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七点,许盈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调试社区团购新上线的冷链监控模块。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淡淡的百合与雪松混合的香水味,高级,但有点冷。
“林舟,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她转了个圈,米白色的香奈儿风连衣裙,裙摆摇曳,衬得她像一只要去参加晚宴的白天鹅。
我抬起头,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瞬间失去了吸引力。
“好看,要去哪儿?”
“陪陈浩去见他爸妈。”她一边说,一边对着玄关的镜子拨弄着头发。
我愣了一下。
“陈浩见他爸妈,你去干嘛?”
许盈从镜子里瞥了我一眼,语气理所当然:“他紧张啊,让我去给他壮壮胆,顺便参谋参谋。你知道的,我跟叔叔阿姨比较聊得来。”
我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算什么理由?
陈浩,我最好的哥们,发小。但他见父母,带我女朋友去算怎么回事?
“这不合适吧?”我放下笔记本,“你是他嫂子,又不是他女朋友。”
许盈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丝嗔怪:“你想什么呢?陈浩刚从国外回来,跟家里关系有点僵,我这不是去帮忙缓和气氛嘛。”
她弯下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完成一个固定流程。
“再说了,他爸妈也知道你,知道我是你女朋友。我打扮得漂亮点,也是给你长脸,对不对?”
我被她这套“为你着想”的逻辑噎得说不出话。
她总有办法把一件听起来很离谱的事,包装成是为了我好。
“礼物呢?”我问。
“准备好啦。”她指了指门口那个巨大的爱马仕纸袋,“他爸的茶叶,他妈的丝巾,都按最高规格来的。”
我心里咯了噔一下。
“哪来的钱?”
许盈无辜地眨了眨眼:“用你卡刷的呀。陈浩说了,回头就转给你。我们什么关系,还计较这个?”
又是这样。
陈浩总是有各种理由“借”我的钱,或者让许盈用我的卡去“办事”,美其名曰“周转”,但还钱的日子总是遥遥无期。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许盈,我们上个月才还完房贷,我这个项目还没拿到奖金,你……”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打断我,“你一天到晚就是钱钱钱,俗不俗啊?陈浩家什么条件,会赖你这点钱吗?这是人情世故,懂不懂?”
她拿起沙发上的小包,最后检查了一遍口红。
“行了,我走了,陈浩在楼下等我了。晚饭你自己叫个外卖吧,记得点那个有超时赔付的,省得你又心疼。”
门“砰”的一声关上,留下满屋子还没散尽的香水味,和一肚子火气的我。
我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什么叫人情世-故?
我只觉得这像一场明目张胆的“打秋风”。
我拿起手机,想给陈浩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问什么呢?
问他为什么见父母要带我女朋友?
他一定会笑嘻嘻地说:“兄弟,你想多了吧?这不是盈盈社交能力强嘛,我怕我爸妈又催我相亲,让她去挡挡驾。”
你看,他连借口都替我想好了。
我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恨不得给墙一拳。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包裹着我。
我好像被一张由“人情”、“面子”、“兄弟情”编织成的大网给罩住了,动弹不得。
许盈和陈浩,他们永远站在道德高地上,用一套他们自洽的逻辑来定义一切。
而我,但凡提出一点质疑,就是“小气”、“多心”、“不懂事”。
我认命地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滑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家最便宜的牛肉面。
等待外卖的时间里,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许盈的聊天记录。
她给我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她和陈浩坐在高级轿车的后座,她笑得像朵花,头微微靠向陈浩的方向。
配文是:“出发啦![胜利]”
我盯着那张照片,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那辆车,我知道,陈浩他爸新给他买的,小两百万。
而我,为了我们的婚房,每天挤一个半小时的地铁,连打车都舍不得。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许盈的闺蜜,孟夏。
“林舟,你一个人在家?”
我回了个“嗯”。
“许盈又陪你们家‘好兄弟’办事去了?”
孟夏的语气里,总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嘲讽。
“嗯,去见他爸妈。”我打出这行字,感觉脸颊发烫。
“呵,真是中国好女友。”
后面跟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我没再回。
因为我不知道该回什么。
承认自己女朋友拎不清?还是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都挺丢人的。
牛肉面到了,我吸溜吸溜地吃着,味同嚼蜡。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屋子里显得更冷清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像一道划破寂静的警报。
是我爸。
我心里猛地一沉,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来,准没好事。
“喂,爸?”
“小舟!你快来医院!你妈……你妈突然喘不上气,晕倒了!”
我爸的声音带着哭腔,慌乱得不成样子。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哪个医院?!”
“就……就市一院!你快来啊!”
我抓起钥匙和钱包,连外套都忘了穿,穿着拖鞋就冲出了门。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T恤,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千万不能有事。
深夜的急诊大厅,灯火通明,却比任何地方都显得冰冷。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着人们压抑的哭声和焦急的脚步声。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冲到护士台。
“护士!我妈!刚送来的,叫张桂兰,心脏病!”
护士头也不抬,指了指旁边:“先去那边挂号,填单子。”
我爸正蹲在墙角,双手抱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爸!妈呢?”
“在……在抢救室……”他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泪水。
我扶着他,感觉自己的腿也在发软。
挂号,缴费,办手续。
我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做着这一切。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
我下意识地拨通了许盈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背景音很嘈杂,有说笑声,还有碰杯的声音。
“喂?林舟,怎么了?”许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许盈!我妈进医院了,在抢救!”我的声音都在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啊?怎么回事?严重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医院,爸一个人在这儿,我快急疯了!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几乎是在乞求。
“我现在怎么过去啊?”许盈的音调瞬间拔高,“我正在陈浩家吃饭呢!他爸妈都在,我这刚跟叔叔阿姨聊到你,说你年轻有为,我这时候走了像什么话?”
我愣住了,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可我妈在抢救!”
“我知道,我这不是也着急吗?”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你先稳住,有事随时跟我说。医院有医生呢,你爸也在,你一个大男人,要撑住啊。我这边一结束,马上就过去。”
“结束?什么时候结束?”
“这我哪知道,总得等人家长辈吃完饭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浑身发冷。
我妈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而我的女朋友,在陪我最好的兄弟应酬他父母,并且觉得那场饭局比我妈的命还重要。
“林舟,你别这么不懂事行不行?”许盈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了,“我这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铺路,多认识点人脉有什么不好?你妈那边有医生,我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嘟……嘟……嘟……”
她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急诊走廊里,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绝望之中,一个名字闪过我的脑海。
孟夏。
我颤抖着手,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林舟?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对。”
“孟夏……”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我妈……在市一院抢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市一院?你别慌!我今天正好值夜班!你现在在哪?”
孟夏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在急诊大厅,刚办完手续。”
“站那儿别动,我马上下来!”
不到三分钟,穿着一身护士服的孟夏就出现在我面前。
她跑得很快,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
“阿姨什么情况?”她一边问,一边拉着我就往抢救室的方向走。
“我爸说,突然就喘不上气,晕过去了。”
“以前有过心脏病史吗?”
“有,一直吃着药。”
孟夏的表情严肃起来,她带着我穿过拥挤的走廊,找到了抢救室门口一个相熟的医生,低声交谈了几句。
她回来时,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初步判断是急性心梗,已经用上药了,目前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要等过了危险期才能下定论。”
她条理清晰地把情况分析给我听,又去安慰我爸,给他倒了杯热水。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我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点着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噬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爸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呆呆地坐着。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孟夏一直陪在我身边,时不时地进去问一下情况,然后出来告诉我。
她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我即将倾覆的世界。
凌晨三点,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惫。
“病人抢救过来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需要在ICU观察48小时。”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孟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我爸冲上去,语无伦次地道谢。
办完ICU的入院手续,我妈被推了出来,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如纸。
我隔着玻璃窗看着她,心如刀割。
“林舟,你别太担心了,阿姨很坚强,会没事的。”孟夏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转过头,看着她。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但眼神却很坚定。
“孟夏,”我喉咙发紧,“今天……真的,谢谢你。”
我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我客气什么。”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帮你看着。”
“我怎么睡得着。”
我们在ICU外的走廊长椅上坐了下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滴滴”声。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许盈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和ICU里我妈苍白的脸,交替出现。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在我胸中翻涌。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许盈的通话记录上。
通话时长,一分二十秒。
就在这一分二十秒里,她决定了,一场饭局,比我妈的命重要。
我气得直想笑。
“怎么了?”孟夏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把手机递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
“她总说,这是人情世-故。”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觉得我可能真的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所谓的人情世-故,不过是自私自利的遮羞布而已。”
孟夏看着我,叹了口气。
“林舟,有些话我本不该说。”
“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必须说。”
“许盈她……早就不是你刚认识的那个许盈了。”
“她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享受陈浩带给她的那种虚荣。而你,只是她权衡利弊后,目前最稳妥的‘饭票’和‘后盾’。”
孟夏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插进我心里。
很疼,但却让我瞬间清醒。
是啊,我怎么会到现在才看明白?
那些她用我的钱买的包,那些她去参加的所谓“高端局”,那些她对陈浩无底线的“帮忙”……
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事实:我在她心里,早就不是第一位了。
可能连第二位,都算不上。
走廊尽头的窗外,天色开始泛白。
一夜未眠,我和孟夏都疲惫到了极点。
她去给我买了早餐,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下去。
我不能倒下。
我看着孟-夏,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还算好。
“孟夏,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
我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到甚至有些无措。
我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最后却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很纤细。
我握得很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孟夏,我……”
我正想说点什么,一个尖锐又熟悉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响。
“林舟!你们在干什么!”
我猛地回头。
许盈和陈浩站在走廊那头。
许盈穿着那身米白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但此刻脸色铁青,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我握着孟夏的手。
她旁边,陈浩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嘴角却似乎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瞬间气疯了。
不,是气笑了。
我看着许盈,看着她那身为了取悦别人父母而精心打扮的行头,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件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皱巴巴的T恤。
看看她身边那个西装革履、神清气爽的“好兄弟”。
再看看我身边这个陪我熬了一夜、满脸疲惫的孟夏。
强烈的对比,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脸上。
我非但没有松开孟夏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你眼瞎吗?”我冷冷地看着她,“看不出我们在干什么?”
许盈被我的态度刺激到了,几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
“林舟你混蛋!我妈在ICU,你居然在这里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她喊得很大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我被她这句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再说一遍?谁在ICU?”
“我妈!我妈在ICU!”她理直气壮地吼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陌生得可怕。
“许盈,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别人的妈也当成自己的妈?”
“我告诉你,ICU里面躺着的,是我妈!张桂兰!”
“我昨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抢救!而你,在陪你的‘好哥哥’见他爸妈!”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向她。
许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可能没想到,我会当着陈浩和孟夏的面,把这一切都说出来。
“我……我那不是不知道情况这么严重嘛……”她开始结巴,眼神躲闪。
“不知道?”我冷笑一声,“我告诉你我妈在抢救,你说你走不开。许盈,在你心里,一场饭局,比我妈的命还重要,是吗?”
“我没有!”她尖叫起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后来不是一直给你发消息问情况吗?是你自己不回!”
我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记录,直接怼到她脸上。
“是啊,你是发消息了。”
“凌晨一点,你问我:‘怎么样了?’”
“凌晨两点半,你发:‘人没事吧?我这边快结束了。’”
“然后呢?然后你就和你的‘好哥哥’,一直到早上才出现?”
“许盈,从我家到这里,开车不堵车的情况下,四十分钟。你所谓的‘结束了’,到你‘出现’,中间隔了几个小时,你在干什么?”
我步步紧逼,她节节败退。
“我……我们……”她语无伦次,求助似的看向陈浩。
陈浩终于开口了。
他走上前,一副“和事佬”的姿态,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你冷静点。阿姨生病,大家心里都难受。你别这么冲动,误会了盈盈。”
“误会?”我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我误会什么了?误会她陪你去见你爸妈,还是误会她把我妈扔在医院不管?”
“林舟,你怎么说话呢?”陈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盈盈也是好心,我爸妈一直想见见她,夸她懂事。她这也是给咱们长脸。”
“给‘咱们’长脸?”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陈浩,我问你,她是你女朋友,还是我女朋友?”
“她用我的卡,给你爸妈买几万块的礼物,给你长脸。我妈躺在ICU,她为了不扫你爸妈的兴,不肯过来,这也是给我长脸?”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走廊都能听见我的怒吼。
陈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好说话”的我,会变得如此犀利。
孟夏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许盈看着我们紧握的手,像是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好啊,林舟,说到底,你就是因为她!”她指着孟夏,面目狰狞,“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早就跟她勾搭在一起了!怪不得我一说你,她就给你撑腰!”
“你给我在这儿演捉奸的戏码,就是为了掩饰你自己的心虚,对不对?”
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甩开她的手。
“许盈,你说话要讲良心!”
“昨晚是谁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从楼上冲下来帮我?是谁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我跟我爸稳住局面?是谁陪着我,在这个冰冷的走廊里坐了一夜?”
“是孟夏!”
“而你呢?你在哪里?你在温暖的包厢里,陪着你的‘好哥哥’,谈笑风生,高谈阔论!”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她?”
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打得许盈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林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心里也担心阿姨啊……我……”
“够了!”我打断她,“你的担心,太廉价了。”
我拉着孟夏,转身就走。
“我们要去看看我妈的情况,你们请自便。”
我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身后传来许盈的哭喊声和陈浩“兄弟你听我解释”的叫嚷。
我充耳不闻。
这一刻,我心里无比平静。
有些东西,就在刚刚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中,彻底碎了。
回到ICU门口,我才松开一直紧握着孟夏的手。
她的手心,已经全是汗。
“对不起,孟夏,把你卷进来了。”我愧疚地说。
孟夏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林舟,你早就该这样了。”
她的话,让我一愣。
“你以前,活得太憋屈了。”她轻声说,“总是为了所谓的‘和谐’,一退再退。可你退让换来的,不是体谅,是得寸进尺。”
我沉默了。
是啊,我一直在退让。
从许盈第一次用我的钱给陈浩买东西,到她一次次地把我们的周末时间分给陈浩,再到这次,离谱到陪他去见家长。
我的底线,在她的“人情世-故”面前,被磨得一干二净。
“谢谢你,孟夏。”我真心实意地说。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一切。”
她笑了笑:“是你自己想明白了。”
我们隔着玻璃,看着ICU里的母亲。
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我爸趴在窗口,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爸,妈会没事的。我们进去看看她吧,医生说可以探视了。”
换上无菌服,走进ICU,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我妈闭着眼睛,很安详。
我握住她没有扎针的手,很凉。
“妈,我来了。”
我爸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
从ICU出来,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全是许盈和陈浩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许盈的消息,从一开始的愤怒指责,到后来的委屈哭诉,再到最后的服软道歉。
“林舟,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和孟夏。”
“我当时也是太生气了,口不择言。”
“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们谈谈。”
陈浩的消息,还是那套“兄弟”说辞。
“兄弟,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盈盈也是为了我们好,想让我爸妈对你有个好印象。”
“你现在在哪?我们见个面,我跟你解释。”
我看着这些消息,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一条都没回,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孟夏已经去上班了,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我爸也累坏了,我让他先回家去睡一觉。
我一个人守在ICU门口,像个卫兵。
中午,我点了份外卖,是附近一家餐厅的营养餐。
正吃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小林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又带着一丝威严的女声。
“您是?”
“我是陈浩的妈妈。”
我心里一紧。
“阿姨,您好。”
“小林啊,我听陈浩说了,你妈妈生病住院了?哎呀,你看这事闹的。阿姨在这儿跟你说声对不起,昨天要不是我们非拉着许盈吃饭,她肯定第一时间就去医院了。”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显得既通情达理,又替许盈和陈浩解了围。
高手。
我心里冷笑。
“阿姨,您言重了。这事跟您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许盈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昨天陪我们聊了那么久,把我们两个老的哄得开开心心的。我们还说呢,你有这么好的女朋友,真是福气。”
她这是在敲打我,告诉我许盈在她那里有多受认可,让我不要不识抬举。
“是吗?”我淡淡地说,“那确实是我的福气。”
“小林啊,年轻人谈恋爱,吵吵闹闹是难免的。许盈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别因为一点小误会,伤了和气。”
“我知道了,阿姨。”
“那就好,那你先忙,改天我们约上你父母,大家一起吃个饭。”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这一家子,从老的到小的,都是PUA大师。
他们总能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令人窒息的话。
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自私说成懂事,把利用说成情分。
而你一旦反抗,你就是那个“不懂事”、“不大度”、“破坏气氛”的罪人。
我忽然明白了许盈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和他们一家搞好关系。
因为她本质上,和他们是同一类人。
她享受那种虚伪的客套,迷恋那种用金钱和地位堆砌起来的“体面”。
而我,一个家境普通、靠自己写代码赚钱的IT男,在她和他们那个圈子看来,可能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提供情绪价值和物质支持的工具人。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下午,许盈直接杀到了医院。
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没化妆,眼睛红肿,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走到我面前。
“林舟,我给你炖了汤。”
我没看她,也没接。
“我问过医生了,阿姨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你一晚上没睡,喝点汤补补身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讨好。
我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
“不用了,我吃过了。”
“林舟,”她在我身边坐下,拉了拉我的衣角,“你别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和阿姨。”
“是吗?”我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担心到需要陈浩的妈妈亲自打电话来给我‘做工作’?”
许盈的脸色一僵,眼神闪躲。
“不……不是的,阿姨也是关心我们……”
“许盈,我们别再演戏了,好吗?我累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她感到了害怕。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想再陪你玩这种‘人情世-故’的游戏了。”
“我妈还躺在里面,我没心情跟你吵架。你走吧。”
我下了逐客令。
许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林舟,你非要这么绝情吗?就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你就要判我死刑吗?”
“我承认我错了,我当时考虑不周,我被陈浩他爸妈的热情冲昏了头,我道歉,行不行?”
她哭得梨花带雨,是我见犹怜。
要是放在以前,我可能早就心软了。
但现在,我看着她的眼泪,只觉得无比虚伪。
“许盈,这不是你第一次考虑不周了。”
“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吗?我说我喜欢简单、真诚的关系,你说你也是。”
“可后来呢?你开始热衷于参加各种我不认识的饭局,你说那是拓展人脉。”
“你开始用我的信用卡,买超出我们消费能力的奢侈品,你说那是投资自己。”
“你开始把陈浩的需求,排在我的前面。他一个电话,你就可以丢下我们正在看的电影;他一句‘帮忙’,你就可以把我们计划好的旅行延后。”
“我提醒过你很多次,我们和陈浩只是朋友,要有边界感。”
“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小气,说我嫉妒他家境好,说我不懂男人之间的友谊。”
“许盈,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不懂?”
我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分。
到最后,她惨白着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累了。”我重复道,“真的累了。”
“我妈这次生病,让我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颤声问。
“我要找的,是一个能在我遇到狂风暴雨时,为我撑伞的人。而不是一个在雨中,把我的伞拿去给别人用,还反过来指责我为什么不自己找个地方躲雨的人。”
我说完,站起身,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我不想再看到她。
许盈在原地坐了很久,最后提着那个根本没打开过的保温桶,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拔掉了一颗一直发炎的智齿,虽然过程很痛,但拔掉之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全身心地陪着我爸,照顾我妈。
4-8小时的危险期,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祈祷。
孟夏每天都会来看我们,给我们带饭,跟医生沟通最新的情况,用她的专业和冷静,安抚着我和我爸几近崩溃的情绪。
许盈和陈浩没有再出现。
许盈只是每天给我发一些关心的微信,问问阿姨的情况,说一些“你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废话。
我一概不回。
陈浩则彻底消失了,电话不打,微信不发,好像我们从来不认识一样。
我猜,他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兄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4-8小时后,我妈的情况彻底稳定,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虽然还需要住院观察,但医生说,最危险的坎,已经过去了。
我和我爸都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死里逃生。
那天晚上,我爸在陪护床上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坐在病床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孟夏。
“阿姨转到普通病房了,恭喜。你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嗯,谢谢你,孟夏。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又来了,再说谢谢我可要收费了啊。”她回了个调皮的表情。
“好,那等我妈出院,我请你吃大餐,你想吃什么都行。”
“这还差不多。不过说真的,林舟,你跟许盈……打算怎么办?”
看着她的问题,我沉默了。
是啊,打算怎么办?
分手吗?
这个词在我脑海里盘旋,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沉重。
我和许盈在一起三年了。
从大学毕业,到一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我们经历了很多。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走到最后,走进婚姻的殿堂。
可现在,我发现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条鸿沟,叫做“价值观”。
“我不知道。”我回了三个字。
“那就先别想了。”孟夏很快回复,“先把阿姨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好。别阿姨出院了,你又倒下了。”
看着她的话,我心里一暖。
“知道了,孟夏医生。”
“贫嘴。”
放下手机,我看着病床上母亲安睡的脸,做出了一个决定。
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一周后,我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
我找了个机会,约了许盈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她来的时候,化了淡妆,但依然掩盖不住憔悴。
她在我对面坐下,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没有说话。
我们在一种压抑的沉默中对峙着。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
“我们分手吧。”
我说得很平静。
许盈搅动咖啡的勺子停住了,她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许盈。”
“为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就因为那件事?我已经道过歉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林舟,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摇了摇头,“那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
“它让我看清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追求的,是光鲜亮丽的面子,是别人艳羡的目光,是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在我加班回家时,给我留一盏灯的,温暖的家。”
“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了。”
许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可以改!林舟,我可以为你改!我以后再也不跟陈浩他们来往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抓着我的手,苦苦哀求。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疲惫。
“许盈,你改不了的。”
“因为那些东西,已经长在了你的骨子里。”
“就算没有陈浩,以后还会有李浩,王浩。你永远会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牺牲我们之间最珍贵的情感。”
“我们回不去了。”
我轻轻地,但却坚定地,把我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这个动作,像一个仪式,宣告了我们关系的终结。
许盈愣愣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然后突然崩溃了。
“林舟,你就是因为孟夏!你就是变心了!”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早就眉来眼去了!”
“你现在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为你自己出轨找的借口!”
她的声音引来了咖啡馆里所有人的侧目。
我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忽然觉得很可悲。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用攻击别人的方式,来逃避自己的问题。
我没有再跟她争辩。
因为没有意义了。
我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这张卡里有五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们在一起三年,房租水电大部分是我付的,你的很多开销也是我承担的。我不是要跟你算账,只是觉得,我们好聚好散,这笔钱你拿着,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
“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身后,是许盈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咒骂声。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起眼睛,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梦。
现在,梦醒了。
我回到医院,我妈正在我爸的搀扶下,在走廊里慢慢地散步。
看到我回来,我妈笑了。
“跟小许谈完了?”
“嗯。”
“别怪她,年轻人,有时候考虑事情不周全。”我妈还是那么善良。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妈,我们分手了。”
我爸妈都愣住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跟他们说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抹黑,只是陈述事实。
听完后,我爸气得直拍大腿:“这种拎不清的女人!分得好!”
我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
“儿子,妈不怪你。”
“妈只希望你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知道心疼你的人。”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没用。”
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我知道了,妈。”
是啊,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代价有点大,但好在,为时不晚。
处理完和许盈的事情,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我妈和工作上。
我把之前因为许盈和陈浩而耽误的工作进度,一点点补了回来。
那个社区团购的冷链监控模块,在我熬了几个通宵之后,终于完美上线,得到了领导的高度赞扬。
项目奖金发下来,我第一时间把之前欠下的信用卡账单都还清了。
看着账户里清零的欠款,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妈也在一天天好起来。
半个月后,她出院了。
出院那天,孟夏特地调了休,来送我们。
我爸妈对孟夏千恩万谢,非要认她做干女儿。
孟夏被搞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
“叔叔阿姨,你们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为了感谢孟夏,我兑现承诺,请她去吃了一家很贵的日料。
吃饭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
聊工作,聊生活,聊各自的家庭。
我发现,我和孟夏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都惊人地一致。
我们都喜欢简单的人际关系,都觉得踏踏实实地过好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说真的,林舟,你分手之后,状态好多了。”孟夏夹起一块三文鱼,认真地看着我。
“是吗?”
“是啊。”她点了点头,“以前你总是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你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我笑了笑:“可能吧,丢掉了一个不合适的包袱,人才能走得更快。”
吃完饭,我送孟夏回家。
走到她家楼下,她停住脚步。
“林舟。”
“嗯?”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看起来有些犹豫。
“什么事?你说。”
“我前两天,在朋友圈看到陈浩发了动态。”
“他发了什么?”我心里一动。
“他和许盈,好像在一起了。”
孟夏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反应。
我愣住了。
几秒钟后,我竟然笑了出来。
“挺好的。”我说。
孟夏惊讶地看着我:“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反问她,“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不是吗?”
“他们俩,天生一对。”
孟-夏也笑了,笑得很好看。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行了,我上去了。你开车慢点。”
“好。”
看着孟夏走进楼道,我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说一点都不意外,是假的。
但要说有多愤怒,也没有。
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原来,那场“陪见家长”的戏码,从一开始,就是他们俩精心策划的。
陈浩大概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和许盈产生矛盾,然后他好顺理成章地“接盘”。
而许盈,可能也早就有了骑驴找马的心思。
我,只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一个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地为他们“人情世-故”买单的小丑。
我发动车子,开上回家的路。
晚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感谢我妈这场病。
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我可能永远都看不清枕边人的真面目。
我可能会继续在那个虚伪的泥潭里挣扎,直到被彻底吞噬。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真好。
生活回归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
没有了许盈的各种“高端局”,我的周末变得清净又自由。
我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健身房跑个步,或者宅在家里看一整天电影。
没有了陈浩的各种“周转”,我的工资卡终于有了结余。
我开始给自己制定理财计划,看着账户里的数字一点点上涨,那种感觉,比买任何奢侈品都让人满足。
我和孟夏的联系,也越来越频繁。
我们经常一起约着吃饭,看电影,逛公园。
和她在一起,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不用去猜她话里的意思,不用去担心她会不会不高兴。
我们可以聊代码,也可以聊八卦。
可以沉默着一起走很长的路,也可以为一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那是一种非常舒服的,势均力敌的关系。
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气氛,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但我们谁也没有说破。
我们都默契地享受着这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
我们都需要时间,来治愈过去的伤。
转眼,半年过去了。
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被提拔为项目组长,薪水也涨了一大截。
我用自己的积蓄,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更好的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我爸妈来看过一次,对我现在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
我妈拉着我的手,感慨地说:“儿子,你现在才算是真的活过来了。”
我笑了笑,深以为然。
那天,我正在家里加班,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陈浩。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兄弟……不,舟哥,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我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
“没空。”
“别啊,舟哥,就一小会儿,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他急切地说。
我本来想直接挂掉,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好奇。
“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陈浩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舟哥,我……我被骗了。”
“许盈她……她卷了我爸给我投资的钱,跑了!”
我握着手机,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个反转,比我写过的任何代码bug都更离谱。
“她不仅骗了我的钱,还……还把我爸的一个重要客户给撬走了!现在我们家公司资金链都快断了!”
“我爸气得心脏病都犯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陈浩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我听着,心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一种因果循环的快感。
“所以呢?”我淡淡地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舟哥,我知道错了!我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被许盈那个贱人骗了!我……”
“我跟你不熟。”我打断他,“别叫我舟哥,我担不起。”
“舟哥,你别这样!”他急了,“我知道你现在混得好,你人脉广,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许盈的下落?她肯定还没跑远!”
“我凭什么帮你?”我冷笑一声。
“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忘了吗?”
“你把我当傻子,把我女朋友当枪使,把我当你的提款机。现在你出事了,想起我这个‘兄弟’了?”
“陈浩,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我的一番话,让陈浩彻底没了声音。
“做人不能太陈浩。”我扔下最后一句话,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拉黑。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许盈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狠。
她不仅骗了陈浩的感情和钱,甚至还利用他,搭上了他父亲的客户,给了陈家致命一击。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天生的“玩家”。
她精准地利用了所有人的弱点:陈浩的自负,陈家父母的虚荣,以及……我曾经的善良和软弱。
她一步步地往上爬,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她的垫脚石。
现在,她大概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所以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陈浩。
真是精彩。
我把这件事当个笑话讲给了孟夏听。
孟夏听完,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个许盈,不去写宫斗剧真是屈才了。”她感慨道。
“是啊。”我笑了笑,“不过,跟我们都没关系了。”
“嗯。”孟夏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凑近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林舟。”
“嗯?”
“现在,你的世界清净了。”
“包袱也甩掉了。”
“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笑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呢?”她追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带着一丝甜意。
这个吻,很轻,很温柔。
没有干柴烈火,却带着一种水到渠成的安然。
一吻结束,我们相视而笑。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
这一次,我握住的,是我的未来。
真正的幸福,从来不是演给别人看的盛大戏剧,而是关起门来,柴米油盐的温暖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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