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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岁阿姨倾诉:与65岁男士相亲,对方提每月给5000搭伙三个月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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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秀英,今年五十六。

这个年纪,说老不老,说小,也确实是奶奶辈的人了。

我老头子走了五年,女儿小雅远嫁到了广州,一年到头,除了春节,也就十一能回来一趟。

一个人守着这套两室一厅的老房子,日子就像那墙上走了二十多年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听得见声响,却看不出变化。

“妈,你不能老这么一个人待着,会闷出病来的。”

小雅在视频电话里,眉头拧得像个疙瘩。

她那边背景里是孩子的吵闹声,还有保姆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在喊“吃饭啦”,一片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而我这边,一盏孤灯,一碗吃到一半的清汤面,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说:“我有什么病?我好得很,每天去公园跳操,跟李姐她们打牌,忙都忙不过来。”

小雅叹了口气,我知道她不信。

“妈,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叔叔,你见见吧,就当多个朋友。”

王姐,我们厂里退下来的工会干事,热心肠,退休后就干起了义务红娘。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

到了我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过?再找个男人来伺候他吃喝拉撒?我图什么?

可小雅在电话那头软磨硬泡,说得眼圈都红了。

她说:“妈,我就是想有个人在你身边,万一你晚上有个头疼脑热的,能有个人帮你倒杯水,给我打个电话。我离那么远,心里不踏实。”

这话,戳到了我的心窝子。

是啊,人老了,最怕的不是死,是病,是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

我松了口。

“行吧,那就见见。”

挂了电话,我看着碗里已经坨了的面条,一点胃口都没有。

心里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烦躁,更像是一潭死水,被人扔了颗石子,起了点涟漪,但很快,又会归于平静。

王姐的电话第二天就打了过来。

“秀英啊!给你找的这个,条件顶呱呱!”

她的声音高亢,带着一股子不由分说的热情。

“老周,周建国,六十五,比你大九岁,正正好。以前是自己开厂子的,做配件的,前几年厂子给儿子了,自己退休了,一个月退休金八千多呢!”

我“嗯”了一声,没什么感觉。

钱,够花就行。我也有退休金,三千出头,省着点花,够了。

“关键是,人家有两套房!一套自己住,一百三十多平,电梯房。还有一套老房子,租出去了,一个月三千多的租金呢!”

“儿子也争气,有自己的公司,早就结婚了,孙子都上小学了。他一个人住,绝对没负担!”

王姐把对方的家底报得像菜市场卖的白菜,新鲜,饱满,价钱公道。

我听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这哪是相亲,这分明是资产匹配。

“他人怎么样?”我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王姐愣了一下,随即又拔高了声调:“人?人当然好!人不好我能介绍给你吗?不抽烟,不喝酒,就是爱喝个茶,平时喜欢去公园下下棋,多健康的生活习惯!”

“行,我知道了。”我淡淡地说。

“那就这么定了啊!周六下午三点,就在你们小区门口那个‘品茗轩’茶楼,我跟他说好了,他订位子。”

王姐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我握着听筒,站了半天。

周六。

还有三天。

那三天,我过得有点魂不守舍。

打开衣柜,翻来覆去,竟然找不出一件满意的衣服。

这件红色的,太艳了,像个老妖精。

那件黑色的,太素了,死气沉沉。

最后,我选了一件米色的羊绒衫,外面套了件深咖色的呢料大衣。是我前年过年,小雅给我买的,花了两千多,一次都没舍得穿。

镜子里的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鬓角新冒出的白发,我也懒得去染了。

脸上抹了点雪花膏,是那种最老式的牌子,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皱纹藏不住,皮肤也松了。

这副样子,真的还能被人喜欢吗?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酸楚。

我想起了我那死鬼老头。

他要是还在,肯定会说:“穿什么都好看,我老婆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他就是那么个嘴甜的。

我们俩,是厂里自由恋爱的。那时候我年轻,是厂里的一枝花,追我的人能从车间门口排到厂大门。

我偏偏就看上了他。

他不是最帅的,也不是家里条件最好的,但他会默默地给我送来他省下来的饭票,会在我上夜班回家的路上,提着个马灯在巷子口等我。

他说:“路黑,我怕你摔着。”

就这么一句话,我跟了他一辈子。

苦日子,好日子,都过来了。

他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眼睛里全是泪。

他说:“秀英,我对不住你,没能陪你到最后。”

我说:“你别胡说,你这辈子对我够好了。”

他走了以后,我觉得我的天,塌了一半。

现在,我要去见另一个男人了。

一个陌生的,六十五岁的,据说条件“顶呱呱”的男人。

我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林秀英,别想那么多了,就当去喝杯茶,见个朋友。

下午两点五十,我走进了“品茗轩”。

茶楼里古色古香,放着舒缓的音乐。

我一眼就看到了靠窗坐着的那个男人。

他背对着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头发花白,但梳得很整齐,背挺得很直。

看背影,倒还算精神。

我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子。

“你好,是周先生吗?”

他回过头来。

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皮肤有点黑,是那种常年户外活动晒出来的颜色。眉毛很浓,眼睛不大,但看着挺有神。

算不上好看,但也不让人讨厌。

“哦,你是林女士吧?快请坐,请坐。”

他的声音很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像是以前在厂里当领导当惯了的。

我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是铁观音,闻着很香。

他给我倒了一杯,推到我面前。

“喝茶,上好的安溪铁观音,我朋友从福建带回来的。”

“谢谢。”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茶是好茶,入口甘醇。

但我心里,却莫名地紧张起来。

“王姐都跟你说了吧?”他开门见山,一点弯子都不绕。

“嗯,说了一些。”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看着我,眼神很直接,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我呢,六十五了,身体还行,没什么大毛病。退休金,房子,你都知道了。儿子有出息,不用。”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

“我老伴走了快十年了,一个人也习惯了。但是呢,年纪越大,越觉得家里冷清,想找个人做个伴,说说话,搭伙过日子。”

他说得很实在,也很冷静,就像在谈一笔生意。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场合,我这辈子是第一次经历。

“你的情况,王姐也跟我说了。五十六,老公走了几年,女儿在广州。”

他把我的情况,也像报菜名一样报了一遍。

我心里更不舒服了。

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人,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任他估价。

“我觉得吧,我们这个年纪,再谈什么爱情,就有点虚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的话。

“我们都是实在人,不如就谈点实在的。”

我愣住了,看着他。

“我的想法是这样。”他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呢,先别急着领证。毕竟互相不了解,万一合不来,再离婚,多麻烦。”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你呢,要是没意见,就搬到我那里去住。”

“我们先搭伙过日子,就当是试用期,三个月。”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这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提议,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试用期?

我林秀英活了五十六年,从没听过过日子还有“试用期”的。

我是个人,又不是一件可以试穿的衣服,一台可以试用的机器!

“当然,”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错愕,但显然会错了意,“我不能让你白白付出。”

他伸出五根手指。

“你搬过来,家里的家务,买菜做饭,你来做。我呢,每个月给你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

他说得那么轻飘飘,就像在说五块钱一样。

“这五千块,算是给你的生活费,或者说,工资也行。家里的水电煤气,买菜钱,都从我这儿出,不用你花一分钱。”

“你看怎么样?”

他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自以为是的微笑,仿佛在等着我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个天大的恩惠。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精明和算计的脸。

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唯独看不懂人心的眼睛。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荒谬。

悲哀。

我林秀英,在老头子那里,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

到了他这里,成了一个可以用钱衡量的保姆。

一个月五千块。

原来,在他们这种“条件顶呱呱”的男人眼里,一个女人的陪伴、照顾、尊严,就值这个价。

我心里的那股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烧得我浑身发烫。

我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杯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被这声响惊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周先生。”

“我看起来,很像出来卖的吗?”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种自得的、高高在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变得铁青。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他有点结巴了。

我笑了。

是那种气到极致的冷笑。

“我怎么说话?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说话的?”

“搭伙过日子,试用期三个月,一个月给我五千块?”

我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每说一个字,心里的屈辱就加深一分。

“周先生,你是在找老伴,还是在招保姆?”

“哦,不对,招保姆可能都不止这个价吧?现在住家保姆,管吃管住,一个月没有七八千,谁给你干?”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花五千块钱,找个不要名分,还能陪你睡觉的保姆,是不是觉得特别划算?”

我的声音不大,但茶楼里很安静,周围几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猪肝色。

“你……你不可理喻!”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我不可理喻?”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看是你脑子不清楚!”

“我告诉你,我林秀英,还没落魄到要为了五千块钱,卖掉自己下半辈子的地步!”

“我老公是走了,我是孤单,但我不下贱!”

“我找老伴,是想找个知冷知热,能互相尊重,能把心放在一起的人。不是找个老板,给我发工资,把我当成一件可以买卖的商品!”

“你那八千多的退休金,你那两套房,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

“恕不奉陪!”

说完,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就走。

我没有回头。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又羞又怒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也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看客们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但我不在乎。

那一刻,我只觉得无比的畅快。

就像三伏天喝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从头爽到脚。

走出茶楼,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眼眶也有些湿润。

我不是为那个老周难过。

我是为自己,为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感到悲哀。

难道人老了,就只剩下被明码标价的份儿了吗?

难道所谓的“现实”,就是把感情和尊严,都放在天平上称一称,看看值多少钱吗?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房子里冷冷清清,静得可怕。

刚才那股子硬气,那股子畅快,随着这股冷清,一点点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疲惫和委屈。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我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想我那个死鬼老头了。

我想他那双总是暖烘烘的手,想他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

他从来没跟我谈过钱。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一个月工资三十六块五,我三十二块。

他每个月发了工资,都原封不动地交给我。自己只留下一块钱,买两包最便宜的“大前门”香烟。

他说:“秀英,家里的钱,你管着,我放心。”

后来,我们买了房,养了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有一年我生日,他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是一对小小的金耳环。

我吓了一跳,问他哪来的钱。

他嘿嘿地笑,说他把烟戒了,攒了半年的钱。

他说:“我看厂里那些女的都戴,我老婆也不能没有。”

那对金耳环,我一直戴着,到现在都没舍得摘下来。

那不是金子,那是他的心啊。

哪像今天这个老周,张口闭口就是钱,就是房子,就是退休金。

他以为他那点臭钱,就能买到一切吗?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王姐。

我擦了擦眼泪,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秀英啊!你怎么回事啊?老周打电话给我,说你把他给骂了一顿,掀桌子就走了?!”

王姐的声音比之前还高了八度,充满了震惊和责备。

“他活该!”我冷冷地说。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跟你说,老周这个人就是说话直了点,他没有恶意的!人家条件那么好,肯见你,是给你面子!”

“给我面子?”我气得又想笑了,“他那是给我面子,还是给我难堪?王姐,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我把老周那番“试用期”和“五千块工资”的理论,原原本本地跟王姐学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姐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又带着点“你太大惊小怪”的语气说:“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不就是话说得难听了点嘛。”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王姐,这不是话说得难听的问题!这是侮辱!是践踏我的尊严!”

“哎,秀英,你就是想得太多,太清高了。”王姐叹了口气,开始给我做思想工作。

“你想想,现在这个社会,多现实啊。你们这个年纪,找老伴,不图钱,不图房子,图什么?图感情?那东西能当饭吃吗?”

“老周这人,我了解。他就是个实在人,他觉得丑话说在前面,总比以后为了钱闹矛盾好。他愿意出五千块钱,说明他有诚意啊!”

“你想想,你搬过去,吃他的,住他的,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每个月还有五千块零花钱,多好的事儿啊!现在多少小姑娘想找这样的都找不到呢!”

我听着王姐的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原来,在我看来是奇耻大辱的事情,在别人眼里,竟然是“好事”?

是我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吗?

还是这个时代,已经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

“王姐,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疲惫地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也别再给我介绍什么‘条件顶呱呱’的人了。我一个人,挺好。”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我没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怕再听下去,我会忍不住在电话里跟她吵起来。

没过多久,小雅的视频电话又打了过来。

估计是王姐跟她告状了。

视频一接通,就看到小雅那张焦急的脸。

“妈,你怎么回事啊?王阿姨说你跟那个周叔叔吵起来了?”

我看着女儿,心里的委屈又翻了上来。

我把事情的经过,又跟小雅说了一遍。

我以为,我的亲生女儿,总该能理解我吧?

没想到,小雅听完,沉默了半晌,说出的话,跟王姐大同小异。

“妈,我觉得……那个周叔叔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小雅,连你也这么想?”

“妈,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小雅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他做得对,他那种说话方式肯定是不对的,太伤人了。但是,他的想法,其实代表了现在很多老年人再婚的现实情况。”

“他们怕什么?不就是怕人财两空吗?怕找个累赘,怕自己的财产被别人惦记。所以他才会提出这种‘试用’的办法,说白了,就是想降低风险。”

“至于那五千块钱……”小雅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他可能觉得,这是一种保障。既是给你的一种物质保障,也是给他自己的一种心理安慰,觉得这是一种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的。”

公平交易?

我的人生,我的感情,我未来几十年的陪伴,在他眼里,就是一场可以计算成本和收益的“公平交易”?

“小雅,你爸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会从坟里气得跳出来!”我气得浑身发抖。

“妈!”小雅的声音也带了哭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爸爸对你好!我当然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像爸爸那样真心对你好的人!”

“但是,现实呢?妈,现实是,你一个人在家,我真的不放心!你上次半夜胃疼,给我打电话,我除了让你喝热水,让你去医院,我还能做什么?我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可是我回不去啊!”

“如果……如果周叔叔人品不坏,只是观念比较……比较现实,你们能不能再接触一下?互相多了解一下?也许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我看着视频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心像被刀子割一样疼。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

她的担心,她的焦虑,我都懂。

可是,她不懂我的委屈,不懂我的坚守。

“小雅,别说了。”我闭上眼睛,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我挂断了视频。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公园的舞蹈队,我请了假。

李姐她们的牌局,我也推了。

我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愿意接触任何人。

那个老周,竟然没有就此罢休。

第三天下午,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女士,我是周建国。那天是我说话太直接,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找个实在人搭伙过日子。如果你觉得三个月太短,我们可以商量。如果你觉得五千太少,我们也可以再谈。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再聊聊。”

看着这条短信,我气不打一处来。

还在谈?

还在谈钱?

这个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他的脑子里,除了钱和交易,还有别的东西吗?

我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我在小区楼下倒垃圾的时候,又碰到了他。

他好像是特意在等我。

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站在垃圾桶旁边,看到我,立马迎了上来。

“林女士!”

我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走。

他几步就追了上来,拦在我面前。

“林女士,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我跟你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冷着脸,想绕开他。

他却不依不饶,堵住我的去路。

“林女士,我知道我那天说话不对,我认错。但是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一辈子跟机器零件打交道,习惯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周围开始有邻居路过,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烧。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压低了声音,怒视着他。

“我想请你吃个饭,就当是赔罪。”他一脸诚恳地说,“地方你挑,吃什么你定。”

“我说了,不必了!”

“林女士,你就给我个面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在这里等你。”

我看着他。

他那张脸上,写满了执拗。

我知道,这种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不想把事情闹得整个小区都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答应你。”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十个都行。”他立刻眉开眼笑。

“吃饭可以,但是,吃完这顿饭,我们俩就两清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再打扰谁。”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

我们约在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

这次,他学乖了,没再自作主张地点菜。

他把菜单推给我,说:“你来点,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我随便点了两个素菜,一个汤。

他看了看,又加了个红烧鱼,一个东坡肉。

他说:“两个人吃饭,总得有点硬菜。”

等菜的工夫,气氛很尴尬。

我低着头,玩着手机,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他几次想开口,都被我冷漠的表情给堵了回去。

菜上来了。

他殷勤地给我夹菜。

“尝尝这个鱼,这家店的招牌菜。”

我没动筷子。

他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

“林女士,”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承认,我提的那个‘试用期’,确实很混蛋。我回去想了很久,也问了我儿子,我儿子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这是不尊重人。”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落寞。

“我老伴,跟我过了三十多年,是得癌症走的。走之前,在医院里住了两年,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两年,我没日没夜地守着她,喂饭,擦身,端屎端尿,我没说过一个‘不’字。”

“她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儿子拉扯大,还清了债,又开了厂子,挣了点钱。我觉得我这辈子,对得起所有人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的那堵冰墙,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大概是五年前,我儿子给我介绍了一个。也是个寡妇,比我小十岁,看着挺文静的。我们处了半年,我觉得人还不错,就领了证。”

“结果呢?”

“结果,不到一年,她就跟我提离婚。她说跟我过日子太闷了,没有共同语言。离婚的时候,分走了我一半的存款,还有一套房子。”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从那以后,我就怕了。我怕再被人骗。我这把年纪了,折腾不起了。”

“我不是不相信感情,我是不敢信了。我觉得,把钱说清楚,把条件摆在明面上,可能更简单一点,谁也不吃亏。”

“我以为,像你这样,一个人带着孩子,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应该是个实在人,能理解我的想法。没想到……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太伤人了。”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里面是白酒。

“林女士,这杯酒,我敬你。是我混蛋,是我小人之心,我自罚一杯。”

说完,他仰起头,把一整杯白酒都灌了下去。

呛得他满脸通红,不停地咳嗽。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想到,他那番荒唐的理论背后,竟然有这样一段故事。

他不是天生的冷漠和精明,他只是被伤害过,害怕了。

他就像一只被烫过的猫,再看到热水,就会下意识地躲开。

我心里的那股气,不知不觉地,就消了一大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过来说,可恨之人,或许也有他的可怜之处。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碗里。

“吃菜吧,不然就凉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水光在闪动。

那顿饭,我们吃了一个多小时。

后面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我们聊了各自的过去,聊了孩子,聊了退休后的生活。

我发现,他其实不是个坏人。

他只是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用一层厚厚的硬壳把自己包裹起来的老人。

他喜欢下棋,喜欢钓鱼,喜欢看历史剧。

他会跟我抱怨他儿子太忙,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面。

他会跟我炫耀他孙子的成绩单,说他孙子将来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

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用钱来衡量一切的“周老板”。

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会寂寞,会孤独,渴望亲情的父亲和爷爷。

吃完饭,他坚持要送我回家。

走到小区楼下,他站住了。

“林女士,今天……谢谢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没什么。”我淡淡地说。

“那……我们以后,还能……当个朋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既期待又忐忑的脸。

我想起了小雅的话。

我想起了这几天,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子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也许,我真的不应该那么固执。

也许,我应该试着去了解一下,这个被生活伤害过的,同样孤独的灵魂。

“再说吧。”

我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我留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留给了我自己一个可以回旋的余地。

从那以后,老周没有再提过“搭伙”和“五千块”的事情。

但他开始以一种“朋友”的方式,慢慢地渗透进我的生活。

他会早上在我常去的公园里“偶遇”我,陪我走上两圈。

他会隔三差五地给我发微信,不是什么嘘寒问暖的肉麻话,而是一些养生知识的链接,或者是一些社会新闻的分享。

“林姐,你看这个,现在的骗子手段又升级了,你可得当心。”

“林姐,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多穿点衣服。”

他开始叫我“林姐”,这个称呼,比“林女士”亲切,又比“秀英”保持了距离。

有一次,我家的水龙头坏了,半夜还在滴水,吵得我睡不着。

我给物业打电话,物业说维修师傅要第二天才能来。

我烦躁地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

不到十分钟,老周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林姐,你家水龙头坏了?别急,我马上过去,我带着工具有。”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他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

他二话不说,趴在地上就鼓捣起来。

老式的厨房,空间很小,他那么大个块头,蜷缩在水池下面,看着很滑稽。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概半个小时后,水龙头修好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是灰,脸上还蹭了一道黑印子。

“好了,不滴水了。”他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

我给他倒了杯水,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嘛。”他摆摆手,喝了口水,就要走。

“我送你下去。”

走到楼下,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

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反感?就因为我提了那个钱的事?”

我沉默了。

“我是想不明白,”他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把什么都说清楚了,是尊重你。可你觉得是侮辱。到底是我错了,还是……”

“你没错。”我打断了他。

“你只是不明白,女人要的是什么。”

他愣住了,看着我。

“周建国,”我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你觉得,你那五千块钱,能买到什么?”

“能买到一个保姆,给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但是,它买不到一个人,在你生病的时候,真心实意地为你担心。”

“它买不到一个人,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愿意耐心地听你唠叨。”

“它更买不到,两个人坐在一起,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也觉得心里踏实的那种感觉。”

“我老公在的时候,他没给过我一分钱的‘工资’。但是他下班回家,会记得给我带一块我爱吃的桂花糕。我跟他吵架,他会笨拙地给我讲笑话。我生病了,他会整夜不睡地守着我。”

“这些东西,是你那五千块钱,甚至五万块钱,都买不来的。”

“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不怕吃苦,也不缺那几个钱。我们缺的,也怕的,是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真心人。”

“我们要的不是‘交易’,是‘感情’。不是‘搭伙’,是‘家’。”

我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老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路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我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进了他那潭死水般的心湖。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天之后,老周变了。

他不再给我发那些养生链接了。

他开始学着,关心我这个人。

他会问我:“今天舞跳得开心吗?”

他会问我:“牌局上赢了还是输了?”

有一次,我跟小雅视频,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带外孙的辛苦。

第二天,老周就给我送来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是一台最新款的腰部按摩仪。

卡片上写着:“听你女儿说你腰不好,这个你试试。别拒绝,就当……就当是我这个‘朋友’,提前送的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还有三个月。

我看着那台按摩仪,心里暖暖的。

我知道,他开始用“心”了。

我们的关系,就在这种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朋友”状态下,慢慢地发展着。

他会请我去看电影,是那种我们年轻时看过的老电影。

我们俩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看着银幕上的悲欢离合,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的半辈子。

他也会带我去他常去的鱼塘钓鱼。

我不会钓,就搬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他戴着草帽,一坐就是一下午,一动不动,专注得像个入定的老僧。

有时候,他会突然回头,看到我在看他,就会嘿嘿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

那一刻,我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挺可爱的。

小雅知道了我和老周还在联系,高兴得不得了。

“妈,我就说嘛,周叔叔人不错的,你俩有戏!”

“什么有戏没戏的,就是个普通朋友。”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

秋天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市里的老年舞蹈大赛。

我们舞蹈队排练了一个新舞蹈,叫《夕阳红》。

我是领舞。

这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每天从早到晚地排练,累得我腰酸背痛。

老周知道了,什么也没说。

但是,从那天起,每天晚上,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我们排练的广场上。

他不去跟那些下棋的老头儿扎堆,就远远地找个石凳坐着,看着我们跳。

我们休息的时候,他会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过来。

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姜茶。

“喝点吧,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舞蹈队的那些姐妹们都开始起哄。

“哎呦,秀英姐,这是你家老周吧?可真体贴!”

“秀英姐,你可真有福气,找了这么个知道心疼人的。”

我每次都红着脸,嗔怪她们:“胡说什么呢!就是个朋友!”

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甜的。

比赛那天,是在市里的大剧院。

我们都化了妆,穿上了漂亮的演出服。

上场前,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老周给我发来一条微信。

“别紧张,你跳得最好看。我在台下看着你。”

后面,还跟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我看着那条微信,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音乐响起,我走上舞台。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一眼就看到了观众席里的老周。

他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

他没有像别人一样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温柔。

那一刻,我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

我随着音乐,尽情地舞动。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自信和喜悦。

我知道,我不是在为那些评委跳,也不是在为那些观众跳。

我是在为他跳。

为那个,懂得欣赏我,懂得心疼我,愿意在台下默默注视着我的男人跳。

我们最终拿了二等奖。

下台后,姐妹们都高兴地拥抱在一起。

老周捧着一大束花,走到我面前。

不是那种俗气的玫瑰,是淡雅的百合。

“林姐,祝贺你。”他把花递给我,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我接过花,闻着那淡淡的清香,眼眶一热。

“谢谢你。”

“应该我谢谢你。”他说,“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到了什么年纪,都可以活得这么漂亮,这么精彩。”

那天晚上,我们舞蹈队一起聚餐庆祝。

老周也去了。

他被姐妹们灌了不少酒。

回去的路上,他有些醉了,走路摇摇晃晃。

我扶着他。

他比我高一个头,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林姐,”他忽然停下来,借着酒劲,看着我,“我……我能再问你一次吗?”

“问什么?”

“我们……我们能……在一起吗?”

他问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再把我吓跑。

我看着他,路灯下,他通红的脸,和他眼睛里那份灼热的期盼。

我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有些失望,低下了头。

“我知道,是我以前太混蛋了……”

“周建国,”我打断他,“你要是想跟我在一起,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你说!别说一件,一百件我都答应!”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以后,家里的钱,归我管。”

他愣住了。

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然后,他忽然笑了。

笑得像个傻子。

他一边笑,一边用力地点头。

“好!好!都归你管!我的退休金,我的房租,我的所有钱,都给你!我一分钱都不要,我每个月就从你那儿领零花钱!”

看着他那副傻样,我也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后半生的那所空房子,终于要有男主人了。

我和老周,最终还是领了证。

没有办酒席,就是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小雅特意从广州飞了回来,拉着老周的手,一口一个“周叔叔”,叫得比谁都亲。

老周的儿子和儿媳,也对我毕恭毕敬,改口叫我“妈”。

我们没有搬到他那个一百三十多平的电梯房去。

他说,那个房子太大,太空,没有家的感觉。

他喜欢我这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虽然小,但是温馨,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他把他的那些宝贝茶叶,渔具,还有一堆历史书,都搬了过来。

我们把另一间卧室,改成了他的书房。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却又有滋有味地过着。

他还是喜欢下棋,钓鱼。

我还是喜欢跳舞,打牌。

我们互不干涉,但又彼此牵挂。

他出去钓鱼,会记得在晚饭前赶回来。

我去参加牌局,他会算好时间,到楼下来接我。

他每个月,会雷打不动地把他的退休金和房租,都转到我的卡上。

然后,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一样,跟我要这个月的“零花钱”。

我每次都故意板着脸,说:“这个月表现不好,扣一百。”

他就会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老婆大人,别啊,我下个月一定好好表现。”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副高高在上,要给我发“工资”的嘴脸。

我常常拿这件事取笑他。

“哎,周老板,你现在怎么不给我发工资了?”

他就会红着脸,嘿嘿地笑。

“发什么工资啊,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

是啊。

好的感情,从来不是一场交易。

它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它是用真心换真心。

是我懂你的脆弱,你懂我的坚守。

是我们愿意放下各自的骄傲和防备,把两颗孤独的心,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前几天,王姐来我们家串门。

看到老周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看到我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

她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千。

“秀英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当初,是对的。”

“这过日子啊,还真不是只看那些房子车子票子。”

“最重要的,还是看那个人,肯不肯把心,交给你。”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转过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背影。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知道,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不是当初嫁给我那死鬼老头。

而是在五十六岁这年,我守住了我的尊严,也最终,等到了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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