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凌晨一点半打过来的。
不是我的电话,是陈俊的。
他睡得像头死猪,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屏幕亮起,又暗下。
我被吵醒,烦躁地推了他一把。
“陈俊,电话。”
他毫无反应,只是翻了个身,手臂顺势搭在我腰上,沉得像块铁。
手机锲而不舍地又震了起来。
我认命地坐起身,摸过他的手机,准备按掉。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张总”。
这么晚了,还谈工作?陈俊他们公司卷到这个地步了?
我心里嘀咕着,手指划向挂断。
就在那一瞬间,鬼使神差地,我接了。
我没出声,只是把手机放到耳边。
对面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撒娇的鼻音。
“阿俊,你睡着啦?”
我的血液,在那一秒钟,好像停止了流动。
阿俊?
哪个张总会这么叫他?
“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你老婆在旁边?”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却在我耳朵里炸开一个惊雷。
我猛地扭头,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
他的呼吸均匀,眉头舒展,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在做什么好梦吗?
梦里有我吗?
还是有这个电话里的“张总”?
我感觉自己的手在抖,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讨厌啦,不理我。我今天给你发的照片你看了没?新买的睡衣,你说好看的那件……”
我挂了电话。
动作快到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有陈俊平稳的呼吸声,和我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重,擂鼓一样砸在我的胸腔上。
我把手机轻轻放回床头柜,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后我躺下,背对着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暗。
十年。
我和陈俊结婚十年了。
从大学校园里手牵手走出来,到在这个城市扎根,买房,生下儿子乐乐。
我以为我们是最普通也最幸福的那一类。
我辞掉了前途大好的审计工作,回归家庭,当了全职主妇。
他说:“老婆,你辛苦了,以后我养你和儿子。”
他说:“家里有你,我才能在外面安心打拼。”
他说:“等我升了总监,你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想买什么买什么。”
他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我脑子里回放。
现在听来,句句都是讽刺。
我的眼睛干得发涩,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质问他的女人。
我做审计出身,我信奉证据。
没有证据的指控,只是歇斯底里。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六点半起床,做早餐。
陈俊打着哈欠走出卧室,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老婆,早。”
他身上有我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气。
曾经让我觉得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我一阵反胃。
我没有动,任由他抱着。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你爱吃的小馄饨。”我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亲了亲我的脸颊,“还是老婆好。”
我看着锅里翻滚的馄饨,白白胖胖的,像一个个单纯的傻子。
我也是个傻子。
“对了老婆,”他松开我,去倒水喝,“昨天半夜我手机是不是响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
“是啊,”我转过身,对他笑了笑,“一个姓张的,我看着像工作电话,就给你挂了,怕吵醒你。”
他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
“哦,哦,张总啊,可能是项目上的事吧,没事。”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懂了。
他心虚。
吃早饭的时候,乐乐把一个剥好的鸡蛋放进我碗里。
“妈妈吃,妈妈辛苦。”
我摸了摸儿子的头,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庭里。
我必须做点什么。
陈俊上班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下单了一支录音笔。
很小,很不起眼的那种,伪装成一个U盘。
等待快递的两天里,我过得像个精神分裂。
当着陈俊和乐乐的面,我依旧是那个温柔体善的妻子,慈爱的母亲。
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愤怒,反复咀嚼着那通电话里的每一个字。
我开始观察陈俊的一切。
他回家的时间,他接电话的神情,他微信里那些我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他开始频繁地“加班”。
有时候会说“跟客户吃饭”。
他手机换了密码,以前是我的生日,现在不是了。
我问他,他笑着说:“公司要求,保密。”
多可笑的借口。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也需要“保密”了?
录音笔到了。
我把它放在陈俊常用的公文包夹层里。
那个位置,他很少会去翻。
我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在偷窃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真相。
陈俊晚上回来,我像往常一样给他拿拖鞋,接外套。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心情不错,哼着小曲。
“今天谈成个大单子?”我问。
“差不多吧,跟进很久了,今天总算有点眉目。”他捏了捏我的脸,“老婆,等这个项目奖金下来,给你换辆车。”
我笑着说好。
心里却冷得像冰。
等乐乐睡着了,我借口去书房看会儿书,关上了门。
我拿出那支录音笔,插上电脑,戴上耳机。
我的手指在鼠标上,犹豫了很久。
我害怕。
我怕听到我无法承受的东西。
但好奇和不甘,最终战胜了恐惧。
我点开了播放键。
前面是嘈杂的办公室背景音,键盘敲击声,同事的交谈声。
然后,是陈俊和一个男同事在抽烟区聊天。
“俊哥,可以啊,最近红光满面的。”
“去你的,别瞎说。”陈俊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可没瞎说,上次在商场看见你跟一个小美女逛街,那叫一个亲密,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小子,眼睛够尖的。别跟你嫂子乱说啊。”
“那哪能啊!我懂,我懂。不过俊哥,你家那位可是有名的贤妻良母,你这么搞,小心翻船。”
“唉,你不懂。”陈俊叹了口气,“我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太好了,好得像一杯白开水,时间长了,没味儿。”
白开水?
没味儿?
我为了这个家,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光芒和棱角,甘心做他身后的一杯温水。
在他眼里,竟然是“没味儿”?
耳机里,陈俊的声音还在继续。
“男人嘛,总需要点激情。再说,我跟她就是玩玩,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玩玩?
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后面,就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声音了。
应该是在车里。
那个女人,就是电话里的“张总”。
她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清晰,更甜腻。
“阿俊,你什么时候跟你老婆摊牌啊?”
“快了快了,宝贝,再给我点时间。”陈俊哄着她。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可不想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
“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你放心,我爱的是你。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要不是因为孩子,我早跟她离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的心都在你这儿。”
接下来,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调情和亲昵声。
我猛地摘下耳机,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干呕。
我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一阵阵往上涌。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头发凌乱。
这还是那个曾经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林薇吗?
我好像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我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哭是没用的。
愤怒也没用。
我要的,不只是离婚。
我要他为他的背叛,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林薇,曾经是顶尖会计师事务所的明星审计师。
查账,找漏洞,收集证据,是我的老本行。
陈俊,你大概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我的“审计”工作。
审计对象:我的丈夫,陈俊。
审计目标:让他净身出户。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比以前对他更温柔。
他加班晚了,我会给他留一盏灯,一碗热汤。
他出差前,我会细心地帮他收拾行李。
他越来越放松警惕,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他蒙在鼓里的“白开水”。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加班”,每一次“出差”,我都会把录音笔悄悄放进他的口袋或者车里。
我开始记录他每天的行程。
用一个他不知道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新的云盘账号。
每天深夜,等他睡熟,我就会像一个幽灵一样,坐在书房里,整理我的“证据”。
录音,一条一条,按日期和地点命名。
“2023.10.12-XX酒店停车场-与张某对话.mp3”
“2023.10.18-公司楼下咖啡厅-承诺买包.mp3”
我甚至开始研究他的财务状况。
我们的家庭账户是联名的,但我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小金库。
我以给他买生日礼物的名义,要走了他身份证的复印件。
然后,我开始抽丝剥茧。
我查他的信用卡账单,每一笔大额消费,我都圈出来。
一家我从没去过的西餐厅。
一个奢侈品牌的专卖店。
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开房记录。
时间,地点,金额,都和我手里的录音一一对应。
铁证如山。
我还发现,他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金额的转账,转给一个陌生的账户。
收款人姓张。
我猜,就是那个“张总”。
我把这些银行流水,消费记录,全部截图,拍照,分门别类地保存在我的秘密云盘里。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冷静得像一个机器。
没有愤怒,没有眼泪。
只有一种冰冷的快感。
就像我以前完成一个复杂的审计项目一样,看着证据链条一点点完整,漏洞被一个个堵上。
我知道,我离胜利越来越近了。
这期间,我最好的朋友徐静来家里看我。
徐静是个律师,离异,自己带着个女儿。
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薇薇,你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跟陈俊吵架了?”
我给她倒了杯水,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把她拉进书房,关上门,打开了那个秘密云盘。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开了一段录音。
就是那段“白开水”的录音。
徐静的脸色,从惊讶,到愤怒,最后变成了心疼。
她一把抱住我。
“这个混蛋!”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终于决堤了。
我趴在徐静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积压了几个月的委屈,愤怒,不甘,全部涌了出来。
我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徐静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等我哭够了,她递给我纸巾,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薇薇,你想怎么做?只要你一句话,我帮你告到他底裤都不剩。”
我擦干眼泪,摇了摇头。
“不急。”
我把我的计划,我的证据,全都告诉了徐静。
她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林薇,你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取证。不去当私家侦探都屈才了。”
她佩服地看着我,“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我苦笑了一下。
“不是坚强,是不能倒下。”
我身后,还有乐乐。
徐静仔细看了我收集的所有证据。
“录音、消费记录、转账流水……非常完整。但是,”她皱起了眉头,“这些录音,因为是你私下录的,在法律上属于‘非法证据’,法庭不一定会采纳。”
我的心一沉。
“那怎么办?”
“别急,”徐静安抚我,“虽然不能直接作为定案的证据,但可以在调解或者谈判的时候,作为震慑对方的筹码。只要他心理防线一崩溃,主动承认,或者愿意在财产分割上让步,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们还需要更‘合法’的证据。”
“比如?”
“比如,捉奸在床的照片或者视频。或者,他亲口承认出轨,并且有无利害关系的第三方在场的录音。”
捉奸在床?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恶心。
我不想用那种方式,把自己变得那么不堪。
“薇薇,我知道你膈应。”徐静看穿了我的心思,“但这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
我沉默了。
“或者,”徐静换了个思路,“我们可以从财产下手。”
“怎么说?”
“你刚才说,他每个月都给那个女人转账。这在法律上属于‘非因日常生活需要而处理夫妻共同财产’。我们可以主张,这些赠予是无效的,要求那个女的返还。”
“而且,”徐静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为了讨好小三,肯定买了不少东西吧?房子,车子,有没有?”
我摇摇头:“车子好像没有,房子……我不确定。”
陈俊的收入虽然不错,但要在这个城市单独给情人买一套房,也不是那么容易。
“查!”徐静一拍大腿,“必须查!这是夫妻共同财产,他无权单独处置。一旦查实,这套房子就是我们谈判桌上最大的王牌!”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陈俊喝多了,迷迷糊糊地跟我说:“老婆,等我发财了,咱们也去‘湖畔景园’买套大平层,那儿风水好。”
“湖畔景园”是本市一个有名的高档小区。
当时我只当是他的醉话。
现在想来,会不会……
我把这个线索告诉了徐静。
徐静立刻严肃起来:“很有可能!他去看过,所以才会念念不忘。薇薇,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找房管局的朋友查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我继续我的潜伏。
而徐静,则在另一条战线上帮我攻坚。
陈俊对我越来越不耐烦。
他开始夜不归宿。
第一次,他说是在公司加班,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次,他说跟客户喝酒,喝断片了,在朋友家住了一晚。
第三次,他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接。
发微信给他,他不回。
第二天早上,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回来,换身衣服,又去上班了。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只会默默忍受的林薇。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夜不归宿,都是在为我的诉讼请求,增加一份有力的佐证。
乐乐也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
他抱着我的腿问:“妈妈,爸爸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吃饭?”
我蹲下来,摸着他的脸,笑着说:“爸爸工作忙,要赚钱给乐乐买好多好多玩具呀。”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看着他天真的眼睛,心如刀绞。
对不起,宝贝。
妈妈很快,就会给你一个干净、安宁的家。
一个星期后,徐静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她真的查到了。
陈俊,在半年前,以他个人名义,在“湖畔景园”全款买下了一套90平米的两居室。
而房子的物业登记联系人,是“张曼”。
就是那个“张总”。
全款。
将近三百万。
我看到购房合同复印件的那一刻,气得浑身发抖。
三百万。
这是我们俩辛苦打拼了多少年才攒下的钱。
我省吃俭用,一件衣服穿好几年,一个包用到底。
他却拿着我们的血汗钱,给别的女人买房,筑起了他们的爱巢。
好。
真好。
陈俊,你真是好样的。
“薇薇,冷静。”徐静按住我的肩膀,“现在证据确凿,他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根据婚姻法,离婚时,他要少分或者不分财产。”
“不分。”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要他净身出户。”
徐静看着我,眼神里有赞许,也有担忧。
“净身出户,难度很大。除非他自愿放弃。薇薇,我知道你恨他,但我们也要考虑实际操作性。”
“他会的。”我看着徐静,一字一句地说,“他会自愿放弃的。”
因为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这张王牌,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我开始准备收网了。
我选的日子,是我们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多讽刺。
我提前一个星期,就跟陈俊说了。
“老公,下周三是我们十周年纪念日,你那天能不能早点回来?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顿饭。”
他当时正在看手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你听见没?”我加重了语气。
“听见了听见了,”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知道了,那天我保证早回。”
我笑了。
我当然知道他会答应。
因为那天,他跟张曼约好了,要去“湖畔景园”庆祝。
我怎么知道的?
录音笔告诉我的。
纪念日的前一天,我给徐静打了电话。
“静,明天,该摊牌了。”
“都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
“好。明天我把办公室空出来,你们过来谈。记住我跟你说的,控制情绪,按计划来。”
“我明白。”
挂了电话,我走进乐乐的房间。
他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
我在他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明天之后,他就要面对一个不完整的家了。
但是,一个完整却充满欺骗的家,和一个不完整却充满真诚的家,哪个对他的成长更好?
我相信我选了前者。
纪念日当天。
我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我穿上了那条我最喜欢的红色连衣裙,那是我们刚结婚时,陈俊送给我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艳,照人。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林薇。
下午三点,我给陈俊发了条微信。
【老公,我约了徐静,在她律所楼下的咖啡厅坐坐。你下班了直接过来接我,然后我们去吃饭。】
他很快回了。
【好。】
他一定很高兴,我不在家,方便他提前溜走,去跟他的小情人私会。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家咖啡厅,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战场,在楼上。
我提前到了徐静的律所。
徐静把一间小会议室布置成了谈判室。
桌上放着两杯水,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我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心血。
“紧张吗?”徐静问我。
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
“不。我很平静。”
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五点半,陈俊的电话打来了。
“老婆,我到楼下了,你在哪儿呢?”
“你直接上16楼,1608,徐静的律所,我在这儿等她拿份文件。”我语气自然地说。
“啊?上去干嘛,多麻烦,你下来呗。”
“哎呀,你上来吧,我这儿还有点东西给你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行吧,那我上来。”
挂了电话,我跟徐静对视了一眼。
鱼儿,上钩了。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陈俊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他的话在看到桌子对面的我,和旁边一脸严肃的徐静时,戛然而止。
“徐静?你怎么也在这儿?”他愣住了。
“陈俊,坐。”徐静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
陈俊皱着眉坐下,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和警惕。
“林薇,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不是纪念日吗?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看着他英俊的脸,看着他伪装出来的无辜。
我觉得无比的陌生,又无比的恶心。
我推了推桌上的文件夹。
“陈俊,我们离婚吧。”
我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
陈俊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离婚?老婆,你开什么玩笑?今天可是我们十周年纪念日。”
他想伸手过来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没开玩笑。”我打开文件夹,拿出第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们婚前财产协议,上面写得很清楚,婚后所有收入均为夫妻共同财产。”
“这是我们的房产证,两套房子,都在我们两人名下。”
“这是我们的家庭账户流水,目前余额,五百七十二万。”
陈俊的脸色变了。
“林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在跟你算一笔账。”
我拿出第二份文件。
“这是你近半年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每个月,你都会在一家叫‘慕色’的西餐厅消费至少两次,每次金额都在三千元以上。这家餐厅,我从没去过。”
“你还在SKP的卡地亚专柜,买了一只价值六万八的蓝气球手表。这只表,我没见过。”
“你还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开了不下五次房。这些时候,你都告诉我,你在‘加班’。”
陈俊的脸,一点点变白。
“这些……都是工作需要,应酬客户……”他还在狡辩。
“是吗?”我冷笑一声,拿出了第三样东西。
那支录音笔。
我把它连接到会议室的蓝牙音箱上。
我按下了播放键。
“阿俊,你什么时候跟你老婆摊牌啊?”
那个娇滴滴的女声,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
陈俊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瞪得像铜铃。
“快了快了,宝贝,再给我点时间。”
他自己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耐心。
“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要不是因为孩子,我早跟她离了。”
“白开水,没味儿。”
“就是玩玩,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一句一句,一声一声。
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把他虚伪的面具,一层一层地剥下来。
陈-俊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地盯着那支录音笔,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录音还在继续,那些不堪入耳的调情,那些对我无情的嘲讽。
我按了暂停。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现在,你还想说,是‘工作需要’吗?”我问他。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林薇!你……你竟然监视我?!”
“监视?”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陈俊,你搞清楚,这不是监视,这是取证。我是在捍卫我自己的权利!”
“你这是非法的!是侵犯我的隐私!”他开始咆哮,色厉内荏。
“陈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徐静开口了,声音冷静而专业,“根据《民法典》规定,夫妻之间有相互忠诚的义务。你出轨在先,已经严重违背了这一义务。我当事人为了维护自身合法权益,采取一些手段收集证据,于法于理,都说得过去。”
“更何况,”徐静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我们今天不是来跟你讨论证据合法性的。我们是来通知你,林薇要跟你离婚。”
陈俊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下。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他大概从没想过,那个在他眼里温顺如水的我,会做出这样的事。
“好,好,离婚就离婚!”他咬着牙说,“财产怎么分?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俊,你觉得你配吗?”
我拿出最后一份文件,甩在他面前。
“湖畔景园,12栋1单元802。房主,陈俊。全款,两百八十六万。付款日期,半年前。”
“这笔钱,是从我们联名账户里,分批,通过不同渠道转出去的。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可惜,你忘了你老婆是干什么的。”
“陈俊,这叫‘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按照法律,我可以要求你,少分,或者不分。”
陈俊彻底瘫了。
他看着那份购房合同复印件,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一,我们协议离婚。你净身出户,两套房子,所有存款,都归我。乐乐的抚养权也归我,你每个月支付五千块抚养费,直到他十八岁。”
“你做梦!”他嘶吼道。
“第二,”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我们诉讼离婚。我会把这些证据,包括你和张曼小姐的录音,你给她买房的合同,全部提交给法庭。同时,我还会向法院申请,追回你赠予张曼的所有财产。”
我顿了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
“哦,对了,我还会把这些录音,给你父母,我父母,还有你们公司纪委,都送一份。你不是快升总监了吗?你说,你们公司会提拔一个私生活如此混乱,还涉嫌职务侵占(谁知道你给张曼买房的钱,有没有挪用公款呢)的人吗?”
“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好狠!”
“狠?”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这点狠,比得上你拿着我们十年的感情和积蓄,去给别的女人买房安家吗?陈俊,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他在权衡。
名声,事业,前途,和财产。
哪个更重要?
他是个聪明人,他会算这笔账。
良久,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我选第一条。”
我赢了。
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哀。
这场婚姻的保卫战,我赢了官司,却输掉了整整十年的青春。
第二天,我们就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从民政局出来,天很蓝,阳光刺眼。
陈俊看着我,眼神复杂。
“薇薇,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却陌生得像个路人。
“陈俊,从你把‘白开水’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就没有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就走。
没有回头。
我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没想到,还有后续。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张曼打来的。
她的声音不再甜腻,充满了尖锐和怨毒。
“林薇,你这个!你把他的一切都拿走了,你让他怎么活?!”
我平静地听着她的咒骂。
“张小姐,你搞错了。不是我拿走了他的一切,是他自己丢掉了一切。另外,我提醒你一句,陈俊赠予你的那套房子,以及所有财物,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追回。如果你不想闹上法庭,我劝你,最好主动返还。”
“你……你无耻!”
“比起你插足别人家庭,我这点‘无耻’,不值一提。”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后来我听说,陈俊净身出户后,去找了张曼。
张曼一开始还收留他。
但一个失去了事业,没有了钱,还背了一身债的男人,又能有多少魅力呢?
没过多久,两人就因为钱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分了手。
张曼把房子卖了,还给了我一部分钱,然后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陈俊的公司,也知道了他的丑闻,把他降了职,调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岗位。
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销售总监,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落魄中年。
他来找过我几次。
一次比一次憔悴。
他求我复婚,他说他知道错了,他说他不能没有我和乐乐。
我只是平静地告诉他:“陈俊,好好工作,按时付乐乐的抚养费,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也应该做的事。”
至于其他的,都过去了。
我用陈俊赔给我的钱,加上自己的一些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个人会计师事务所。
徐静给我介绍了不少客户。
我的事业,从零开始,一点点回到了正轨。
我又变回了那个在职场上自信、干练的林薇。
我比以前更忙了。
但我的心,是踏实的。
每天下班,我去幼儿园接乐乐。
他飞奔着扑进我怀里,大声地喊:“妈妈!”
那一刻,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牵着乐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边的小店放着一首老歌。
“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我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
是啊。
我的后半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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