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搬去跟女舞伴同居,头天晚上女人就给大爷立了三条规矩
我爸要搬去跟他的舞伴同居时,给我打了个电话。
那是个周二的下午,我正被一个项目搞得焦头烂额,手机在会议桌上“嗡嗡”震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老头子。
我掐了电话,给他发微信:开会。
他秒回一条语音,六十秒拉满,还带着按键没按好的一声尖锐杂音。
我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贴在耳朵上,一股脑儿涌进来的是他那中气十足、带着炫耀的动静。
“儿子,我跟你赵阿姨商量好了,我搬过去跟她一起住,你不用惦记我了!”
背景音里,还有女人咯咯的笑声,像一把钝刀子在刮我的耳膜。
我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把桌上的保温杯扫到地上。
赵阿姨,赵桂芬,一个在广场舞圈子里出了名会“来事儿”的女人。
我妈走了三年,我爸就跟丢了魂一样,后来被邻居拉去跳广场舞,说是能散散心。
心是散了,魂也跟着赵桂芬跑了。
我回了四个字:你疯了?
他没再回。
下班路上,晚高峰的车流堵得像一锅黏稠的粥,车里的空气闷得人发慌。
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情歌,甜腻腻的,我听着只觉得反胃。
我直接把车开回了老房子。
一开门,一股打包纸箱的味道混合着灰尘扑面而来。
客厅里乱七八糟,我爸正哼着小曲,把妈生前最喜欢的那套青花瓷茶具用旧报纸包起来。
“你来干什么?”他看见我,脸上那朵笑得像花一样的褶子瞬间收敛了。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疯了。”我把车钥匙往鞋柜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把茶杯小心翼翼放进纸箱,“我跟你赵阿姨是真心相爱,搭个伴过日子,怎么了?”
真心相爱?
我差点气笑了。
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头,退休金一个月四千出头,跟一个比他小十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谈真心?
“爸,你认识她多久?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桂芬人好着呢!心善,会照顾人,舞也跳得好。”他一脸陶醉。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
心善?
我可听邻居张大妈说了,这位赵阿姨之前跟过的几个老头,哪个不是被她薅羊毛薅得干干净净?
不是今天买金镯子,就是明天换新手机。
“她图你什么?图你岁数大?图你不洗澡?”我说话开始不过脑子了。
“你混账!”我爸气得脸通红,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要打我。
我没躲,就那么站着看他。
他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最后无力地垂下,鸡毛掸子掉在地上。
“你妈走了,这个家就跟冰窖一样,”他声音哑了,“我一个人,太冷了。”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火气,都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心酸,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我的心脏。
我没再拦他。
有些南墙,非要自己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疼。
我帮他把最后一个箱子封好,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老李的宝贝”。
他拍了拍箱子,笑得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
“儿子,放心吧,你赵阿姨说了,以后她照顾我,不给你添麻烦。”
我没说话,只是觉得那句“不给你添麻烦”格外刺耳。
搬家那天,赵桂芬开着一辆红色的老年代步车来了,车斗里铺着崭新的红布。
她化着浓妆,一身红丝绒的套裙,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闪着廉价的光。
“哎哟,小峰也在啊,”她热情地跟我打招呼,眼睛却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像是在估价。
我爸像个得了奖状的小学生,忙前忙后地献殷勤。
“桂芬,累了吧?快歇会儿,喝口水。”
赵桂芬没接水,而是从她那个鳄鱼皮纹路的手包里掏出一包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老李,不是我说你,你这楼没电梯,可真要了我的老命了。”
我爸赶紧赔笑:“是是是,以后就不用爬了,你那儿是电梯房,多好。”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在看一出荒诞的独幕剧。
东西不多,一车就拉走了。
我爸临走前,回头看了看这间他住了一辈子的屋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elike的复杂情绪。
但那情绪只停留了一秒,就被对新生活的向往冲刷得一干二净。
“走了啊,儿子,有空……有空再联系。”
我点点头,看着那辆红色的老年代步车像个甲壳虫一样,慢吞吞地消失在街角。
老房子里瞬间空了。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
我走到阳台,看到妈生前养的那盆君子兰,叶子有点发黄了。
我给它浇了点水。
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我正陪儿子乐乐拼乐高,我爸的电话就来了。
我老婆小林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来了。”
我走到阳台去接,顺手关上了玻璃门。
“喂,爸。”
电话那头很安静,没有了下午那股子喜气洋洋的劲儿。
“儿子……”他声音有点发虚。
“怎么了?”我的心往下一沉。
“没……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就是……你赵阿姨,给我立了三条规矩。”
我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夜风吹得我一个激灵。
“什么规矩?”
“第一,”我爸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做贼似的,“她说,以后家里的开销,得AA制。买菜、水电煤气,都得一人一半。”
我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我爸有点恼羞成怒。
“没什么,”我忍着笑,“您继续说。”
“第二,她说我的退休金卡,得交给她统一保管,说是怕我乱花钱,帮我理财。”
这下我笑不出来了。
图穷匕见了。
“你给了?”
“我……我还没给,我说我得考虑考虑。”
“第三呢?”我追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久到我以为他挂了。
“第三……她说,我不能随便带朋友回家,尤其是那些抽烟喝酒的老伙计,说会把她刚铺的木地板弄脏。”
我彻底无言以对。
这哪是找老伴,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宿管阿姨,还是收费的那种。
“爸,你现在什么想法?”
“我觉得……桂芬她也是为了我们好,”他还在嘴硬,“女人家,心思细,会过日子。”
我真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
“她会过日子,就是让你交出钱袋子,断了社交圈子,然后跟你AA制?”
“你这孩子,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坏!”
“爸,这不是我把她想得坏,是她做得绝!”我压着火,“你一个月退休金多少?四千二!她呢?她一个月退休金七千多!她跟你AA?”
这事儿我是从张大妈那儿听来的,赵桂芬以前是国企的会计,退休金高得很。
我爸不说话了。
“还有,她让你交工资卡,你那点钱够她理哪门子财?她自己就是干会计的,她会不懂?”
“她……她说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你们的未来,就是你吃她的住她的,然后把自己的养老钱全给她?”我气得声音都发抖了,“爸,你醒醒吧!她这就是在光明正大地‘打秋风’!”
“不许你这么说她!”我爸又吼了起来,“我们是自由恋爱!是平等的!”
我被他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行,平等,您老人家高兴就好。”我不想再跟他吵了。
“挂了,我这边忙。”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心里一阵阵发冷。
他不是眼瞎,他是心盲。
小林给我端来一杯温水:“怎么说?”
“不出所料,”我喝了一口水,“人家开始‘点菜’了。”
小林叹了口气:“你爸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越说他,他越来劲。”
“那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被骗?”
“让他自己感受,”小-林说,“有些跟头,不自己摔是不会长记性的。”
我没说话,只是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了我心里。
接下来的一周,我爸没再给我打电话。
我沉住气,也没主动联系他。
我知道,他这是在跟我赌气,也是在跟自己赌气。
他想向我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直到周六早上,我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我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居然是我爸。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
“爸?你怎么来了?”我愣住了。
“我……我路过,顺便给你和乐乐带点早饭。”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把他让进屋,他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小林从卧室出来,看到我爸也吃了一惊,但她反应快,立马笑着说:“爸,您来啦,吃了没?我再去给您热杯牛奶。”
“吃了吃了,”我爸摆摆手,“在桂芬那儿吃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瞥见他手里的塑料袋,豆浆还是温的。
他撒谎了。
乐乐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看到爷爷,高兴地扑了过去:“爷爷!”
我爸脸上这才挤出一丝笑容,抱着乐乐,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心里咯噔一下。
“爸,你是不是有事?”我开门见山。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还是小林心细,她给乐乐使了个眼色:“乐乐,带爷爷去看看你新买的奥特曼好不好?”
乐乐懂事地拉着我爸进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小林。
“不对劲,”小林皱着眉,“你看他那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过了一会儿,我爸从房间出来,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儿子,这卡你先拿着。”
是他的退休金卡。
“怎么了?”我没接。
“桂芬她……她今天早上又要我把卡给她,”我爸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没给,跟她吵了一架。”
“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不信任她,说我跟她不是一条心,”我爸眼圈红了,“她说,住她这里,就得听她的规矩。要么交卡,要么……要么就让我搬走。”
我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这才几天?一个星期!就开始赶人了?
“她还说,”我爸的声音更咽了,“她说我吃她的,住她的,连张卡都舍不得,就是来‘吃现成’的。”
“放屁!”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们不是AA制吗?!”
“我……我的钱,上周买菜、交水电费,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我脑子都要被气炸了。
赵桂芬那个女人,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啪啦响。
先用AA制掏空我爸手里的现金,再逼着他交出工资卡。
这哪是过日子,这简直是精准扶贫,扶她自己。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我爸点点头,一脸的难堪和屈辱。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我,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那张写满无助的脸,心一下子就软了。
再大的火气,也变成了心疼。
“先在我这儿住下吧。”我说。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
“小峰……”
“行了,别说了,”我打断他,“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我把他那张银行卡推了回去:“你自己的钱,自己收好。谁也别给。”
他攥着那张卡,手抖得更厉害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天中午,小林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我爸爱吃的。
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鲈鱼。
吃饭的时候,我爸一句话没说,就是埋头猛吃,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乐乐不懂事地问:“爷爷,你为什么哭了呀?是菜不好吃吗?”
我爸赶紧抹了把脸,强笑道:“没有没有,是……是太好吃了,爷爷高兴。”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这一辈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我突然觉得,我之前对他太苛刻了。
他不是糊涂,他只是太孤独了。
孤独到,抓住一根看似救命的稻草,就以为能上岸,却没想到那根稻草是空心的,只想吸他的血。
吃完饭,我把他安顿在客房。
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看着他熟睡的脸,我才发现,他真的老了。
皱纹像刀刻一样,深深刻在额头和眼角。
我轻轻地带上门。
小林正在厨房洗碗,她头也不回地问:“你打算怎么办?让他一直住这儿?”
“不然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林擦了擦手,“我是说,赵桂芬那边,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我冷笑一声。
“算了?怎么可能。”
她让我爸受了委屈,这笔账,我得跟她好好算算。
我拿起手机,翻出我爸之前给我看的赵桂芬的微信。
头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富贵逼人。
我申请添加好友,验证信息写的是:李叔的儿子。
她很快就通过了。
一上来就是一句:“小峰啊,你爸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误会我了?”
装,接着装。
我回道:“赵阿姨,我爸在我这儿,挺好的。”
“哎哟,那就好,我就怕他想不开,”她发来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包,“你爸这人,脾气倔,我说他两句,他就生气了。”
“赵阿姨,我爸的脾气我知道。他不是个小气的人。”
“那可不一定,男人嘛,有时候心眼比针尖还小,”她开始给我上眼药了,“我们俩过日子,总得有个章程。我让他把工资卡给我,也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打算,你说对不对?”
“对,太对了。”我回道,“您高瞻远瞩,我爸那点钱,是该好好理理。”
她似乎没料到我这么“上道”,立马来了精神。
“就是嘛!还是你们年轻人思想开明。你快劝劝你爸,让他把卡给我,我保证把他的小金库管得妥妥帖帖的。”
我看着手机屏幕,嘴角的冷笑越来越大。
“赵阿姨,卡可以给您。”
“真的?那太好了!”她秒回。
“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
“什么条件?”
“我爸搬过去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吧?有些是我妈的遗物,比如那套青花瓷茶具,还有一些老照片。这些东西,我想拿回来。”
“哎哟,这有什么,”她立刻答应了,“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随时来拿。”
“好,那我们一手交东西,一手交卡。”
“行啊!”她答应得爽快无比。
挂了微信,小林凑过来:“你真要把卡给她?”
我晃了晃手机,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下午,我请了半天假,打车去了赵桂芬住的小区。
是个挺新的小区,绿化不错,楼栋也气派。
我按照她给的门牌号,找到了她家。
开门的是赵桂芬,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脸上依旧是精致的妆容。
“小峰来啦,快进来坐。”她热情得像是见到了亲儿子。
我没进去,就站在门口。
“赵阿姨,东西呢?”
“都给你准备好了,”她指了指门口的一个纸箱,“都在里面了。”
我打开纸箱看了看,茶具、相册,都在。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赵阿姨,这是我爸的卡,密码是他生日。”
赵桂芬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来拿。
我手一缩,没给她。
“赵阿姨,别急。”我笑了笑,“我爸这个人,念旧。他搬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个老式的半导体收音机,是他以前单位发的纪念品,也挺有意义的。那个……能不能也还给我?”
“收音机?”赵桂芬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嗨,一个破收音机,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在阳台呢,你自己去拿吧。”
“好嘞。”
我走进她家,客厅宽敞明亮,装修得挺豪华,欧式风格,水晶吊灯闪闪发光。
我径直走到阳台,果然看到了我爸那个老掉牙的收音机,上面落了一层灰。
我拿起收音机,假装擦了擦灰,手指在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开关上拨弄了一下。
然后我把收音机和纸箱一起抱起来。
“赵阿姨,东西拿到了,卡给您。”
我把那张卡递给她。
她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小峰啊,还是你懂事。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爸。”
“那就拜托您了。”我客气地说,“我先走了。”
“哎,慢走啊,有空常来玩!”
我抱着箱子和收音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进电梯,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张卡,是我自己的一张废卡,里面只有十块钱。
我爸的卡,好好地躺在他自己的口袋里。
而那个收音机,也不是普通的收音机。
那是我前两年给我爸买的,带录音功能的。
我让他带过去,就是为了防着这一手。
刚才在阳台,我已经把里面的录音文件,通过蓝牙传到了我的手机上。
里面清清楚楚地录下了这几天,赵桂芬是怎么对我爸颐指气使,怎么逼他交工资卡的。
证据,到手了。
我抱着箱子回到家,我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神情恹恹的。
“爸,东西拿回来了。”
他看到我怀里的纸箱,特别是那个相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颤抖着手打开相册,里面是我妈年轻时的照片,黑白的,但笑得特别灿烂。
“你妈……那时候真好看。”他喃喃地说。
我把收音机放在茶几上,按下了播放键。
“……老李,我跟你说,这个家我说了算!你要么把卡给我,要么就给我搬出去!别想在我这儿白吃白喝!”
赵桂芬尖锐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我爸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你那点退休金,还不够我买一件衣服的!我还得跟你AA?我图什么呀我?”
“……别跟我提你那些穷哥们儿,一个个烟鬼酒鬼,弄脏了我的地板你赔得起吗?”
录音还在继续,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伤人。
我爸的头,越埋越低,最后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我按了暂停。
客厅里一片死寂。
“爸,”我轻轻地叫他,“现在,你还觉得她是为了你好吗?”
他没说话,肩膀却在剧烈地颤抖。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老泪纵横。
“我……我就是个老糊涂!”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抓住他的手:“别这样,爸。”
“我没脸见你,没脸见你妈!”他哭得像个孩子。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事情还没完呢。”
我把那段录音,配上几句文字,直接发到了他们那个“夕阳红广场舞”的微信群里。
群里有两百多号人,都是附近几个小区的叔叔阿姨。
我写道:“各位叔叔阿姨,这是我爸在赵桂芬阿姨家的‘幸福生活’。我爸一个月四千二的退休金,想找个人搭伴养老,没想到是这个下场。赵阿姨一个月七千多的退休金,跟我爸AA制,还逼着他交工资卡。这到底是找老伴,还是扶贫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里瞬间就炸了。
“天哪!这个赵桂芬,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是这种人?”
“我就说嘛,她之前跟老王头在一起的时候,就让他给买了个金项链,没多久就分了!”
“这哪是搭伴,这是诈骗吧!”
“老李也真是的,怎么就看上这种女人了,眼瞎心盲!”
我把手机递给我爸看。
他看着群里一条条滚动的消息,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到十分钟,赵桂芬的电话就打到了我爸的手机上。
我爸看着来电显示,吓得一哆嗦。
我拿过手机,按了免提。
“李建国!你儿子什么意思!他把录音发群里了!你让他赶紧给我撤回!”赵桂芬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尖叫。
我拿起手机,冷冷地说:“赵阿姨,是我发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个小王八蛋!你侵犯我隐私!我要告你!”
“告我?好啊,”我笑了,“你诈骗老年人财产,逼迫同居人,这些录音可都是证据。咱们看看警察是抓我,还是抓你。”
“你……你血口喷人!”她明显慌了。
“赵阿姨,我爸的东西,应该都搬出来了吧?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我话锋一转。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您一下,我爸在你那儿住了一个星期,按照您AA制的规矩,住宿费、水电煤气费,我们一分都不会少您的。您算算多少钱,我转给您。”
我故意把“AA制”三个字咬得很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
她要是敢要这个钱,就等于承认了她跟我爸就是纯粹的金钱关系。
“还有,”我继续说,“您那张卡,刷出来了吗?里面有十块钱,够您买两瓶矿泉水了,别渴着。”
“你……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她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我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我说,“这事儿,就到此为止。您走您的阳关道,我爸过他的独木桥。以后,别再来骚扰我们。”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一气呵成。
我爸愣愣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儿子。
“小峰,你……”
“爸,没事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我呢。”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后点了点头,眼里有泪,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这件事,很快就在整个社区传开了。
赵桂芬成了过街老鼠,听说舞也不敢去跳了,出门都得戴着口罩。
有人说她想搬家,但房子是贷款买的,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我爸呢,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气色好了很多。
他不再提赵桂芬,也不再去跳广场舞了。
他开始跟着小区里的张大爷他们,在花园里下棋,打太极。
有时候,他会自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笨手笨脚地学着做饭。
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他脸上的笑容,比以前真实多了。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到他正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给我妈那盆君子兰换土。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爸,我回来了。”
他抬起头,冲我笑了笑。
“回来了?快洗手,马上开饭。今天我炖了排骨汤。”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
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需要什么花前月下的浪漫。
就是一碗热汤,一句“回来了”,就足够了。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爸的老毛病犯了,慢性支气管炎,咳得厉害。
我带他去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一通折腾下来,天都黑了。
医生给开了药,嘱咐要好好休息,不能着凉。
从医院出来,冷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我爸裹紧了棉衣,还在咳嗽。
“都怪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他一脸歉意。
“说什么呢?”我扶着他,“你是我爸,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们打车回家,路上,他一直看着窗外,没说话。
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以前我妈在的时候。
那时候,他一生病,我妈就紧张得不行,熬姜汤,做病号饭,半夜起来给他盖被子。
现在,只剩下我们爷俩了。
回到家,我让他赶紧上床休息,我去给他熬药。
中药的味道,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屋子,苦涩,但又让人心安。
我把药端到他床边,他挣扎着要起来。
“躺着吧。”我把枕头给他垫高,一勺一勺地喂他。
他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张嘴。
喝完药,他看着我,眼睛里湿漉漉的。
“儿子,爸对不起你。”
“又来了,”我不耐烦地说,“赶紧睡觉。”
“不是……我是说以前,”他拉着我的手,很用力,“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让你操那么多心。”
“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摇摇头,“那个女人……她让我明白了,这世上,除了你和你妈,没人会真心对我好。”
我没说话,只是帮他掖了掖被角。
“人心,隔着肚皮,看不透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没睡踏实。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竖着耳朵,听着我爸房间的动静,生怕他半夜咳嗽,或者有什么不舒服。
这种感觉,很累,但又很踏实。
原来,被人需要,是这种感觉。
我爸的病,养了半个多月才好利索。
这半个多月,我每天下班就往他那儿跑,送饭,监督他吃药。
小林也很支持我,经常炖了汤让我带过去。
她说:“你爸现在只有你了,咱们多上点心是应该的。”
我爸病好后,整个人像是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想着找个伴儿。
他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早上跟老伙计们打太"极,上午去社区的书法班练字,下午就在家侍弄花草,或者看会儿电视。
他的气色越来越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有一次,我去他那儿吃饭,发现阳台上多了一个小画架。
上面是一幅还没画完的油画,画的是窗外公园的一角,色彩很明亮。
“爸,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了?”我挺惊讶。
“就瞎画,”他有点不好意思,“社区老年大学开的班,免费的,我就去报了个名。”
我看着那幅画,虽然笔触还很稚嫩,但能看出来,画画的人,心情是愉悦的。
“挺好的,”我说,“比跳舞强。”
他瞪了我一眼,但没反驳,自己也笑了。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我爸的君子兰,开花了,粉红色的花朵,开得特别灿烂。
他拍了照片,用微信发给我,还配了一句:春暖花开。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暖洋洋的。
周末,我带着小林和乐乐去看他。
他给我们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手艺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儿子,我那套老房子,我想卖了。”
我愣住了:“卖了?那你住哪儿?”
“我去看好了,就在你们小区附近,有个养老社区,”他说,“环境不错,有食堂,有医务室,还有各种活动。我去看过了,好多我认识的老伙-计都在那儿。”
我想了想,觉得也行。
那个养老社区我知道,条件确实不错,最重要的是,离我们近,万一有什么事,我过去也方便。
“钱够吗?”我问。
“够了,”他摆摆手,“把老房子卖了,付了那边的费用,还能剩下一些。我自己的退休金也够日常开销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儿子,爸想明白了。晚年生活,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找个伴儿,不如找群伴儿。”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从当初那个一心想找老伴,被赵桂芬骗得团团转的老头,到今天这个把自己的晚年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老人。
他摔了个大跟头,但好在,他爬起来了,而且站得更稳了。
“行,我支持你。”我说,“卖房子的事,我帮你找中介。”
“不用,”他笑了,“我们书法班有个同学,他儿子就是干这个的,人挺靠谱,我已经联系好了。”
我看着他现在这样,事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我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时时刻刻操心的“老小孩”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生活重心。
房子卖得很顺利。
搬去养老社区那天,是我和几个他的老伙计一起帮的忙。
他的新“家”,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朝南,阳光很好。
房间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阳台上,摆满了他的花花草草,那盆君子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墙上,挂着他自己写的字,还有那幅画了一半的油画。
安顿好之后,他非要拉着我们去社区的食堂吃饭。
食堂里很热闹,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我爸端着餐盘,熟络地跟好几个人打招呼。
“老张,下午还杀一盘啊?”
“李老师,您这幅字写得是真好!”
他在这里,如鱼得水。
我看着他融入人群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吃完饭,我们准备走。
他送我们到门口,乐乐抱着他的腿,依依不舍。
“爷爷,我下周还来看你。”
“好,爷爷等你。”他笑着摸了摸乐乐的头。
他看着我,说:“儿子,回去吧,我这儿挺好的,不用惦记。”
我点点头:“那你也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啰嗦。”他嘴上嫌弃,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我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门口,夕阳把他和那盆君子兰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冲我挥了挥手。
那一刻,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回家的路上,小林开着车,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彻底放心了?”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点了点头。
“是啊。”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需要用AA制来衡量、不需要用规矩来束缚的,温暖的“家”。
真正的陪伴,从来不是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而是各自独立,又能互相取暖。
晚上,我收到我爸发来的一张照片。
是他在新家的阳台上拍的晚霞,很美。
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字。
“一个人的日子,也可以过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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