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爸不亲。打记事儿起,我就叫他“老爹”,带着点土气,也带着点刻意的距离。而“爸爸”这个称呼,太亲密了,我叫不出口。
他是跑长途货运的,一个月在家待不了几天。回来也总是风尘仆仆,倒头就睡。我的家长会,他一次都没去过。童年里,他的存在像一个模糊的背影。
我青春期那会儿,心里怨他。觉得这个家对他而言就是个旅馆。我发誓,等我长大了,绝不成为他那样的人。
后来我考上大学,去了南方。送别那天,他在月台上,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火车快开了,他隔着窗户,突然掏出一叠钱塞给我,笨拙地说:“在外面,别省。”
火车开动了,我回头,看见那个我一直觉得像山一样的身影,在月台上跟着火车小跑了几步,然后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我鼻子一酸,第一次没忍住,在车厢里哭了。
工作后第二年,他出了个小车祸,腰伤了,再也开不动长途。他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会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吃个苹果?我给你削。”
那天,我看着他用那双曾经紧握方向盘、布满老茧的手,笨拙地削着苹果,皮断了好几次。我心里那座冰筑的堤坝,轰然倒塌。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很甜。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和我如此相像的眼睛,用尽三十年的力气,轻轻地、生涩地叫了一声:
“爸。”
他愣住了,随即,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慌忙低下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哎,哎!”
那声一直堵在喉咙口的“爸”,原来才是打开我们之间心门的,唯一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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