛杜尔行动(对巴基斯坦的袭击行动)。请注意“暂停”二字,这展现出莫迪政府惊人的政治智慧。
为什么这么说?
要知道,印度的官僚审批流程历来繁冗,以至于印度陆军玩笑:打一场仗的时间往往比采购武器所需的流程还短。可一旦触发《紧急状态》(Emergency/EP)条款,法律赋予政府与军队极大的运作空间:许多常规需数年甚至十年完成的采购与组织程序,可被压缩为数月内完成。
辛杜尔行动被定性为“暂停”而非“结束”,那印度依然是准战斗状态,那么莫迪政府就可以通过紧急状态推动军事采购和军事改革。
果然,停火之后,陆军也借机加快编制调整:组建“鲁德拉”合成旅、“拜拉夫”轻型突击营与“阿什尼”特战排。政府迅速批复了巨额军购拨款为上述单位采购武器。
如果大家查看新闻就会发现,印度陆军4000亿卢比的紧急采购,几乎是在停火之后就快速做出的,不排除莫迪政府提前布局的可能性。
这么一来,辛杜尔行动可能就是为推动军事改革,才发起的。
这也解释为什么空军失利,印度陆军不动如山。毕竟辛杜尔行动的打击目标,可能一开始就不是巴基斯坦,而是印度空军。
从策略层面看,这轮行动体现了一种思路上的转变:拉瓦特时期的改革更多是自上而下——试图通过顶层设计直接建立战区司令体制,触及军种利益边界,因而阻力极大。当前莫迪政府学聪明了,他搞自下而上的改革:先改基层编制、培植合成旅/合成营,然后倒逼战区制度化。
要理解这种重构的意义,必须先看清印度现有的军种格局:陆军约有6个作战司令部,空军有5个作战司令部,海军有3个海区司令部。
各司令部既按地域划分,又各自独立,在界线与职能上存在诸多犬牙交错与交叉覆盖。这直接导致在对巴方向的作战中,印度陆军北部司令部和西部司令部以及西南司令部,各负责一段区域的对巴作战事宜。
而印度空军则由西部司令部,负责全部对巴作战任务。但是,如果巴基斯坦从海上出动,那么就应该由空军西南司令部负责,因为西海岸是西南司令部的任务区。
这么一来,仅仅是巴基斯坦一个方面,就有三家陆军司令部,两家空军司令部,一家海军司令部,六家同台唱戏。
拉瓦特的愿景则是把这些职能合并到单一的战区司令部下,由战区直接指挥合成旅(IGBS)一体化战术群,从而实现“新德里→战区→合成旅”的简洁下达链路,而非现在层层下发的冗长路径。
若这一体系成立,印度在对巴方向将获得近乎“冷启动”的能力:理论上可在48小时内由旅级单位发起精确打击。
然而,这一推进也并非无代价。首先,空军几乎是完全丧失了自主权,成为了战区作战体系的一部分。拉瓦特当年被空军逼急后还说了这么一段话,说空军本来就是陆军的支援军种,现在只不过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大家看看,拉瓦特能说这话,也不怪空军直升机把他摔死了。
结构再造带来的更直接的问题是晋升通道的压缩:传统上,营—旅—师—军的晋升链条为军官提供了可预期的职业阶梯;而将营缩减、师级取消后,中低级军官的晋升机会将显著减少。
印度之前营级单位有800人,营长为中校或者上校。可以晋升到旅部,进行过渡,最后担任旅长,为准将。
而旅长,可以晋升为师长,当少将。再从师长晋升为军长,也就是中将。但军事改革后,问题来了,营一级人数被压缩到300人左右,营长顶天是个中校。想要晋升为准将旅长,概率大大降低。而IGBS战术群建立后,IGBS作为旅一级合成单位,将会融合火炮、运输、装甲、通信、侦查与步兵,直接隶属于军,师一级单位又会被取消,从旅长晋升为军长几乎不可能。
换句话来讲,军队结构越复杂,链路越多,军官晋升曲线越平滑,反之,军队结构越简单,越高效,军官晋升曲线越陡峭。这个问题我国军改中也遇到了,只不过我们有大量公务员及国企岗位可做退役安置,又整出了包括逐月领取退役金在内一系列措施,这才让改革平稳推进。
而印度这个问题就比较尖锐了,拉瓦特一度提出将IGBS旅指挥官定位为上校并取消准将,但此类方案在陆军内部遭遇强烈反对——在印度既无完备退役安置体系、又高度依赖军中序列晋升的情况下,拉瓦特的军改就很难被军官接受。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改革有利于印军,印度却迟迟无法推进战区改革。
毕竟改革最重要的不是触及灵魂,而是触及利益。战区化改革符合印度军队、印度政府的利益,但不符合印度军官的利益,以至于拉瓦特一死,莫迪就完全压不住了。
三
拉瓦特死后,莫迪政府意识到,光靠专业理性,在印度根本推不动改革。于是,他们祭出了终极法宝——宗教,把军改与宗教符号结合起来。
IGBS战术群不叫IGBS一体化战术群了,叫鲁德拉旅,而鲁德拉是梵语毁灭的意思。还设立了“拜拉夫”(意为“凶猛”)轻型突击营,以及“沙克蒂班”(意为“神力”)。
莫迪用印度教神话的内容对军事改革进行再包装,将印度军事联合化,改为印度军事的梵化。
简单来讲,IGBS一体化战术群和鲁德拉旅都是合成旅。但一体化战术群是一个军事概念,它是可以讨论,可以反对的。
而鲁德拉旅,是莫迪从印度教典籍中挑选的词汇,这是一个宗教概念,是不可质疑不可反对的。
这招简直是神来之笔!反对“一体化战术群”,是在讨论军事问题;但反对“鲁德拉旅”,你就是反对印度教传统,就是心里还念着英国殖民老爷!
这顶政治不正确的大帽子,在莫迪的基本盘“国民志愿服务团”那里,是能真引来极端分子烧你家房子的。
所以,当前这轮改革玩的是组合拳:一方面利用“准战争状态”绕开官僚程序,快速采购和改编;另一方面用宗教外衣封住反对派的嘴,从基层倒逼上层改革。
只能说,莫迪老仙的政治智慧,真是深不见底,高啊。
四
从拉瓦特的“IGBS”到莫迪的“鲁德拉旅”,印度军改的逻辑已经彻底变了。
拉瓦特所代表的,是一批包括国家安全顾问阿吉特·多瓦尔在内的出身军人世家的印度职业军人,他们世代服役,深知印度军队的顽疾,他们对印度军队的制度性低效、跨军种割裂和战时协调失灵,抱有深切的忧虑与反思。
可以说,他们是少数真正理解印度军事改革的理性派。
但拉瓦特的死,宣告此路在印度不通。
要撬动庞大的利益集团,专业理性没用,只能借印度教民族主义东风。
他们各自的算盘很清楚:军系世家用莫迪的政治能量与民族主义动员力,为改革扫清阻力;而莫迪也能借改革之名,把军队塑造成一支烙印着印度教精神、绝对忠诚的“神仙军队”。
这种转向的背后,既有莫迪政府对印度体制性弱点的深刻洞察,也有多瓦尔等人出于现实无奈的妥协。
短期内他们目标一致,但长远看,方向早已南辕北辙。宗教要求盲从信仰,而打仗,必须尊重现实。
当信仰压过专业,哪怕印度军改暂时取得突破,这支军队的未来,依旧让人捏一把冷汗。这支军队或许正在获得印度教的外衣,却未必能收获现代军队的筋骨。
他们未来面对的,毕竟是真实的导弹和战机,而不是神话里的妖魔鬼怪。
这种系统性的悖论,注定会成为印度军改自身无解的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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