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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过赣江大桥时,风里忽然裹着滕王阁的墨香与鄱阳湖的芦絮味 —— 不是攻略里 “英雄城” 的刻板标签,是晨雾中古籍修复室的灯光泛着暖黄,是正午老巷的灶台飘着菜香,是暮色里湿地的候鸟驮着霞光,是星夜山林的竹影摇着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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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的穿行像展开一卷浸着赣江水的宣纸,每一页都写满守护与共生的密码:一页是案头的黄,刻着修复师的指尖;一页是灶间的暖,凝着厨师的锅铲;一页是滩涂的白,载着护鸟人的足迹;一页是林间的绿,藏着园艺师的剪痕。没有刻意的打卡清单,只有修复师磨亮的镊子、厨师的铸铁锅、护鸟人的望远镜、园艺师的修枝剪,这些带着体温的物件,串起了古籍的呼吸、老巷的脉搏、湿地的心跳、山林的肌理。
滕王阁:晨雾中的古籍与文脉守望
滕王阁的晨雾还没漫过 “落霞与孤鹜齐飞” 的牌匾,江西省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师翁妍钰已经把镊子搭在了泛黄的书页上。“要趁日出前修书,雾没散时湿度稳,浆糊黏性最匀,这古籍是豫章的魂,得细补。” 她的袖口沾着米浆,指节上的厚茧蹭过宣纸,那是守护馆藏古籍的第八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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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沿着被晨露打湿的回廊往里走,书页翻动的 “沙沙” 声从修复室的花窗里飘出,混合着樟木与松烟墨的清香。翁师傅忽然停在一张铺着古籍的案台前,玻璃罩里的《康熙字典》泛着温润的光:“这册清刻本去年遭了虫蛀,光分解书叶就用了三天,每张纸都要对着强光看纹理,才能找到匹配的补纸。” 她蹲下身,打开抽屉里的塑封袋,露出二十余种不同纹理的纸张,“这是楮皮纸,这是桑皮纸,老祖宗的纸各有脾气,得顺着性子来。”
走到修复室的里间,墙上挂着 “修旧如旧” 的木牌,翁师傅掏出显微镜,轻轻放在一页残纸上:“你看这纤维,比头发丝还细,修补时浆糊要调得比米汤还稀,不然会把原纸泡烂。” 她指着案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 “2024.3.19 清刻本《康熙字典》:补虫洞 37 处,配楮皮纸 12 张”“2024.7.5 明抄本《豫章记》:脱胶修复,用糯米浆加固”,字迹被晨雾浸得有些模糊。
翁师傅带我们走到数字化工作室,屏幕上正显示着修复后的古籍扫描件:“以前老担心古籍存不住,现在扫描成电子版,后人随时能看,但原书的温度还是无可替代。” 她忽然从工具箱里摸出片磨损的书衣残片:“这是从民国版《滕王阁序》上拆下来的,你摸摸这纸质,比新纸软三分。” 我捏着轻薄的纸片,忽然懂了滕王阁的美 —— 不是 “江南三大名楼” 的虚名,是书页的脆、墨香的醇、翁师傅的守,是文脉把最悠长的光阴,藏在了晨雾里的案头间。
晨雾渐薄时,朝阳从赣江对岸探出头,金光照在修复室的玻璃窗上,像撒了把碎金。翁师傅在窗前的文竹旁驻足,叶片上的露珠刚滚落:“这盆竹是我刚当修复师时栽的,现在都快长到屋顶了。” 风穿过回廊的声响,混着远处的鸟鸣,成了晨雾散尽后最清亮的旋律。
石头街:正午的灶台与市井传承
从滕王阁步行二十分钟,石头街的油烟味已在正午阳光里漫开。老厨师龚建国正站在 “二楼烧菜馆” 的灶台前,手里的锅铲翻着油浸鱼,“滋啦” 声混着穿堂风:“要趁日头最毒时炼油,油温够稳,鱼皮才酥,这菜是老南昌的根,得细烧。” 他的围裙沾着酱油渍,指节处有锅铲磨的厚茧,那是守着灶台的第三十四个年头。
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居民楼的木楼梯吱呀作响,厨房飘出的啤酒鸭香勾着脚步。龚师傅的脚步停在灶台旁的调料架前,玻璃瓶里的秘制酱料泛着深红:“这酱油要晒足半年,加了八角和桂皮,我父亲传的方子,当年在科威特中餐馆做菜时,就靠这酱解乡愁。” 他拿起一把菜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这刀磨了二十年,切腰片能薄得透光,蒜蓉腰片才够嫩。”
走到餐馆的阳台,几只土鸡正啄着米粒,墙面上挂着七本翻得卷边的笔记本。“这是我记的菜谱,每道菜的火候都标得清清楚楚,” 龚师傅翻开其中一本,上面画着鱼的分解图,“2015 年改良油浸鱼做法,加了醪糟去腥,记在第三页。” 他忽然指着阳台外的老樟树:“这树比我年纪还大,小时候我就在树下看我爸烧菜,现在客人还爱坐在树底下吃饭。”
正午的阳光照在灶台上,铁锅泛着暖光,龚师傅抓起一把葱花撒进锅里,香气瞬间炸开。“以前老巷里家家都有这样的灶台,现在年轻人不爱学了,” 他从橱柜里摸出个小小的粗瓷碗,“这是我学徒时用的调碗,边缘磕了个角,给你留着,记着灶台的暖。” 我捧着温热的瓷碗,忽然懂了石头街的美 —— 不是 “网红美食街” 的标签,是鱼皮的酥、酱料的醇、龚师傅的痴,是市井把最鲜活的光阴,藏在了正午的灶台间。
日头偏西时,龚师傅还在颠锅炒菜,铁锅碰撞的声响,混着客人的笑谈,成了老巷里最热闹的节奏。
鄱阳湖湿地:暮色的候鸟与生态守护
从市区驱车两小时,鄱阳湖的雁鸣声已在暮色里漫开。护鸟人段庆县正举着望远镜站在滩涂上,胶鞋陷在软泥里,“呼呼” 的风声裹着他的话音:“要趁日落前查雁群,天黑了候鸟归巢,容易遭偷猎的惦记,这湿地是江西的肺,得细看。” 他的袖口沾着芦苇絮,指节上的厚茧蹭过望远镜,那是守护候鸟的第十五个年头。
顺着被候鸟踩出的小径往里走,枯黄的芦苇在风中摇曳,远处的雁群像撒在滩涂上的碎玉。段师傅忽然停在一处插着小红旗的地方,地上的羽毛泛着雪白:“这是白鹤换的绒羽,上个月救了只翅膀受伤的亚成体,现在已经归群了。” 他蹲下身,翻开磨破封皮的巡护日记,上面密密麻麻记着 “2024.10.23 西源乡滩涂:白鹤 32 只,小天鹅 156 只”“2024.11.5 清理非法网具 8 张,解救绿头鸭 2 只”,字迹被湖水浸得有些模糊。
走到湿地深处的救护棚,几只康复的野鸭正扑腾着翅膀,段师傅拿起水盆往食槽里添饲料:“以前人鸟争鱼,现在禁捕了,我们种了黑麦草,候鸟饿不着。” 他指着远处的蓝色帐篷:“那是‘巾帼巡护队’的据点,六十多个大姐每天捡垃圾、巡滩涂,去年光塑料瓶就捡了三万多个。” 暮色渐浓时,夕阳把天空染成橙红,雁群驮着霞光往芦苇荡飞去,像一幅流动的画。
段师傅带我们走到一处观鸟台,望远镜里能看见幼鸟跟着亲鸟学飞:“2014 年巡护时被人用竹竿打伤左臂,现在阴雨天还疼,但看到候鸟一年比一年多,值了。” 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根洁白的羽毛:“这是白鹤的绒羽,掉在滩涂上捡的,给你留着,记着湿地的暖。” 我捏着柔软的羽毛,忽然懂了鄱阳湖的美 —— 不是 “候鸟天堂” 的虚名,是雁鸣的清、芦苇的软、段师傅的守,是自然把最温柔的光阴,藏在了暮色的滩涂间。夜色渐深时,段师傅还在调试红外相机,手电筒的光在芦苇荡里晃动摇曳,成了湿地最安心的信号。
梅岭:星夜的山林与生态守护
从湿地驱车一小时,梅岭的竹涛声已在星夜里漫开。山林园艺师李师傅正拿着修枝剪站在 “盆景樟” 前,剪刀开合的 “咔嚓” 声混着晚风:“要趁夜深人静时修枝,树汁流动慢,伤口愈合快,这山林是南昌的绿肺,得细剪。” 他的裤脚沾着露水,指节上的厚茧蹭过竹枝,那是守护这片山林的第二十个年头。顺着林间的木栈道往里走,月光透过竹叶洒下细碎的光斑,“树生竹” 的枝干在风里轻轻摇晃。李师傅忽然停在一棵巨大的樟树下,树干上的寄生兰泛着幽绿:“这就是‘石中兰’,长在岩石缝里五十年了,去年台风把旁边的杂树吹倒,我们连夜搭支架才护住它。” 他蹲下身,拨开落叶露出块小小的湿度计:“山林湿度得保持在 70% 以上,太干了兰草会枯,太湿了樟树要烂根。”
走到 “三绝” 景观区,几株迎客松的枝干遒劲有力,李师傅掏出卷尺量着树围:“这棵松是乾隆年间的,树围快两米了,每年都要给它做防腐处理。” 他忽然打开手机,翻出张老照片:“这是 2010 年的梅岭,那时不少竹子被砍来编筐,现在游客都懂了,去年还有小朋友来种竹苗,说要学我护树。” 星夜渐深时,萤火虫从竹林里飞出来,点点微光绕着树干转,像撒了把碎星。李师傅带我们走到一处山泉边,泉水叮咚作响:“这水顺着溪谷流下去,能滋养半座山的植物。”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饱满的竹籽:“这是今年秋天采的,埋在土里明年就能发芽,给你留着,记着山林的绿。” 我捏着坚硬的竹籽,忽然懂了梅岭的美 —— 不是 “小庐山” 的标签,是竹影的幽、兰草的润、李师傅的守,是自然把最鲜活的光阴,藏在了星夜的山林间。
从滕王阁的古籍到石头街的灶台,从鄱阳湖的湿地到梅岭的山林,南昌的美从来不在 “英雄城” 的称号里。翁妍钰的镊子、龚建国的锅铲、段庆县的望远镜、李师傅的修枝剪,这些带着体温的工具,串起了文脉与坚守、市井与传承、湿地与守望、山林与延续。当晨雾、正午、暮色、星夜在赣鄱大地依次铺展,我们触摸到的不仅是风物的温度,更是这片土地上,人与文化、人与市井、人与自然共生的智慧。这才是南昌最动人的底色 —— 在古籍与山林之间,光阴从来不是流逝的刻度,而是在守护中生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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