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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年女同事摔伤,我背她上楼,她咬肩低语:背稳了,今晚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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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下班铃声,与其说是解放的号角,不如说是另一场围猎的哨音。

我们部门的头儿,老王,一个地中海发型都能梳出油腻感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

“各位同仁,辛苦一周了啊!”

没人搭理他。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电子啄木鸟,构成了办公室黄昏时分的主旋律。

“为了犒劳大家,增进团队凝聚力,今天晚上,公司楼下新开的海底捞,我请客!”

“哇哦。”

不知道谁阴阳怪气地捧了个场,稀稀拉拉的掌声像是给垂死之人提前送行。

我心里骂了一句。

谁他妈的想在周五晚上,跟一群白天已经看腻了的脸,继续围着一口热气腾g腾的锅,表演“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的计划是回家,瘫在沙发里,点一份垃圾食品,打开投影仪看一部不需要动脑子的老电影。

这才是对一个社畜周末最起码的尊重。

旁边的安然,那个96年的小姑娘,倒是没什么所谓地耸了耸肩。

她来公司一年多,永远像个上满了发条的永动机,精力旺盛得让人嫉妒。

“陈哥,去不去?”她歪着头问我,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我面无表情地关闭最后一个文档,点击关机。

“你说呢?”

“我觉得还行啊,免费的火锅,不吃白不吃。”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甜。

但我已经过了会被梨涡轻易打动的年纪。

我只想回家。

老王还在那儿慷慨激昂:“大家踊跃参加啊,这是团队建设,原则上不允许请假!”

我拎起我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我冰冷的笔记本电脑和更冰冷的生活。

“我先下去抽根烟。”我对安然说。

这是一种委婉的告别。

她“哦”了一声,有点失望,随即又投入到和另一个女同事讨论口红色号的事业中去。

我走出办公楼,晚高峰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空气里混杂着汽车尾气、路边摊的油烟味和行人匆匆的汗味。

这就是我为之奋斗的城市。

我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是我一天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身后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和一声压抑的惊呼。

我下意识地回头。

就在公司大厦门口那片刚刚被保洁阿姨拖过的、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安然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趴在那里。

她的高跟鞋,一只飞出了老远,像一只被击落的黑色飞鸟。

另一只还挂在脚上,鞋跟与地面形成一个诡异的夹角。

她旁边散落着她的手机、口红、气垫。

一个标准的、社畜下班途中的“人仰马翻”。

周围瞬间围上几个人,都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包括刚走出来的老王。

“哎哟,安然,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

老王皱着眉,站在两米开外,一副想上前又怕担责任的姿aggerated姿态。

“小安啊,你看看你,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的。”

安然趴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不是吧,摔一下而已,哭了?95后的小姑娘,心理素质这么脆弱?

我掐了烟,走过去。

“喂,还能动吗?”我的语气算不上温柔。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一片惨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她没哭。

她咬着嘴唇,那双平时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痛苦。

“脚……脚好像崴了……”她的声音都在抖。

我蹲下身,目光落在她的右脚脚踝上。

那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像一个发面馒头。

“嘶……”我看着都替她疼。

老王终于挪了过来,居高临下地发表指示:“哎呀,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叫个救护车啊?”

“王总,叫救护车太夸张了,”旁边一个机灵的同事赶紧说,“要不咱们先扶她起来,去旁边的药店看看?”

“对对对,先扶起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想去拉她。

“别动!”我吼了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看着安然,“伤到骨头没有,自己有没有感觉?”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好疼……动不了……”

我叹了口气。

麻烦。

真是天大的麻烦。

“去医院吧。”我说,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我不去!”安然立刻反驳,声音不大但很坚决,“去医院又要拍片子又要挂号,折腾到半夜,明天还怎么上班?”

我简直想笑。

都这样了,还想着明天上班?

这就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吗?真是深入骨髓。

“那你打算怎么办?在这儿趴一晚上?”

“我……我想回家……”她小声说,“我家有药,有冰袋,我回去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

“你家?你家在哪儿?你怎么回去?”老王连续发问,语气里充满了“这事可别赖上我”的急切。

安然报了个地址。

一个离公司不算近,而且我有点印象的地方。

那一片都是老小区,出了名的没有电梯。

“谁送她回去一下?”老王环顾四周。

同事们你看我,我看你,有的说自己要去赶地铁,有的说老婆孩子在家等着吃饭。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海底捞团建”,瞬间作鸟兽散。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因为全公司都知道,我是为数不多的开车上班的。

而且,我刚刚,非常“多事”地,蹲在了安然旁边。

我看着老王那张写满了“小陈,这事就交给你了”的脸,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行吧。”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真把一个摔成这样的女同事扔在大马路上。

我那点还没死绝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把安然的手机、口红什么的捡起来,塞进她那个小得可怜的包里。

然后,我背对着她,半蹲下来。

“上来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我能感觉到她犹豫的呼吸喷在我的后颈上。

“陈哥……这……太麻烦你了……”

“少废话,快点,晚高峰堵死你负责?”我没好气地说。

她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爬上我的背。

很轻。

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比我想象中要轻得多,像一捆干枯的稻草,没什么分量。

但随即,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钻进我的鼻子,混合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有点甜。

我稳住下盘,双手向后,托住她的大腿。

入手一片柔软和惊人的弹性。

我的手心瞬间有点烫。

“走了。”我低声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我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我的车。

同事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老王象征性地挥了挥手,“小陈,辛苦了啊!回头给你算加班!”

我信你个鬼。

停车场不远,但背着一个人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安然伏在我背上,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她的脸颊贴着我的后颈,温热的,带着湿气。

是汗,还是眼泪?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个周五的晚上,我回家的路,变得无比漫长。

打开车门,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副驾驶。

这个过程很笨拙。

她的身体很软,崴了的脚让她不敢用力,我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再塞进去。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靠在车身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坐进驾驶座,我发动车子,导航定位到她说的那个地址。

车里的气氛很尴尬。

只有导航冷冰冰的播报声。

“前方路口右转,进入……”

“那个……陈哥,”安然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沙哑,“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没事。”我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还有,对不起,打乱你的计划了。”她小声说。

“没什么计划。”

“你不是要回家看电影吗?”

我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她怎么知道?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听你跟别人提过,说你周末就喜欢在家看老电影。”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原来我在公司的形象,已经具体到了“一个喜欢周末在家看老电影的孤寡中年男人”了吗?

有点可悲。

车子汇入拥挤的车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红灯。

我停下车,习惯性地想去摸烟盒。

摸到一半,又停住了。

旁边还坐着个伤员,女的。

不合适。

“想抽就抽吧,我不介意。”安然说。

我摇下一点车窗,还是没点。

“算了。”

她没再说话,而是从包里翻了翻,拿出一颗糖,剥开,递到我嘴边。

是一颗阿尔卑斯。

牛奶味的。

我愣住了。

“干嘛?”

“你不是想抽烟吗?”她说,“吃颗糖吧,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她的手指很细,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上面涂着透明的指甲油。

就那么举着。

我犹豫了一下,张开嘴,把糖含了进去。

一股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在口腔里化开。

很甜。

甜得有点发腻。

“谢谢。”我说。

她收回手,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我每次加班加到想骂人的时候,就吃一颗。”她含着糖,口齿不清地说,“感觉能把骂人的话,用甜味压下去。”

我忍不住笑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但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

车里的气氛,因为这两颗糖,似乎轻松了一点。

“你家住几楼?”我问。

“六楼。”

我沉默了。

“没有电梯,是吗?”

“……嗯。”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六楼。

没有电it梯。

背着一个一百斤左右的成年女性。

我开始认真评估自己的腰椎和膝盖,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甜蜜的负担”。

“要不……要不你送我到楼下就行了,”安然赶紧说,“我自己……自己慢慢跳上去……”

“你跳一个我看看?”我没好气地说,“你是想把另一只脚也崴了,凑个对称?”

她又不说话了,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我能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她有点委屈的表情。

我意识到我刚才的语气可能有点重。

“算了,”我放缓了语气,“都到这儿了,还能把你扔楼下不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陈哥,你真是个好人。”

我最怕听到这句话。

“好人”两个字,通常意味着你要付出更多,而且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回报。

就像现在。

车子终于开进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路灯昏暗,道路狭窄,两边停满了车,我小心翼翼地才找到了一个车位。

熄火,下车。

晚风吹来,带着小区里特有的、植物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息。

我再次半蹲在她面前。

“来吧,六楼的长征,开始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她趴上我的背,这次熟练了很多。

我能感觉到,她刻意让自己的身体绷紧,想给我减轻一点负担。

但这没用。

重量是实实在在的。

我背着她,走进那栋黑漆漆的楼道。

声控灯是坏的。

我只能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用嘴叼着。

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碰到我的嘴唇,一股铁锈味。

楼梯很陡,台阶上布满了岁月的痕C迹。

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第一层。

第二层。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水泥地上。

安然在我背上,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个布娃娃。

“重吗?”她突然问,声音很轻,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痒痒的。

“你说呢?”我喘着气说,“你该减肥了。”

“我才九十二斤!”她立刻反驳,带着一丝女孩特有的、对体重的较真。

“是吗?感觉像一百二。”

“你胡说!”

黑暗的楼道里,回荡着我沉重的喘息声和她带着点恼怒的辩解。

气氛反而没那么压抑了。

第四层。

我的腿开始打颤。

腰也开始发出抗议的酸痛信号。

我停下来,靠着墙,大口喘气。

“不行了,让我歇会儿。”

“要不……放我下来吧,我自己扶着墙走……”

“闭嘴。”

我感觉我叼着的手机,都在随着我的喘息而震动。

光柱在斑驳的墙壁上晃来晃去。

我看到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开锁,150XXXXXXXX”的广告。

的生活。

“陈哥……”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对不起啊……”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我喘匀了气,继续向上走,“回头请我吃顿好的,不能是海底捞。”

“好!请你吃日料!最贵的那种!”她立刻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

“这可是你说的。”

第五层。

我的衬衫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背上。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隔着两层布料,紧紧地压在我的背脊上。

我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累,还是因为别的,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大脑有点缺氧。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虚脱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很轻,很近,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

她好像……咬了一下我的肩膀。

很轻微的,像小猫用牙齿试探性地磨了一下。

然后,她低声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我瞬间忘记了所有疲惫,血液冲上头顶的话。

她说:“背稳了,今晚别想走。”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我站在第五层和第六层之间的拐角,楼道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砰、砰、砰”的心跳声,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

我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她说什么?

背稳了,今晚别想走?

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幻听了?因为太累了?

还是……

我能感觉到,我背上的那个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那个……我……”她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什么。

我没说话。

我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完了最后那十几级台ou梯。

第六层。

终于到了。

我把她放在她家门口,靠着墙。

然后我直起腰,撑着膝盖,像一头跑了五千米快要断气的牛一样,疯狂地喘息。

楼道的声控灯,像是被我的喘息声激活了,啪嗒一下,亮了。

橘黄色的、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我们两个人。

也照亮了她通红的脸。

她低着头,不敢看我,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刚才那个趴在我背上,大胆地说出那句话的女孩,好像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钥匙。”我说。

我的声音很沙哑,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啊?哦……”

她慌乱地在包里翻找,叮叮当当一阵响,终于摸出了一串钥匙。

她递给我。

我接过钥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她的手很凉。

我找到对应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淡淡香味和生活气息的空气,从门缝里涌了出来。

我推开门,侧过身。

“进去吧。”

她扶着墙,单脚跳着,一点一点地挪了进去。

我没有动。

我就站在门口。

理智告诉我,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一个“好人”应该做的,就是把她安全送到家,然后礼貌地告辞,深藏功与名。

然后回家,瘫在沙发上,继续我那孤寡而平静的周末。

但是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刚才那句话,像一个魔咒,在我脑子里盘旋。

“背稳了,今晚别想走。”

她坐在玄关的地上,抬头看着我。

灯光下,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

“陈哥……你不进来吗?”

我看着她,看着她红肿的脚踝,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的脸。

我心里叹了口气。

陈阳啊陈阳,你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我迈开腿,走了进去。

然后,我关上了门。

门在我身后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冰冷的楼道,是现实的、疲惫的、需要计算得失的成人世界。

门内,是一个陌生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带着一丝暧昧气息的小空间。

安然的家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但收拾得很干净,很有女孩子的气息。

客厅里铺着一块毛茸茸的地毯,沙发上堆着几个可爱的抱枕,墙上贴着一些电影海报和明星照片。

阳台上养了几盆绿植,长势很好。

一只橘猫从卧室里溜达出来,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安然身边,用头蹭她的胳尬膊。

“面包,别闹。”安然摸了摸它的头。

面包?

这猫的名字真随便。

“你先坐。”她指了指沙发。

我把帆布包放在门口,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沙发很软,陷下去一块。

她还坐在玄关的地板上,仰头看着我。

“你……渴不渴?我给你拿水。”

“你先别动了。”我说,“你家的药箱在哪儿?”

“在……在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

我站起身,走过去,拉开抽屉。

里面果然是一个家庭药箱。

我打开,找到了云南白药喷雾、绷带、棉签。

我拿着这些东西,走到她面前,蹲下。

“把裤腿卷上去。”

“哦……”

她听话地把运动裤的裤腿向上卷起,露出整个脚踝和小腿。

她的腿很细,很白。

脚踝处那片红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我拧开喷雾的盖子。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嗯。”

我对着那片红肿,“呲”地一下喷了上去。

“啊!”她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

“疼?”

“凉……”她皱着眉说,“又凉又疼……”

我没说话,继续喷,确保药液完全覆盖了肿胀的部位。

一股浓烈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橘猫“面包”嫌弃地闻了闻,跳开了。

“好了。”我说,“过一会儿再用绷带包扎一下。”

我站起身,想去洗手。

刚一转身,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我回头。

她还坐在地上,仰着头看我,手里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陈哥。”

“嗯?”

“刚才……在楼道里,我……”她咬着嘴唇,脸又红了,“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当时太疼了,脑子一热,胡说八道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我看着她努力解释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重新蹲下,与她平视。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她愣住了。

“我……我……”她“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然,”我叫了她的名字,“你看着我。”

她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

“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你,送你回来,又给你上药,是因为对你有意思?”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

“还是你觉得,一个单身男人,在周五晚上,送一个单身女同事回家,就一定意味着会发生点什么?”

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都不是!”她急了,“陈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是单纯地帮我,我都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我步步紧逼。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也许是酒精(虽然我没喝),也许是疲惫,也许是这暧昧的灯光和这只叫“面包”的猫。

总之,我不想再扮演那个稳重、可靠、波澜不惊的“陈哥”了。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圈一红,眼泪又在打转。

“我就是……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她终于说了实话,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脚崴了,动不了,我害怕……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么黑的夜,这么疼的脚……”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地板上。

“我刚才……我就是怕你走了,这个屋子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是随口一说,想把你留下来……哪怕……哪怕你就在客厅看电视,让屋子里有点声音,我都觉得好一点……”

“对不起……陈哥……我给你添麻烦了……你现在就走吧,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

她一边哭,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有点酸,有点软。

我伸出手,拿过旁边的纸巾,递给她。

她没接。

我叹了口气,抽出两张,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的皮肤很细腻,带着泪水的温度。

“好了,别哭了。”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再哭,明天眼睛肿得比脚踝还厉害。”

她被我逗得“噗嗤”一声,哭声止住了。

“我没想走。”我说。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你不是说……让我别当真吗?”

“我是让你别当真,”我说,“但没说我要走。”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脚这样,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万一半夜疼得厉害了怎么办?万一想喝口水都动不了怎么办?”

“我……”

“所以,”我打断她,“在你脚好之前,或者至少,在你找到能照顾你的人之前,我得在这儿看着你。”

她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微张着,忘了反应。

“怎么?”我挑了挑眉,“不欢迎?那我可真走了。”

“别!”她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了我的胳g胳膊,像是怕我真的消失一样。

“欢迎!热烈欢迎!”她连连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比她那两个梨涡,还要甜。

我站起身,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扶到沙发上坐好。

“你先坐着,别乱动。”

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客厅。

“你晚饭吃了吗?”

她摇摇头。

“想吃什么?”

“都……都行。”

“那不行,伤员最大。”我说,“你现在是老板,你说了算。”

她想了想,“我想吃……楼下那家麻辣烫。”

“不行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你脚都这样了,还吃麻辣烫?”我皱起眉,“吃点清淡的,喝粥。”

“可是我就想吃麻辣烫嘛……”她开始撒娇,声音拖得长长的,“就一点点,微辣,不要麻。”

我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败下阵来。

“行,怕了你了。”

我拿出手机,找到外卖APP,点了附近的一家麻ax辣烫。

按照她的指示,选了她爱吃的那些菜。

然后,我又给自己点了一份最简单的猪脚饭。

等待外卖的时间里,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龙猫抱枕,两条腿乖乖地并拢。

我坐在另一头,假装在看手机。

其实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到我身上。

我有点不自在。

“那个……陈哥,”她又开口了,“你……你多大了?”

“三十。”

“哦……那你是89年的?”

“90年的。”

“那你比我大六岁。”她好像在计算什么。

“所以呢?”

“没什么……”她笑了笑,“就是觉得,陈哥你看起来不像三十岁的人。”

“是吗?像四十?”

“不是不是!”她赶紧摆手,“像……像二十五六岁,就比我大一点点。”

呵,女人的嘴。

“你呢?谈过恋爱吗?”她突然问。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

我愣了一下。

“谈过。”

“那……为什么分了?”她好像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

“性格不合。”我用了一个最官方、最敷衍的理由。

其实原因很复杂。

有性格不合,有现实压力,有对未来的规划不一致。

成年人的分手,从来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陈哥你现在,是单身吧?”

我看了她一眼。

这个问题,就有点指向性了。

“是。”我回答。

“太好了!”她脱口而出。

说完,她立刻捂住了嘴,脸颊绯红。

我假装没听见她那句“太好了”。

“你呢?”我反问,“你这么年轻漂亮,应该很多人追吧?”

提到这个,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笑容。

“追我的人是不少,但我一个都看不上。”她扬了扬下巴,有点小得意。

“眼光挺高啊。”

“那当然,”她说,“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她在逞强。

一个孤身在异乡打拼的女孩子,说自己不想谈恋爱,多半是还没遇到那个能让她放下所有防备的人。

或者,是曾经遇到过,但被伤得很深。

“叮咚——”

门铃响了。

外卖到了。

“我去拿。”我站起身。

打开门,外卖小哥把两大袋食物递给我。

“祝您用餐愉快。”

我拎着外卖回到客厅,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安然的眼睛都亮了。

“哇!好香!”

我把她的那份麻辣烫放在茶几上,插上吸管。

“慢点吃,小心烫。”

“知道啦,管家公。”她做了个鬼脸。

我没理她,打开自己的那份猪脚饭,开始吃饭。

我饿坏了。

从下班到现在,一番折腾,体力消耗巨大。

猪脚炖得很烂,入口即化,米饭混合着咸香的汤汁,味道好极了。

安然小口小口地吃着她的麻辣烫,时不时地抬头看我一眼。

“陈哥,你吃饭的样子……好香啊。”

我吃饭的样子,能有什么特别的?

不就是扒拉米饭吗?

“你的猪脚饭,好吃吗?”她又问。

“还行。”

“我能……尝一口吗?”她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饭盒里剩下的半份猪 a饭。

“你不是有麻辣烫吗?”

“可是你的看起来更好吃……”

我没辙了。

我夹起一块猪脚,递到她嘴边。

“张嘴。”

她乖乖地张开嘴,啊呜一口,把猪脚吃了进去。

然后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唔……好吃!”

我看着她那副满足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这份猪脚饭,好像真的变好吃了。

吃完饭,我收拾好餐盒,扔进垃圾桶。

时间已经不早了,快十点了。

“我帮你把绷带缠上,然后你早点休息。”我说。

“嗯。”

我拿出绷带,半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脚。

她的脚很小,皮肤很白。

药效已经发挥了作用,红肿消下去了一点。

我一圈一圈地,仔细地缠着绷带。

我的动作很轻。

她也很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羽毛一样,落在我的头顶,我的脸上。

我的手心,又开始发烫了。

“好了。”我打好结,松了口气。

“陈哥,你真好。”她说。

又是这句话。

“行了,别给我发好人卡了。”我站起身,“快去洗漱睡觉吧。”

“可是我脚这样,怎么洗漱啊?”她苦着脸。

对哦。

我忘了。

她现在是个行动不便的残障人士。

“我扶你去。”

我扶着她,单脚跳着,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很小,但同样很干净。

洗手台上放着两个可爱的漱口杯,一个是粉色的兔子,一个是蓝色的熊。

我把她扶到洗手台前。

“你自己能行吗?”

“嗯,我扶着台子就行。”

“那你小心点。”

我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我靠在客厅的墙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

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又有点熟悉。

好像……很多年前,我也曾经这样,在一个周五的晚上,照顾过一个生病的女朋友。

也是这样,给她买药,给她点外卖,扶她去洗手间。

后来呢?

后来我们分手了。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甩出去。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卫生间的门开了。

安然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一套粉色的珊瑚绒睡衣,上面印着可爱的草莓图案。

她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刚洗完脸的红润,看起来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我好了。”

“去睡觉吧。”

我扶着她,把她送进了卧室。

她的卧室也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就占满了所有空间。

床上用品是和睡衣配套的草莓图案。

空气里有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

我把她扶到床边坐下。

“好了,晚安。”我说。

说完,我就准备转身离开。

“陈哥!”她又叫住了我。

我回头。

“你……你睡哪儿?”她问。

“我睡沙发。”

“沙发那么小,怎么睡啊?”她皱起眉,“而且晚上会冷的。”

“没事,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气。”

“不行!”她很坚决地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你别闹了,”我哭笑不得,“你一个伤员,睡什么沙发?”

“那你也睡床!”她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凝固了。

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我……我的意思是……我床很大的,一米八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不想你睡沙发……”

我看着她那张快要滴出血来的脸,和那双慌乱得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的眼睛。

我知道,她不是在邀请我。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亏待我这个“恩人”。

这个傻姑娘。

我走过去,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她的头发很软。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你乖乖睡觉,别想那么多。我就在客厅,你有事叫我。”

我的语气,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妹妹。

她愣愣地看着我,没说话。

“晚安。”

我再次转身,这次,她没有再叫住我。

我走出卧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我走到沙发前,躺了上去。

沙发确实有点小,我的腿伸不直,只能蜷缩着。

有点不舒服。

但我心里,却 strangely的,很平静。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

是安然趴在我背上时温热的呼吸。

是她那句“背稳了,今晚别想走”。

是她哭着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时的无助。

是她穿着草莓睡衣,脸颊绯红的样子。

我发现,这个认识了一年多,但几乎没什么交集的96年女同事,在今晚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形象突然变得无比鲜活、立体。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甜甜地叫我“陈哥”的职场新人。

她是一个会逞强,会撒娇,会害怕,会脸红的,活生生的人。

我叹了口气。

陈阳啊陈阳,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是单身太久,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了?

我翻了个身,尽量让自己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谁?

这么晚了,谁会用这种方式敲门?

查水表的?社区送温暖的?

都不可能。

卧室的门开了,安然单脚跳着,一脸惊慌地出来了。

“谁啊?”她小声问。

“不知道。”我皱起眉,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别动,我去看看。”

敲门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响,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蛮横。

“安然!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一个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有点熟悉。

我看向安然,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身体在发抖。

“是他……”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谁?”

“我前男友……高飞……”

我心里“咯噔”一下。

前男友?

大半夜找上门?

这剧情,可不太妙。

“你别怕。”我站到她身前,挡住她,“我来处理。”

“安然!你再不开门我踹了!”门外的男人开始咆哮。

“别……陈哥,你别开门……”安然拉住我的衣角,抖得更厉害了,“他会发疯的……”

“不开门他就会踹门,到时候邻居都得被吵醒,更麻烦。”我冷静地说,“放心,有我呢。”

我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底气说这句话。

但我知道,现在,我不能慌。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

外面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但表情却很狰狞。

果然是他。

高飞,我们公司另一个部门的总监,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平时在公司就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我早就听说他跟安然谈过,后来分了,但一直在纠缠。

没想到,今天晚上让我给撞上了。

“咔哒。”

我打开了门。

门外的高飞,显然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一个男人。

他愣住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敌意。

“你是谁?”他问,语气很不客气。

“你又是谁?”我反问。

“我找安然!”他越过我,想往里看。

我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她已经睡了。”我说。

“睡了?”高飞冷笑一声,“你他妈的谁啊?在她家里说她睡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脚边的帆布包上,又看到了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皱巴巴的衬衫。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啊,安然,”他对着屋里喊,“长本事了啊!刚跟我分手几天,就找了个新的野男人回家过夜了?”

他的话,说得极其难听。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皱起眉,声音冷了下来。

“干净?我他妈的还要更不干净的!”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女人?”

“她不是你的女人。”

一个清亮但带着颤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是安然。

她扶着墙,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倔强地看着高飞。

“高飞,我们已经分手了。”她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高飞看到安然,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脚上。

“你的脚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高飞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扭曲,“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弄的?安然,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说着,就要冲过来。

我再次拦在他面前。

“你冷静点。”

“我冷静你妈!”他一把推开我,“给老子滚开!”

他力气很大,我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

他冲到安然面前,想去抓她的胳膊。

“你跟我走!现在就跟我回家!”

“我不!”安然用力甩开他的手,“高飞,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疼?现在知道疼了?”高飞的眼睛都红了,“你他妈的跟别的男人在家里鬼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心疼?”

“我没有!”安然急得快哭了,“陈哥只是送我回来!我的脚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送你回来?送你回来送到床上去了吗?”高飞根本不信,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俩之间来回扫视,“安然,我真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你是个多清纯的女孩,没想到也这么贱!”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是安然打的。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给了高飞一巴掌。

高飞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安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高飞,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凭什么侮辱我?”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呼来喝去,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你跟你的那些朋友炫耀,说我多听话,多好控制!”

“你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我!你只爱你自己!”

“我们已经分手了!是我提的!我不想要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我今天脚崴了,很疼,很狼狈!是陈哥,是我同事,他好心送我回来,给我上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不像你,脑子里只有那些肮脏的东西!”

“你现在,立刻,从我家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安然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亮出了自己所有的爪牙。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震撼。

我从没想过,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身体里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高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被安然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安然,又看了看我,眼神里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毒和不甘。

“好……好……”他咬着牙,点了点头,“安然,你行。你给我等着。”

他指了指我,“还有你,小子,别让我在公司看见你。”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楼道里回响。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高飞一走,安然身上那股紧绷的劲儿,瞬间就泄了。

她的身体一软,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然后,她把脸埋进膝盖里,放声大哭。

那哭声,压抑了太久,包含了太多的委屈、愤怒和后怕。

我没有去扶她。

我知道,现在,她需要发泄。

我就静静地站在她旁边,像一棵树,为她挡住所有可能袭来的风雨。

橘猫“面包”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大概是被刚才的争吵吓到了。

它走到安然身边,用头轻轻地蹭着她的后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安慰她。

哭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把身体里的水分都哭干。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好了?”

她抬起头,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鼻尖通红。

“对不起……”她声音沙哑地说,“又让你看笑话了。”

“不算笑话。”我说,“挺帅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又哭又笑。

“帅什么啊……我现在肯定丑死了……”

“不丑。”我说,“比你平时在公司里,假笑的样子,好看多了。”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陈哥……谢谢你。”

“今天晚上,你已经跟我说了很多遍谢谢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如果今天晚上你不在……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会发生什么。”我打断她,“就算我不在,你刚才,也一样会让他滚出去。”

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安v然,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勇敢得多。”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但这次,她没哭。

她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起来吧,地上凉。”我向她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我的手心。

我用力一拉,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扶着她,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

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她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低着头,轻声说。

我知道,她在说高飞。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很体贴。”

“他会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会带我去吃好吃的,会记得我们每一个纪念日。”

“我以为,我找到了那个对的人。”

“但是后来,慢慢地,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控制我,不让我跟别的男生说话,我的手机他要随时检查,我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他都要管。”

“他觉得,我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我开始觉得窒息,觉得害怕。”

“我提了分手,他不同意,他威胁我,如果我敢离开他,他就让我在这座城市待不下去。”

“我害怕,所以我一直忍着。”

“直到上个星期,我发现,他还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我彻底死心了。”

“我跟他摊牌,把所有他送我的东西,都还给了他。”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

“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她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要把心里所有的浊气都吐出来。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一个凤凰女和一个富二代的故事。

但发生在安然身上,却让我感到一阵心疼。

“都过去了。”我说。

“嗯。”她点点头,“都过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陈哥,真不好意思,大半夜的,还让你卷进这种破事里。”

“没事。”我说,“就当是看了一场现场版的八点档伦理剧,挺刺激的。”

她被我逗笑了。

“那你现在……还觉得我之前在楼道里说的那句话,是胡说八道吗?”她突然问。

我愣住了。

“背稳了,今晚别想走。”

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我看着她。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和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灼热的东西。

“我当时……确实是有点害怕,有点无助。”她说,“但也不全是。”

“我让你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我怕一个人。”

“也是因为……我希望留下来的人,是你。”

我的心跳,又一次漏了一拍。

“安然,你……”

“陈哥,”她打断我,“我知道,我比你小六岁,我刚工作没多久,没你有阅历,也没你成熟。”

“我可能还有点幼稚,有点冲动。”

“但是,我分得清,谁是真心对我好,谁只是想控制我。”

“从你今天晚上,在公司楼下,蹲下来问我有没有事的时候;”

“从你背着我,一步一步爬上六楼,累得满头大汗,却没有一句怨言的时候;”

“从你给我喷药,给我点外卖,小心翼翼地照顾我的时候;”

“从刚才,高飞那样侮辱我,你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的时候……”

“我就知道了。”

“陈阳,”她第一次,叫了我的全名,“我喜欢你。”

我彻底怔住了。

我活了三十年,被告白过几次。

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我感到如此的……措手不及。

在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闹剧的深夜。

在一个小小的、充满了麻辣烫和药水味道的客厅里。

一个比我小六岁的、脚上还缠着绷带的女孩,用一种破釜沉舟的姿态,向我告白。

这太不真实了。

像一部三流的爱情电影。

“你……是不是发烧了?”我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

“我没有发烧!我很清醒!”她拍开我的手,有点生气,“陈阳!我在很认真地跟你告白!你就这个反应吗?”

“我的反应?”我苦笑了一下,“我应该有什么反应?说‘好巧,我也喜欢你’,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难道不行吗?”她反问。

“安然,”我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一点,“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我们年龄差太多,我们经历不一样,我们……”

“这些都是借口!”她激动地打断我,“你就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我……”

我被她问住了。

我……不喜欢她吗?

如果我不喜欢她,为什么在她摔倒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走过去?

如果我不喜欢她,为什么我会心甘情愿地背她上六楼?

如果我不喜欢她,为什么在她告白的时候,我的心会跳得那么快?

我发现,我骗不了她。

更骗不了我自己。

我看着她那双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睛,沉默了。

我的沉默,似乎给了她答案。

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陈哥,今天晚上……谢谢你。现在很晚了,你……你回家吧。”

她下了逐客令。

我应该走的。

这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我跟她,确实不合适。

我是一个三十岁的、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已经磨平了所有棱角的老油条。

我向往的生活,是稳定,是安逸,是波澜不惊。

而她呢?

她年轻,漂亮,充满了活力和无限的可能性。

她像一团火,炙热,明亮。

我怕我会被她灼伤。

更怕,我会熄灭她。

但是,我的脚,再一次,像被钉在了原地。

我看着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

我想到她刚才,勇敢地对抗高飞的样子。

我想到她哭着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的样子。

我心里,那座用理智和冷漠堆砌起来的墙,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我不走。”我说。

她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你不是说……我们不合适吗?”

“我是说了我们不合适。”我说,“但我没说,我不喜欢你。”

她愣住了。

“陈阳,你什么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再一次,与她平视。

“安然,我承认,我对你有感觉。”

“但是,我害怕。”

“我害怕我们之间的差异,害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害怕我们最后,会像我和我前女友一样,不欢而散。”

“我这个年纪,已经输不起了。”

“所以,我不敢轻易开始一段感情。”

我看着她的眼睛,把心里所有的顾虑,都说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坦诚。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等我说完,她突然笑了。

“陈阳,你真是个胆小鬼。”

我无法反驳。

“你害怕的那些东西,我都不怕。”她说,“年龄不是问题,经历也不是问题。未来会怎么样,谁知道呢?还没开始,就想着结局,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我只知道,我现在,喜欢你。”

“我只知道,你也对我,有感觉。”

“这就够了。”

她伸出手,捧住我的脸。

她的手心,很热。

“陈阳,”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们……试试。”

“如果最后,真的不合适,那我们就分开。我保证,绝不纠缠。”

她的目光,真诚,而又炙热。

像一团火,要把我所有的理智和胆怯,都燃烧殆尽。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好。”我说。

“我们试试。”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

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像冬日里最暖的阳光。

然后,她凑过来,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像蜻蜓点水。

柔软,温热,带着一丝麻辣烫和阿尔卑斯奶糖的味道。

我感觉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个触感,和“砰砰”的心跳声。

“好了,”她心满意足地坐回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现在,你可以睡床了。”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张充满了草莓图案的床。

“我……还是睡沙发吧。”

“为什么?”她不解。

“我怕我睡床上,会忍不住对你做什么。”我半开玩笑地说。

她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

“流氓!”她拿起一个抱枕,砸向我。

我笑着接住。

那个晚上,我最终还是睡在了沙发上。

但我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

我睁开眼,看到安然正单脚跳着,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

她正在煎鸡蛋。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画面,美好得不真实。

“醒了?”她听到动静,回头冲我一笑,“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饭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所谓的合适不合适,重要吗?

也许,爱情本身,就是一场毫无道理的冒险。

而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奋不顾身地,想要去冒一次险了。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窗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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