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11月28日凌晨,武汉郊区干冷的空气里忽然传出“哗啦”一声脆响。屋内的水盆倒地,冰凉的水溅了满地,也将昏迷中的陈再道激得回过神来。他缓缓睁眼,一股刺鼻的煤气味扑面而来——煤气炉的阀门漏气了。强烈眩晕中,他用尽力气往门口挪动,拍响木门,大喊“救命”。几分钟后警卫冲了进来,这才把他送进陆军总医院。
消息很快传到北京。十二月初,正在整理材料的王震听秘书低声说:“陈司令煤气中毒,现在抢救过来了。”王震把钢笔往桌上一放:“走,得去看看。”身边的人劝他再等通知,他摇头:“老战友现在躺着,哪来那么多章程?”当天夜里,王震带着一只灰布包,一路从北京飞武汉,车还没停稳便往病房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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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震和陈再道的交情并不算多么深厚,却很纯粹。两人真正有长时间接触,是在1942年的陕甘宁。那年冬训结束,王震在窑洞口抽旱烟,看见陈再道翻着绘图本,他笑着喊:“小陈,以后要是上了战场,咱俩比比谁跑得快。”陈再道抬头回道:“跑得快不算本事,能把兄弟带出去才是本事。”一句玩笑,倒让王震记了二十多年。
要说贡献,陈再道在军中向来排得上号。1926年,他去报名农民自卫军时原本姓“程”,登记员一时听岔了写成“陈”,他干脆就认了这个错别字的新身份。出身寒门,三岁丧父,十七岁参加武装斗争,这些背景给了他对百姓疾苦最直接的感受。1927年秋收起义,他带队突袭团风,扛走两百条枪;随后黄麻起义,他又在木兰山一边游击,一边招兵买马。徐向前到鄂东北后,对身边参谋说:“这个陈再道,是能打硬仗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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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要过嘉陵江。江面风急浪高,后队被川军咬得紧。26岁的陈再道临危受命,带两个团死守南岸一天一夜,顶住炮火把主力送过河。他哑着嗓子吼:“不准掉队!”这句粗嗓门,后来成了战士们津津乐道的“陈军长口头禅”。
解放后,陈再道出任武汉军区司令员。大城市初建,防务、生产、教育,各种事务蜂拥而来,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还是“先练兵,别松”。可时代的巨轮并不会因个人意志停下,1967年年中,他奉调待命,脱下军装,但依然每天七点整准时起床读报、练拳,仿佛操场哨声就在耳边。
煤气中毒后,他昏睡了近十天才清醒。那时局势紧张,医院对探视管得极严。十二月中旬,一辆吉普停到住院大楼前,王震背着包直接往门口走。几名年轻警卫拦住他:“对不起,未经批准不能探望。”王震压低嗓音:“我去看看老陈。”对方依旧摇头。僵持几句后,王震火了,扬声道:“我是王震,你们要拦就拦,反正有本事就去北京告我的状!”一句话犹如炸雷,走廊瞬间安静。警卫面面相觑,最终给院部打电话确认身份,门才算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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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去时,陈再道正靠在枕头上,胸口绑着厚厚纱布。见到王震,他先是愣神,随即眼眶泛红。王震把布包往床边一放,露出里面几只湖南腊肉:“医院伙食清淡,你嘴馋,我给你带点。”陈再道撑起身子,声音沙哑:“老王,别折腾,我这身体硬朗。”王震“哼”了一声:“少来,你再硬朗也差点让煤气送走。听医生的,好好养。”
病房窗外是初冬的斜阳,两位老兵彼此对视,没再多说话,气氛却很踏实。王震坐了半个时辰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一句:“等你能动了,哪怕不让穿军装,咱们也去操场走一圈,看看兵。”陈再道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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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两周,王震托人在饮食、护理上都多盯了一层。1968年春节前夕,陈再道获准出院。离开病房那天,他特意把被煤气熏黑的搪瓷脸盆带走,扛在胳膊上,对护士说:“留个纪念,提醒自己命是捡来的。”护士不解地笑,还是给他开了出院单。
王震赶到院门口接人,两人握手时没有寒暄,只有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走吧”。吉普车从武昌开往汉口,江风呼啸,车厢里却暖意十足。后来不少人谈起1967年的这场“硬闯病房”时都说,王震脾气大。可了解内情的人明白,那不过是老战友之间最简单直接的关怀方式——遇事别拖,先把命留住,再谈纪律与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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